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煙波 第17章 傳流言幸見君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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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影慢慢爬起來,摸摸胸口,雖覺生生作痛,卻並未受傷。他心裏大樂,暗自讚到:“隨便穿件龍霸烏金衣就如此厲害,難怪藏劍山莊的懸賞人人都搶著要。”
孫保手下使了六七成功力,雙拳打在蕭承影胸肋上,卻見他渾若無事,自己倒覺內力反震,不由暗暗心驚:“小雜碎倒真有些硬功夫!”待想到蕭承影打在自己身上的兩拳,雖然力大,卻是半分內勁也無,還當他故意禮讓,頓時惱消怒散。他哪知蕭承影根本是不會武功,心想:“混小子倒也懂得敬重前輩。”隻是他成名已久,如今與一個無名小輩動手卻不分勝負,未免麵子上過不去。
這時蕭承影向他拱手道:“多謝前輩留情。前輩若是加上兩成力,我可得回去躺上半年了。”孫保心裏滿意,自然順階而下:“後生小輩有你這樣的功夫就很是不錯了。那招兔子蹬鷹使得很妙。”
蕭承影笑到:“兔子蹬鷹哪裏妙,最妙的是那招烏龜縮頭!”眾人皆大笑,孫保對這年輕人的好感不知又增添了多少。
蕭承影又對那少女招手說到:“小丫頭,眾位叔叔伯伯還有孫老前輩放了你,你怎麼不謝謝他們一聲?”
少女眼裏還噙著淚,抬眼望一眼眾人,臉上懼色難消,不由往蕭承影身側湊了幾步,像小貓一樣輕聲細氣地說到:“多謝各位。”
蕭承影道:“你別怕。我來問你,剛才你說任平生今天要到君山去,是真的嗎?誰讓你出來這麼說的?”
少女點點頭:“奴家主人是這麼說的。他叫我們到城裏各處,見到人多就請大家到君山去。”
蕭承影又問:“你家主人到底是誰?”
少女道:“奴家主人雅號竹風館主。”
“竹風館主?”諸人互相望去,眼中皆有詢問之色,然而一個個都是滿臉茫然,顯然沒人聽說過。有人便不耐地大聲喝問到:“什麼竹風館主,總該有姓有名吧!”
少女嚇了一跳,害怕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縮在蕭承影身邊,哽咽道:“主人的姓名,奴……奴家不知道。”
眾人盡皆默然。蕭承影朗聲道:“大家說,這小丫頭的話信得麼,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少女泣道:“奴家沒騙人!”
眾人看她嬌怯怯的樣子,動不動就要哭,隻怕一聲怒喝就會嚇暈過去,誰也不信她會陰謀搞鬼,隻是那指使她的竹風館主太過神秘,莫名其妙地放這個消息出來,眾人就不免揣測其中有什麼詭計,進而思慮自己要不要去君山。
一時無人理會那少女。她怯怯環視一番,悄聲問蕭承影:“奴家……奴家能走了嗎?”
蕭承影笑到:“當然。誰敢攔著你?”
少女舉步又止,問到:“你……你要來麼?”
蕭承影笑到:“你想要我去麼?”
少女頰上緋紅,低首答到:“公子年少英俠,去了主人一定歡喜。”
“年少英俠”一評,蕭承影生平首次得譽,不禁一愣,隨即大笑:“他歡不歡喜幹我屁事,我在問你呢。”
“奴家自然也歡喜的。”少女輕輕答到。此時她心中是說不出的歡愉,方才那害怕的心情都拋在了腦後,不覺帶出了又嬌又軟的江南口音。
“去了君山有酒喝麼?有肉吃麼?”
“有的!”少女喜道,“那……你來麼?”
蕭承影學著她的口音答到:“來的。”
少女眉眼含羞,低頭襝衽一福,這便告辭。臨走時卻又回頭來,吐字如珠地低聲說到:“奴……奴家叫釵奴。”轉身邁開碎步,款款走了。
蕭承影回到桌邊,獨孤汐半笑半嗔道:“烏龜縮頭!這次你可風光了!都從哪裏學來的爛招?”蕭承影隻嘻地一笑。
這時堂中諸人紛紛收拾行裝準備離去,無論任平生將至君山的消息是否可靠,既然再尋不見別的蹤跡,總不妨前去一探。唐少鈞問到:“顧公子,你可去嗎?”
