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組，劉SIR找你，很急。”
    梁子遠垂著眼皮接過來，貼耳就聽見劉洪焦躁的聲音。
    “醫院剛來電話，說嫂子昨晚老病犯了？”
    “嗯。”梁子遠應的勉強。
    對方一聽，卻是更急。“你，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不用了。”梁子遠換了語氣，“你知道，就是突然不認路不認人，還好天亮的時候找到了。”
    “……”電話裏一陣靜音。
    再開口，卻是劉洪私下對他少有的嚴厲，帶著隱忍的急切。
    “工作上嘔氣歸嘔氣，嫂子走丟了你怎麼不通知我？香港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找，不說你現在安全找到了，萬一找不到或者中途你們倆誰有點什麼閃失，你讓我怎麼跟你爸交代？！”
    一氣兒說完，意識到提及的某人，話筒兩頭又同時沉默。
    最後還是劉洪開口。
    “嫂子你就別操心了，我讓你嬸子去照顧。倒是這邊，你撐的住嗎？”
    “不行就能馬上休息？”
    “……”
    話筒裏的聲音立即消失全無。梁子遠也懶得磨蹭，直接切入主題，“蘇觀有找到貨嗎？”
    “中間被繞開了一下，沒能跟進去。但看著從西海溫室進出的。”劉洪說了大概，“現在是你，等會兒搜查令一批下來，你就帶著去長洲。”
    “我不要。”梁子遠回絕的幹脆。“嫉妒要的東西，你該給他，幹嘛給我？”
    “你……”
    劉洪恨的又想罵人了。他固然不好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
    蘇觀和子遠，是眼下署裏最有前途的兩個人。而分屬不同派係的他們倆自然也是大家比較、提拔的重點。如今楚赫達在長洲被蘇觀拘禁，子遠還在這裏……
    “搜查令分什麼誰的，他在你就不能在？”
    “那我說往東他要往西，大家該聽誰的？”
    劉洪這才聽出子遠的意思。的確，之前因為反黑組接二連三出問題，之後反黑組和緝毒組一起活動，就多由緝毒組臨場決定。可現在任職的是子遠，論能力、信賴度都是不二人選。既然在他的權利範圍內，當然就有定論了。
    “你是反黑組的組長，遇到楚家的問題，當然由你決定！”
    “嗯，掛了。”
    劉洪在這一頭聽到子遠慢騰騰的破鑼音，心疼之外不禁又頗感欣慰。
    這麼多年，他看大的孩子果然還是沒變。雖然任性的時候讓人咬牙切齒，執拗的恨不得把他那根鑽牛角尖的筋抽出來，但是一旦工作起來總是分秒不差，認真的執著。
    “喂，子遠！”劉洪搶在電話掛斷前叫住人。
    “幹嗎？”
    “昨天的話，你知道，劉叔不是那個意思。”
    “……”
    “還有，去總局開會，遇到你周伯伯，說你回來這麼久沒去看他，要你有空過去走走。”
    “跟警司？”電話裏的聲音依舊有氣無力，“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下次我不光是連保鏢都不如，就連當警察也是靠烈士政策走後門得來的呢！”
    梁子遠說完果斷掛了電話，稍後準點和組員一起前往長洲。去見見那個傳聞典型二世祖的楚赫達。
    而蘇觀自昨晚拘留楚赫達之後，彼此就玩起了消耗戰。
    雖然他每次提起西海溫室，楚家小子都顯得事不關己，毫不在意。但是眼底有意無意閃過的恐慌還是出賣了他自己。也讓蘇觀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
    所以當梁子遠到達長洲警署的時候，第一次受到了蘇觀的歡迎。
    “搜查令帶來了？”
    “沒有。”
    “沒有？還沒批下來？”
    “不知道。”
