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樂極生悲，是說“快樂到了極點的時候，突然發生了悲痛的事情。”
    紅蓮是樂了，星燃也勉強能算樂，唯獨樂未極而悲忽生的，大概也就隻有那匹可憐的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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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沒過頭頂，冰涼的觸感讓紅蓮一下子從情欲中清醒了過來，肌肉因為冷水的包圍而突然收縮，抽筋般的疼痛讓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絲毫無法動彈。忍著疼痛遊向岸邊，攀上岸壁的霎那，紅蓮才分出精力尋找和他一同墜入水中的星燃。
    離開紅蓮大約十五米遠的水中，星燃正拍打著雙手，一邊高喊“救命”，一邊拚命掙紮。
    想當然地認為星燃會遊泳，所以一直到看清他在水中掙紮的姿勢前，紅蓮都沒有意識到，星燃是個不折不扣的旱鴨子。
    來不及懊惱，身體傳來的營救訊號仿佛不是來自於大腦，而是來源於細胞。顧不得肌肉拉扯時的絞痛，紅蓮一個轉身，重又遊回了水中央。避開星燃幾下極具攻擊性的掙紮，他一把環住他的脖頸，拉著星燃便朝岸邊遊去。
    感到有人架住自己，星燃仿佛一下子抓住救命稻草。發顫的雙手緊緊抓住紅蓮的手臂，他卻是連睜眼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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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白虎王季星燃來而，水——是一個永遠的噩夢。
    早些年在青龍做質子時，那些看他不順眼的青龍貴族就曾經趁著夜深，將他綁著上船，然後扔進海裏。好在那一夜的海潮一直漫向海岸，最終才在他被淹死前將他送回了海灘上。
    此事過後，他發了整整一個月的高燒，而他對於水的恐懼，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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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摸到實壁的瞬間，星燃再也顧不得自己在紅蓮麵前保持了良久的溫雅形象，狼狽地攀上了河岸，驚魂未定身軀還因為恐懼不停地顫抖著。
    緊隨著星燃上岸，紅蓮的臉色卻是少見的陰沉。橫躺在岸邊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待到他再有精力起身動彈，星燃也已經找回了一半的鎮靜。
    察覺到紅蓮臉色不好，星燃以為他是消耗過度，忙不迭地走到他身旁，卻見紅蓮突然一把抓住星燃的手腕，相當嚴肅地問他道：“星兒，難道我就這麼讓你覺得靠不住？”
    皺眉，星燃好似沒聽懂紅蓮的問題。
    跟著星燃一同皺眉，紅蓮隨之道：“算了，當我沒說。”
    沒心思再追問紅蓮，星燃將目光投向剛才兩人掉入的水塘，細細打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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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長滿浮萍的池塘，很大，很深。卻因為表麵的浮萍太過茂盛，而看上去幾乎像是一片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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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責地搖了搖頭，星燃默道：“我早該知道這是個池塘。”
    此刻紅蓮自己心情極差，便也沒有多餘的心思來安慰星燃，冷哼一聲，他的語氣勉強還算溫和：“你雖是重瞳，可這並不表示你看什麼都不會錯。”
    以為紅蓮是因方才落水而惱怒，星燃也不反駁，柔柔一笑，他道：“蓮，再往前方走些路便是寧安城的城門了，與其現在在這池邊起火幹衣，我們不如加快步子，早些趕去寧安的客棧。”
    紅蓮不是星燃，他不願意給自己帶麵具，可他又不想給星燃臉色看，別無選擇間，他便隻能留一個背影給星燃。
    撥開一絲黏在臉上的紅發，不等星燃帶路，紅蓮起身，拔腿便快步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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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紅蓮無理取鬧，隻是沉默的背影下，他不願告訴星燃：
    生死時刻的掙紮間，星燃口中叫著的名字，不是他紅蓮，而是：“師傅，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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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公子……
    一個從一開始便困擾著紅蓮的謎團，如今，又光榮晉升成了他假想中的情敵。
    和死人爭風吃醋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特別當對手是那足以名垂千古，又萬人愛戴的連公子。
    他是瀟湘幕雨閉口不提之人。
    他是奚煜靈此生最敬之人。
    他是聶天朝思暮想之人。
    他是星燃師承之人，是為白虎王披上王袍之人，是使辰星劍聲名貫耳之人。
    這個世界，在紅蓮出現以前，好似一切都隻是圍著連公子這一人在轉。
    而在紅蓮出現以後，連公子依舊翹首立於謎團中央，唯一不同的是——
    連公子……成了個死人。
    心頭一慌，一個紅蓮從來不曾想到過的假設突然躍進他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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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我”就是連公子？
    有沒有可能，連公子便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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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大膽的假設，也是個無根無據的假設，可紅蓮卻覺得這個假設有其立腳之處。
    白虎王季星燃並非多情之人，也絕非柔弱之輩。他紅蓮何德何能，能讓星燃對自己不但死心塌地，而且言聽計從？
    這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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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從一開始，他便是被瀟湘和韓清瑜騙到白虎王身邊的，瀟湘和韓清瑜代表的是諜影閣，而諜影閣聽命於主上，這也就意味著，想把紅蓮送回星燃身旁的，不是別人，正是諜影閣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上。
    他曾經就關於諜影閣主上與連公子之間的關係進行過深思，得出的結論是：兩人關係必定非同一般。
    如果把連公子的身份帶入到這個迷局中，主上此行為的動機雖然依舊不可知，可主上此行為卻多出了一層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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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這個假設，紅蓮腦開始換一個視角思考問題。
    他當初沒有將連公子與身體主人聯係在一起，一是因為有一個姬皊雪混淆視聽，二則是因為別人描述的連公子外貌與現在身體的外貌截然不同。
    不過他的這種認定在他見到了活生生的姬皊雪後便發生了動搖，而在他見識過聶天神妙的醫術後，他便不再懷疑，外貌絕不是障礙，一個整容手術便能解決所有問題，更何況這世上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奇技妙招。
    不過既然想到了外貌，紅蓮便會習慣性地拿自己和姬皊雪做一做比較。
    世上哪有如此多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連公子到底是姬皊雪什麼人？或者說，姬皊雪到底是連公子什麼人？
    紅蓮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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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還令紅蓮非常不解的，是連公子與星燃間的關係。
    如果他真的是連公子，星燃為何不告訴他？星燃所害怕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連公子與星燃之間，是否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所有這些問題中最令紅蓮糾結的——其實還是星燃口中那所謂的“愛”。
    就算紅蓮真的占了連公子的身體，可他終究不是連公子。
    而季星燃愛的那個，究竟是紅蓮，還是他師傅連公子？
    紅蓮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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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歎一口氣，紅蓮不願再去想這問題，強迫自己撇開個人感情，他重又將思緒拉回連公子身上。
    聶天是第一個告訴紅蓮連公子死訊的人，同時，聶天也是最可信的。
    奚煜靈在給紅蓮訴說連公子死訊時，增加了一條：“連公子死時，所愛之人不在身邊。”
    至於星燃，他對於連公子死訊的描述是三人之中最含糊其辭的。
    不同於當初姬皊雪的死訊，連公子的死訊是由三個立場毫不相同的人傳達而出的，這便一定程度上排除了串通的可能，因而連公子以死這條消息基本上是真的。
    那麼，連公子到底是如何死的？如果是被人殺死，那又是誰殺了連公子？誰又有能力致連公子於死地？連公子所愛之人又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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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頭凝思，紅蓮欲再深入，星燃卻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指著前方的城門道：“蓮，寧安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