蕭承影答道:“不去!”
獨孤汐道:“為什麼不去?這麼熱鬧的事兒可不大容易碰到。”使個眼色,“你快去收拾東西!”當下與唐少鈞作別,約好君山再會,各自去了。
蕭承影轉進客房前廊,絲桐追來叫住他。蕭承影止步回頭:“怎麼了?”絲桐道:“你真的沒受傷嗎?”蕭承影把胳膊一舉,又拍拍胸脯,笑到:“你看呢?”絲桐踟躕一下,又道:“我想問你,你……到底會不會武功?”
蕭承影一愣,正色道:“不會。我……小時候受過內傷,練不了武功。”他想自己屢與人相鬥,總是大占便宜,難免絲桐猜疑,便又仔細解釋到:“各門各派的武功,大都是內有吐氣納息的心法,外有比武過招的套數。我見得多了,給人打得多了,那些空架子倒是學得不少,隻是練不了內功心法,若與別人認真打起來是招架不住的。”
絲桐懇切說到:“那……你別總去惹人家動手。你不會武功,別人也不會認真對付你;若讓人以為你武功了得,一動武便下狠手,那不是害了自己麼?”蕭承影心想:“不會武功就沒人欺負,那可不見得。”隻笑道:“知道啦。”絲桐自去了。
蕭承影本沒什麼好收拾,在房中稍待片刻,獨孤汐便來了,掏出一個蠍子花紋的烏木令牌:“你拿我的令牌,去找三十個教中兄弟來。”
蕭承影不接,說到:“幹什麼?這麼多人要殺任平生,哪還勞你動手?不用叫幫手了。”
獨孤汐道:“誰說我要殺他?”
蕭承影道:“難不成你要幫他?那更不必了,任平生武功蓋世,這點人隻怕還不夠他殺的。”冷冷一笑,“再說,那臭石頭可不怎麼看得上咱們。你讓兄弟們拚死救他,他還不樂意呢。”
獨孤汐道:“好漢難敵四麵拳。況且……況且他給我療傷很耗內力,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
“咦,你好像很關心他嘛。”蕭承影把眼在獨孤汐身上一轉,“你一意幫他,就不怕你彥哥在下麵寒心?”
獨孤汐粉臉一寒,冷冷道:“你說什麼!”
蕭承影怕她動怒,忙到:“我放屁!你別理我。”
獨孤汐瞪著他,叫道:“笨蛋!他是我的大仇人,自然要死在我手上,怎能讓別人殺了?”心裏卻不禁一陣悵惘:任平生當然是大仇人,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並不曾真的想殺他呢?
“好好好!”蕭承影道,“不過,你千萬別泄露了身份,否則大家都得玩兒完。你傷勢如何了?”
獨孤汐歎道:“昨天調養一整日,應該沒甚大礙了吧。隻是……丹田裏氣息空空,一提氣就疼,十天半月裏怕是不能動武。”她略想了想,“沒辦法,我們還是先找些教中兄弟再說。”
蕭承影沉默片刻:“我昨天就在城裏找過了,莫說一個人也見不著,連平日聯絡的暗號也全沒有。”
“黑蛛寨在嶽州設有分壇,怎麼會找不著?”奇怪之餘,獨孤汐又疑到,“你去找他們幹什麼?”她瞪著蕭承影,“你想把我交給他們帶回總壇是不是?”
蕭承影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獨孤汐惱到:“你明明知道我不肯,竟還想把我偷偷交給黑蛛寨送回去?哼,虧我還當你是好朋友!”
蕭承影道:“你現在還不是打算去找他們了?”他也惱了,“媽的,老子入教幾年,氣受了不少,本事一點也不教。你要有什麼閃失,還不是我倒黴!”
獨孤汐沉默片刻,冷冷地問到:“你就什麼也沒學到?”
