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為燭把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你倒確是個性情中人，還想著為你父親的過錯操心，要是讓你知道大當家與你父親的過節，你估計就沒臉在這兒待著了吧。
    正想著，江碧沉轉向他和飄瑤道：“二當家，唐夫人，謝謝你們暫時收留我，我——”話說到一半見唐為燭豎起手示意他停止，他隻得不解地等著他開口。
    唐為燭笑道：“不要謝我，都是大當家吩咐的——噢，對了，你還不知李姑娘已被大當家收為幹女兒了吧？”
    江碧沉這下是真的吃驚了，他猛地扭過頭，見李昭離笑著點了點頭：“而且阿明也是大當家的幹兒子了。”
    唐為燭撇撇嘴，皮笑肉不笑地道：“也就是說這兒——”
    “是你未來妻子的娘家，你住這兒也沒什麼好見外的。”飄瑤替他說完。
    白玉樓要跟朝廷。。。。。。聯姻？這大概是江碧沉所能想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事。至今他仍清楚記得跟白悲鳳初次見麵的情景，在那之前，他從未見過有人的微笑與談吐能斯文、冰冷至此。想來白悲鳳那時對自己那種態度，是因為不滿父皇當年對好友的作為吧？
    他張著嘴看向淳於明，淳於明抱著手衝他咧嘴一笑：“不必懷疑，的確如此。”隨後又補了一句：“不過究竟成不成得了你娘家，還得看你的意思。”
    說得江碧沉和李昭離都有些赧然起來。
    鳳求凰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光彩，轉瞬間卻又都笑吟吟地望著他二人。白悲鳳對江雲恨之入骨，卻默認了幹女兒與江雲之子的姻緣，甚至可說樂見其成。之所以會如此，其實就如他一邊躲麻煩一邊卻大肆與以江雲為首的朝廷做對、一麵隱藏淳於明的身份一麵卻不動聲色看著他與當朝郡主糾纏不清一樣奧秘無窮。
    不過若是江雲反對江碧沉娶李昭離，白悲鳳又會做何反應呢？大概會說為了“如妝高興”而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吧！
    暗暗感慨著大當家的狡猾，唐為燭哧了一聲：“最近還真是喜事連連。”
    “還。。。。。。。什麼喜事？”江碧沉問，硬生生把“還有”二字吞了下去。
    “就在剛才，你家小妹已經被決定要做人未婚妻啦。”
    “未婚妻？”別人還未說話，江毓兒猛地看向微微而笑的淳於明，“明哥哥，你、你——”我怎麼不知道？
    一句話未說完臉上又是一片火燒火燎。
    鳳求凰怪叫了一聲不知什麼話，帶著一臉欣慰走向兒子：“幹得好。”
    淳於明不理他，隔著江碧沉和李昭離對江毓兒一笑：“我想著的確是該把名分定下來了，就是這信物，你看什麼好呢？”
    鳳求凰一聽，捂著額道：“這事你怎麼當著她的麵商量？”
    “怎麼不能？”
    “驚喜，驚喜！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至少你爹娘都在這兒，也該讓我們替你選。”
    鳳求凰無奈地在一邊跳腳，淳於蓮冷不丁插嘴道：“當初我倆訂婚的時候不也沒講究這些？”
    他頓時語塞，淳於蓮繼續道：“說起來你父皇倒也豁達，我們私定終身的事他竟然沒追究。”
    “。。。。。。。那是我以死相逼換來的。”鳳求凰嘟囔著，江碧沉有心，一下便聽住了，湊過去套問著那些訣竅。
    江毓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見淳於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過來，隨口道：“都好，我們不是已經交換過了嗎？”
