正文  第八章夢裏不知身是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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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是怎麼了?眼皮似有千斤重,混身僵硬。好冷,我會不會死了?
    “無論如何救活她!如果她死了,我要你們通通陪葬!”
    “小人等定竭盡所能!快點燒熱水!越多越好!”
    “把這姑娘放進熱水裏浸泡!再取當歸兩錢,桂枝三錢,赤芍兩錢,細辛一錢,木通兩錢,炙甘草一錢,大棗兩錢,丹參三錢,生薑兩錢,紅花兩錢。水煎加黃酒適量給姑娘溫服!”
    “元帥這軍營裏並無女眷,可這姑娘需無一絲阻礙的……”
    “我抱著她就可以了。”
    “可是元帥您的傷……”
    “再羅嗦半句當心你的腦袋!進來都把眼睛蒙上!不然挖了你們的眼睛!出去吧!”
    “元帥藥煎好了。”
    “放下出去!”
    “幽若,你變了,從前你不這麼嗜睡的。還是你生我的氣?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隻要你一醒來,我就離開。”
    “前陣子我一直折磨你,我以為我會快樂!那天我為你擋箭,原來這樣我才快樂。你呢?你要怎樣才會像從前那樣快樂?是不是真的要我死你才開心?那你就要醒來!”
    我這是怎麼了?我很想爭開眼睛,告訴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現在我還想不想你死。看見你在我麵前昏倒時,我毫無快感,反倒是很怕你就這樣長睡不醒。我不知道除了恨你,還有無其他。
    臉上濕濕的,你哭了嗎?你還會為了我流淚!唇上印有你的溫度,我不知這感覺是痛還是感動。眼前白茫茫一片,如夢似幻,我仿佛又看見,你騎馬昂首,遞上拜貼,對門人道:在下楚臣,特來拜見侯爺。
    那時的你,無華貴錦袍,青衫筆挺,腰間掛一隻玉蕭,絕世獨立,出落的不似凡人。你眉目清秀,大氣十足,絲毫不似十八歲的少年。
    你見了父侯,不卑不亢,字正腔圓道:在下乃是天山派首座弟子楚塵。聽聞侯爺求賢若渴,特來投奔。侯爺若得在下相助定是如虎添翼!
    我父親隻是淡淡的一笑。
    我躲在屏風後偷偷看你,你神情自若,好似天生的將相摸樣。我經常偷偷看你,每一次心裏都象有小鹿亂撞。姐姐笑我,我不覺紅了臉。
    你心高氣傲也並不無道理,無論是你的聰明才智,你的武學修為,你在兵法上的造詣,全都無人能級。父親多次舉薦你入朝為官,可你委婉拒絕,你說:在下要輔佐的是侯爺,並非朝廷。
    父親雄心大略,得你真的如虎添翼。
    那日我立於洞天湖子緣橋上,望著湖中錦鯉癡癡念。你迎麵走來,超塵脫俗。你見我不似其他男子,你的眼中清澈一片,你的笑猶如這洞天湖水般蕩漾,你開口道:你好美,婉若仙子。
    心一下不聽我指揮了,它亂了。我故做鎮定抬眼望你問:你是誰?
    你沒有立刻回答我,慢慢的走到橋間,青絲飛揚,你說:在下楚塵。然後你於我擦肩而過。
    我忍不住叫你:你會放風箏嗎?
    你嫣然一笑道:在下不會放風箏,但是我會飛!
    我隻是一刹那間失神,你便帶我飛上高牆。我嚇得緊緊摟住你的脖子,引得你陣陣發笑。
    “楚塵、楚塵、楚塵……”
    “姑娘您醒醒!”
    我被外力搖醒,入眼的是一半老徐娘的婦人。我抬眼望了望,這無疑是軍營,我們得救了!還是隻有我?
    “元帥呢?元帥他沒事對吧!”
    “元帥……奴家也不好說呀!”
    我一把推開那婦人,急步朝外跑去。
    “姑娘你的鞋……”
    我赤著腳踩在冰雪覆蓋的異土,攔我的士兵,抓我的婦人,炊煙嫋嫋,好像什麼都看不見,眼盲了。原來看不到楚塵的眼界,就是空白的一片。
    怎麼床如此整潔?如此冰冷?“元帥呢?!”我抓過門口的士兵,仿佛要把他搖碎。
    他支吾很久也說不出所以。我急了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眼淚滾滾掉在地上結成了悔。我四處尋他,麻木了,坐在角落裏歇斯底裏。這人生匆匆,執念什麼癡念什麼,原來我不僅恨你亡我滿門,還有你丟下我。
    “幽若,你怎麼坐在這裏?”