    蘇觀氣得咬牙，轉身去辦公室打電話。因憤怒而形似禿鷲的背影看到梁子遠眼裏，就覺得格外有趣。笑嘻嘻的往嘴裏塞了顆糖，然後操著破鑼嗓音問道：
    “楚赫航通知了嗎？”
    “通知了。剛下飛機，正在過來的路上。”
    “嗯。還有，我要老餘和家陳去查的東西，你們跟一下，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yes，sir！”
    梁子遠進了審訊室，入眼就被一顆刺蝟不像刺蝟，南瓜不像南瓜的黃色腦袋吸引了注意力。
    “嗬，現在流行動植物結合？”還順手用掌心壓了一壓，當真樹刺一樣不打彎。
    “少跟我套近乎，你問我什麼我都不會說的。”
    椅子上的小青年痞氣十足，對梁子遠愛理不理。
    梁子遠倒是不在乎，一路的嗬欠，笑著點點頭。
    “我沒想問你什麼。聽說你哥去泰國交易，今天一早回來，我已經通知他來保釋你了。”
    “……”
    楚赫達一直晃蕩的腿在不知道的時間裏停下來。眼神上下翻了幾翻，又變成流氓小太保。
    “你什麼意思？小警員沒資格跟我說話，叫你們頭過來。”
    “這個，怕是有難度。”梁子遠是真的很為難，“你知道，那些老頭子比我們多條扛、多個花有多拽，當然天天吹空調喝咖啡，這種連你都不夠起訴的小case怎麼請得動他們呢？”
    “你——”
    “梁SIR，楚赫航來了。”外麵的組員敲門提醒。
    梁子遠看著那顆黃色腦袋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笑嘻嘻的再狠壓了兩下刺蝟林，待走出來，就看到楚赫航正從車裏走下來。
    男人仰頭之間，也看到二樓走廊上的他，老朋友似的，抱以微笑。身後保鏢和律師各一名。
    經人引導上了二樓。剛出樓梯，再見的兩人不及寒暄，楚赫航臉上的慣有笑容就不禁一滯。幾日不見，青年仿佛換了個人。削瘦見骨的臉上毫無血色，深陷發黑的眼窩盡顯此刻的疲態，衣服也帶著廝打過的痕跡，狼狽的翻扯著。嘴角卻依舊融著一抹虛弱的笑……
    一股異樣的感觸在楚赫航的心裏微散。
    “你……”
    “梁子遠，你什麼意思？”
    對立的兩人一起轉頭，就見蘇觀從一間辦公室走出來，麵帶慍色。隨即留意到楚赫航，顧及到警察形象，就換了口氣，“方便嗎？有事找你。”
    梁子遠點點頭，跟著去了。
    留下楚赫航依然站在原處，審視著青年的背影。
    “你什麼意思？”一進辦公室，蘇觀就詰問梁子遠。“你如果來是協助查案，我歡迎。但要是來充好人，梁子遠，你還是回總署的空調房玩鬧睡覺更好。”
    要知道昨天晚上整個警隊出動了多少警力，費了多少功夫，才找到楚家的大倉，梁子遠不幫忙也就算了，消失一夜，大清早跑來居然要釋放楚赫達？
    梁子遠麵對蘇觀的鐵板憤怒臉，靠在桌邊聳聳肩，還是笑嘻嘻的模樣。
    “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為什麼，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結果。但是人，我肯定要放。”
    “我不許放！”
    梁子遠按了一下腦袋，覺得多說無益。終於斂了笑容，“你剛和劉sir通電話，應該知道，我有權這麼做！”
    “你……”
    蘇觀氣的臉色發青，眼看自己組裏熬夜辛辛苦苦抓到的重犯，就憑梁子遠一句話，說放人就放人，當真想揍人泄憤。
    左右看了桌上的卷宗，抓過來直接摔到梁子遠麵前。
    “你這保鏢，還真夠盡職的！”說完甩門而去。
    梁子遠目送嫉妒離開，揉揉眉心，蹲下來本想收拾散亂的卷宗，奈何一低頭眼前總是發黑，隻好在紙堆裏找了份保釋書，就起身出來。
    外麵，空曠的走廊上，卻隻剩下楚赫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