    “也對。”淳於明說。唐為燭和飄瑤捂著嘴在旁竊笑，笑了一陣道：“我們先走一步，把這消息告訴大當家和夫人去。正好過幾天關寞和高弄風都要來，到時把你們訂婚的具體事宜商量下，及時辦了吧，再過不久就得提你做繼承人的事，你和李姑娘都準備準備，說不準她也得跟各位堂主見個麵。”
    淳於明點點頭，唐為燭和飄瑤便向眾人告辭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笑：“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多喜事。”
    “夫人聽了一定高興得很。”
    送走他們後，淳於明轉身見那四個人湊在一起說得熱乎，便朝江毓兒招招手，二人悄悄退出院門到前院坐下。院門一關，裏麵的聲音就小了許多，江毓兒與他麵對麵坐著，想著方才的事如墜迷夢，臉上不由自主又紅了起來，過了片刻小聲道：“我們真的要訂婚了？”
    淳於明似笑非笑看著她，作勢就要走：“你不信？要不然還是取消好了。”
    江毓兒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信我信！”隨即又小聲道：““可是我爹那兒——”
    見她一副擔心的樣子，淳於明扳著手指頭，想起飄瑤對他不懂女人心的嘲笑，心裏忍不住鬱悶起來，“沒關係，這隻是我們之間的小小承諾而已，何況你爹想攔也攔不了。不過真要成親還是得經過你爹的允許，等時機成熟我們一起去見他，求他答應我們的婚事，你看這樣行不行？”
    江毓兒還能說什麼呢？猛點了幾下頭，挨過去靠著他，突然聽他笑道：“你在屋裏砸壞的那些東西該怎麼跟大當家交代？”
    “呃……。”她心虛地直起身，太幸福以至於差點忘了這茬了。想到要被白悲鳳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瞪著，她就開始覺得腿發軟，“我回王府後賠他好不好？他要銀子金子嗎？還是我去找一模一樣的來？”
    淳於明笑了起來，揉著她的頭發說了句“傻瓜”。江毓兒懵懵懂懂地任他揉著，“這樣做都不行？那怎麼辦？”
    可他隻是笑，過了片刻道：“沒人會真的怪你。就當做提前給你的聘禮，你愛怎麼砸就怎麼砸吧。”
    好似心裏被最柔軟溫暖的羽毛輕輕搔了一下，江毓兒抱著他的胳膊依偎得更緊，過了許久才蚊子一樣應道：“好……。”
    江奕站在軒窗前沉默地望著簷下的雨簾，偶爾斜一眼虎皮交椅上安然撥著茶渣的叢國使者。
    三個青衣男子立在一邊，其中一人垂著頭，不時驚恐地看看一直沒有說半個字的王爺，吞了口唾沫繼續道：“……。屬下幾次想靠近紫霜樓，可都被……屬下已確定嵐王和郡主都在裏麵，隻是不知究竟是何情形，也不知白玉樓究竟是何企圖。”
    江奕又斜一眼那使者，踱回案前坐下。
    “王爺，要不要。。。。。來硬的？”
    “看來那個白悲鳳挺棘手的啊？”不等江奕說話，那使者擱下茶碗開口一笑。他長得矮胖結實，長須過胸，聲音倒是出乎意料的和氣，不過若能去掉話中過於悠哉的神氣會讓人感覺更舒服。
    “我王曾經提過這麼個人，說他足智多謀、狡詐善變，若能得他便能得一強援，若不能得，就勢必將其消滅。”他十分認真地欣賞著碗上的花紋，頭也不抬，“不過依這情形看，要消滅他很難。聽說白玉樓的勢力錯綜複雜，要插手朝廷之事也是輕而易舉，果真有這回事嗎王爺？”
    江奕從鼻腔中哼了哼，“那本王倒想見識見識你們的陛下怎麼對付他。”
    那使者愣了愣，忽然笑逐顏開地道：“哎呀哎呀，王爺切莫見怪，是在下多嘴了。隻是王爺打算怎麼辦？郡主可還在他手裏哪！”見江奕沉著臉一言不發，他轉轉眼珠子站起身，“在下又多事了。在下這就告辭，南邊的事王爺就放心吧，很快就能成了。”