    原本空洞的眼立刻又有了焦距,我隻是望著他,他將我抱起轉身往帳內走,他似有些責備的開口道:“天氣這樣冷你著涼了可怎麼辦?”隻是這最簡單的一句問候,我就忍不住埋在他懷裏痛哭流涕,像是孩童丟失了心愛的玩具般委屈,呢喃道:“我以為你又丟下我……”
    他將我放在火爐邊,捧起我的腳,如珍寶般:“你看你象小孩子一樣,怎麼連鞋都不穿?大夫說你不能再著涼的!”
    我細弱蚊蠅的說:“我醒來看不見你,所以……”
    他突然冷笑道:“所以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我突然慌了神,打翻了小幾上的熱茶,濺了我一身,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心跌入穀地。
    他挑眉看我,眼裏滲透戲謔,勾起嘴角邪惡的笑:“怎麼了?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這茶很燙,來讓我看看美人身上有沒有燙傷?”
    他抬手挑起我的下巴,細細的吻起來,舌似狂舞,我的口中隻覺血腥蔓延。靈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我愣在那裏。任他親吻、撕咬。直到胸前一涼,那聲音刺耳,好像又回到了那生不如死的一天。姐姐被他們按在地上,他們不顧那眼淚和哀號,粗魯的撕碎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我用力咬上楚塵的肩膀,他吃痛停了下來,我趁亂從他身下爬出來,冕了一下衣服,心被重重擊碎,掩麵逃了出去。
    我回頭望他,他像是僵了一樣,仍保留那個姿勢。胡亂擦了眼淚,原來我們的真情,隻有在絕境是才會出現,如今平安便蕩然無存。可笑的愛,那不過是讓人迷失的毒藥。我不會再迷戀,遊戲繼續。
    我不知是怎樣走回了大帳,我們得救後楚塵給我安排的單獨帳子。
    “哎呦!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啊!元帥若是知道了奴家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呀!”那婦人忙拿了裘皮給我披上。
    我淒然一笑開口道:“他不會在乎了。”
    “誰說的,元帥對姑娘那可是說不完道不盡的好!大夥們可都開在眼裏呢!”那婦人邊笑邊說,好似是自己被人嗬護。
    “好?哪裏好?我是不是眼盲心瞎了,怎麼我都看不見?”
    夫人打了熱水,扶我坐在榻上,彎腰給我暖腳,“姑娘這是哪的話,奴家本是附近村落的婦人,自從上次姑娘病了,元帥可是寸步不離的守著,生怕姑娘有個閃失!就算找來了奴家,元帥也是日夜陪伴,後來身體熬不住了才回去養傷。”
    “是呀,他是不能讓我死了,他是要我活著折磨我。”
    “姑娘這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呢?看著都心疼!”那婦人也跟著簌簌掉起眼淚來。
    拿手指沾了她的淚,放入口中,“又鹹又澀,是真心的嗎?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
    那婦人擦幹淨手坐到我對麵,淚眼朦朧:“姑娘,奴家不圖你什麼,奴家一家都是老實的莊稼人,不瞞你說,奴家原來有一個閨女,她四歲的時候,家裏養不起賣了,若是她還在也該有姑娘你這般大小了。”她嗚嗚的哭起來。
    “大嫂怎麼稱呼?”
    她摸了把眼淚說:“奴家夫姓劉,姑娘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不妨跟我說說。奴家剛來的時候,是衝著錢來的,可看見姑娘你,還以為是見著仙女了呢,你長得可真俊,招人喜歡。奴家是過來人,奴家看得出那元帥是真的很在乎你。有些事情別太鑽牛角尖了,得過且過吧!”
    我淒然的笑說:“劉大嫂你以為我和元帥是什麼關係?”
    “這明眼人一看叫知道,說出來姑娘別生氣,像這有全有勢的高官,身邊的女人自然少不了,若是他疼你,就將就著過吧!”