蕭承影氣哼哼地說到:“端茶倒水、鋪床疊被,學了不少!”
獨孤汐道:“難道接引人沒教你萬毒心法?”
蕭承影沒好氣道:“教了,練不成。”
獨孤汐氣得笑了:“萬毒心法是本教入門心法,你自己練不成,還想學什麼?”
蕭承影的眼裏不覺帶了幾分怨恨之色:“我一運功就吐血,命都沒了,還怎麼練?誰要他教萬毒心法,我就想學點下毒的本領罷了。”
“這倒真是奇怪了。”獨孤汐將蕭承影上下看了,“看你可不像不能練武的體質呀!算了,既然這樣,我就給你個好東西。”從衣內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來。
“什麼東西?”蕭承影莫名其妙地看著獨孤汐手上的銀盒。
獨孤汐微微笑到:“這叫七煞天羅,是件極厲害的暗器。”打開盒子,隻見一把半透明的絲線串著七個杯口大小的扁平銀盒,“這七個小盒子裏放著毫毛針,一牽動機括就能發射出來。”
蕭承影道:“你現在不能動武,這個暗器倒是合用,還是自己留著吧,別給我了。”
獨孤汐一笑,柔聲到:“不用擔心,暗器我多得是。”隨即便教他如何固定七煞天羅,又如何操縱絲線,啟動機關。
蕭承影倒是聰明,一聽便會,立即將七煞天羅裝在膝、肘、肩、胸等七處,隻隔著一件貼肉的龍霸烏金衣。他對著房間的牆壁,左肩微聳,同時右手拇指輕提,一篷牛毛般的細針便激射而出,直釘在牆上。他又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胸膛一鼓,又射出一篷細針。
蕭承影還待再試,獨孤汐急忙攔住他:“好啦!這七煞天羅每個小盒隻能發射一次,用完就要重新裝針,可不是給你玩的!”
蕭承影點點頭,上前看牆上的細針,隻見針尖上泛著藍光,倒抽口涼氣:“有毒?”
獨孤汐答到:“嗯,淬的是蝕心蠱,中了這種毒不會死,不過武功漸失、神智不清,最後就變成廢人一個。”取出一雙鹿皮手套戴了,將牆上的細針拔下來,替蕭承影重新裝上。
蕭承影笑到:“還好還好,反正我和廢人也差不多。萬一睡覺時打個呼嚕傷了自己,倒也不算太糟糕。”
獨孤汐正色道:“如果你不小心中了蝕心蠱,一定要馬上回教中找人解毒。”
蕭承影涎著臉說到:“你要是有解藥,不如現在就給我一點,中了毒再找人救可不大穩當。”
獨孤汐道:“我也沒解藥。解藥向來由蠱毒一脈掌管,你不知道麼?”
其實蕭承影對五毒教隻知皮毛,心裏一片茫然,卻笑到:“你能和別人一樣麼?你用的無形蠱可是有解藥的啊?”
“那可真是給我爹的麵子,別的解藥就沒了。”獨孤汐歎到,“毒藥是蠱毒一脈製出來的,他們不給解藥,誰都沒辦法。”
蕭承影道:“那你別往暗器上淬毒了,傷了自己豈不麻煩?”
獨孤汐搖搖頭,蹙眉歎到:“其實我也不喜歡在兵器上淬毒。我們奇門一脈走的是正道,練長鞭短刺也好、雙刀暗器也好,憑的都是實打實的真功夫。不像他們下毒養蠱的,一味往陰險詭譎的邪路上走,搞得江湖上都把我們當作洪水猛獸一般。可是不淬又不行,否則蠱毒一脈……唉,你不知道……”她欲言又止,猶豫一下,終於換個話頭,“不過我淬的雖是劇毒,卻都不會即刻便要人命。”
蕭承影心裏想到:“嘻,五毒教裏還有正邪之分呢!立門別戶、明爭暗鬥,哪個門派都是一樣。”麵上卻是不露半分。
獨孤汐不願深談,說道:“我們這就動身吧。”整好行李,叫上絲桐一同離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