    “本王拭目以待。”江奕將他送出花廳，看著他矮墩墩的身體在隨從的簇擁下消失於長廊一角，雨，似乎越發下得急了。轉回廳中他看也不看那三個人，隻問：“還有誰跟她在一起？”
    廳中一瞬間變得死寂，方才那人覷著他眼色，哆哆嗦嗦地答：“還、還有那個淳於——”
    “淳於明。很好，想也知道。他的底細查出來了嗎？”最後一句話是對剛剛進門的饒三沐說的，江奕盯著他，看起來似乎隻要他敢回答沒有就將他砍了。
    饒三沐微微躬著身，答：“他是三年前進入嘉平重春樓的，但在此之前一直跟白玉樓有密切關係。”
    “又是白玉樓！”
    “是。大約十年前，淳於明住進了嶽陽紫霜樓，師從二當家唐為燭學習武藝，但三年前突然獨自離開白玉樓來到嘉平，據稱與一個女子有關。”
    “什麼女子？”
    “一個名叫李昭離的女子，淳於明多年來一直在找她，而且最近找到了。據探子來報，這次與淳於明一同來到紫霜樓的人中就有一名陌生女子，應該就是李昭離。”
    江奕眉頭一皺，“繼續。”
    “淳於明近十年來的行蹤雖然不定，但還算明朗，然而關於他十年前、也就是住進紫霜樓之前的身世卻極為神秘，不但難以追查，而且白玉樓的人也在極力掩飾，屬下在追查途中就不斷遭到攔阻。在順宜上元燈節之變後他被叛黨帶走不知所蹤——”
    這時江奕陡然喝道：“揀重要的說，誰叫你說這些沒用的經過？”
    “是、是。”饒三沐慌忙掏出袖中的小冊子，眯起眼，“屬下自從得知先皇重現民間後，靈光一閃，去翻查了前朝的資料，查到，查到。。。。。。”
    江奕冷冷道：“拿過來。”
    接過冊子迅速掃了一眼，“淳於？”掃了臉上隱隱有些得意之色的饒三沐一眼，“淳於青蒔的確是皇後的名諱。”
    凝視它半晌，他將它重重擲在一邊冷笑道：“原來淳於明就是顧嚴清？怪不得，第一眼見他就覺得眼熟。。。。。。又怪不得白悲鳳對他如此袒護，看來顧薛衣逃出宮後一直都跟白悲鳳有聯係。。。。。。糟了！他跟叛黨是一夥的，郡主還跟他在一起！”
    江奕猛地站起身，又重重坐了下去，“這個傻孩子，總是不聽父王的話。。。。。。”
    繞三沐嘴唇噏動片刻，忍不住道：“王爺，依屬下看郡主恐怕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本王所擔心的正是這點，她跟她母妃一樣脾氣倔，就怕她死不回頭。而且白悲鳳和顧薛衣。。。。。。。這兩人一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江奕閉緊眼，疲憊地揉了揉眉端，“難怪派使者去嶽陽的時候白悲鳳那麼自負。。。。。。。”
    “王爺，嵐王也在他們手裏，他們會不會把郡主交給——”
    江奕沒有答話。把毓兒作為人質交給江碧沉？並非不可能。叛黨與朝廷是否暗中達成了什麼交易呢？
    嵐王。。。。。。江碧沉。。。。。。顧薛衣。。。。。。雍元。。。。。
    “不，郡主暫時沒事，他們做不出來。。。。。。。應該吧。”
    頭一次，江奕希望自己對人性的樂觀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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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有話要說：誰能告訴我連城怎麼調整不同分卷之間的章節數啊。。。。。。要命，對字數沒啥概念，幾千字覺得像是幾萬字，十幾萬字像是才幾萬字。。。。。最開始完全沒想到這這下卷的章節數會那麼長，看著實在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