    我搖搖頭道:“他是我的仇人!”
    那婦人一驚,然後又簌簌落下淚來:“作孽呀!苦了你了!你們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呀?”
    拿手帕擦幹她的淚,柔聲道:“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好,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怕給你招來殺身之禍。”
    那婦人立刻跪下,哀求道:“姑娘啊!我還有一家老小,求你饒了奴家這條性命!”
    我扶起她說:“你放心,若你真心待我,我定會保你平安,如若不是……”
    她連忙點頭道:“姑娘放心!放心!”她見我點點頭又道:“姑娘想必是餓了,稍等一會,奴家去給你拿吃得來。”她轉身朝外走去,不多時端來一碗熱騰騰的湯圓,我有些差異,她又說:“今天是上元節了!姑娘你昏迷了好多天了!”
    如此已經半月了,倒真有些餓了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那婦人就看著我笑說:“多吃點!”
    我點點頭邊吃邊問她:“劉大嫂你知道我和元帥是怎麼回來的嗎?是軍隊救的?”
    她說:“奴家也不太清楚,隻是聽說,是你們自己回來的,說是派了兵但沒找到你們,後來元帥就抱著你回來了。”
    會是誰救了我們呢?以當時的情況,楚塵不可能抱我出黑洞。
    什麼味道?
    “劉大嫂哪來的香……”話音未落,眼前一黑,暈倒在這上元朦朧夜色中。
    我在燈火闌珊醒來,眼前熱鬧非凡,花燈如星火般照亮夜空,孩童的嬉戲聲像是最迷人的花香,一直飄進你的心裏。隻把這世上最美好的畫麵呈現給你,讓人心裏暖暖的。
    抬眼望這亭子,雕欄於砌。亭外立一男子,青絲如瀑,衣襟翩翩,他笑靨如花對我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我大聲喚他:“清落?!”
    他伸出手:“上元佳節,在下蘇清落可否邀佳人共遊?”
    就像是時光再一次逆轉,我們又回到孩童時代,他牽我的手,奔跑在花市,一路撒滿我銀鈴般的笑和他如糖果的言語。我還是笑看他挑逗花燈老板,耍一點小無賴,騙取那花燈。他猜燈謎的時候總是語出驚人,又或者問很多問題,將那小販都問煩了趕我們走。
    我們回到那亭子裏坐下,我靠在他肩膀。他眉飛色舞的說:“馬上會放煙火,這個亭子是最佳的觀看角度,我好不容易才租下的!你等會可要目不轉睛啊!不然就賠了!”
    我重重的點頭,對上他的眸子:“你怎麼會在這裏?這又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邊疆啊!不過這裏是蠻彝的地方。我來看我的紅顏知己,順便來看看你。”他凝視著天邊,哀傷不經意流露出來,盡收我的眼底。
    我突然問:“是你救我的吧?在草原黑洞!”
    他依然看向天邊,似風清雲淡的說:“不用那麼感激我,我說了隻是順便。”
    “唱首歌給我聽吧,要我沒聽過的。”
    他想了想輕輕唱起來:
    怡虹別院駐在煙雨樓前
    停在台階沒有攔住我越走越遠
    醉了紅顏也罷斷了琴弦
    你若是我會不會在凡俗之前
    遲遲留戀
    這是一種厭倦也是一種執念
    荒唐的是我
    隻不過是區區等閑
    如有佳麗三千不如知己一見
    別人笑我太瘋顛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是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別人笑我太瘋顛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是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荒唐的是你
    看不懂就說我可憐
    如此可憐
    金縷玉甲也是布衣袈裟
    問天涯告訴我到底是真是假
    放了天下也罷送給人家
    你若是我會不會把富貴榮華
    當作一盤黃沙
    煙火滿天,照得亮夜空卻照不亮人心。
    “這歌詞寫得真好,叫什麼名字?”
    他凝視我:“看穿。我也覺得好,古往今來有幾人能看穿這富貴榮華,幽若你還能回到從前嗎?將這一切看穿?”
    “你不是說要目不轉睛的看煙火嗎?快看,多美呀!”
    他笑有些淒涼,喃喃自語道:“這答案我一直知道,隻是忍不住想問,期望有奇跡出現。光是感情這一點我就永遠都看不穿。看不穿也好,免得沒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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