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無限江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算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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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奉國的數個地方,人們也幾乎同時得到了他們想要得到的消息,隻不過對於不同的人而言,意義大不一樣罷了。
“王爺果然還活著!”蕭青興奮地在王府內走來走去,周圍一圈親隨的眼睛跟著他的身影轉了幾個來回,停住了,“信任阿明果然是對的。”
他提筆迅速寫了封信,又指了十來個人,“準備兵馬,即刻啟程隨我去嶽陽接王爺回來。你,把這信連夜送到馮大人手中,記住,要親手交給他。”
“嵐王竟然沒死?”聽到這消息,太子一下跌坐在椅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一幕僚湊上前道:“據稱他進紫霜樓的樣子不對勁,是被人抬進去的,”
“什麼意思?”
“他在叛黨手裏一定受了重傷,而且如今皇上整日臥病在床,權力都握在殿下手中,殿下實在不必過於擔心。”
“那又如何?”江洗墨惡狠狠地盯著他,“你以為父皇當真什麼都不管了?隻要父皇在一日,這國就一日不是本宮的。更何況馮雲仲、李蘭龍、張蔚甫等人都在一旁虎視眈眈,一旦嵐王傷勢恢複,他就會回來找本宮報仇!”
“是,是。”
“別隻顧是是是的!速速叫靳王來太子殿!”
夜色中兩騎人馬分別從嵐王府和太子殿中疾奔而出,誰都以為自己做得隱蔽,殊不知這些舉動全部落在了一個人的眼裏。
宏定是最先得到嵐王活著離開西伯山穀消息的人。被許多人以為奄奄一息、萬事不知的他,眼睛時時刻刻都盯著整個帝國的動向,早在蕭青和太子做出行動之前,宏定已從病榻上發出一道保護嵐王回京的秘密手諭,而且接此諭令之人恰恰正是馮雲仲。
此刻宏定靜臥於真如宮內,他剛剛醒過來,隻覺睡著前天光還照著紗窗,如今卻已完全黑了下去。隔著幾重紗帳影影綽綽站著些太監侍女,搖曳黯淡的燭光在帳外撒下一片金黃。宏定望著這些景象,輕輕咳嗽兩聲,立即便有人上來問是不是想喝水,是大太監胡陣。
他搖搖頭,問:“幾更了?”
“回皇上,二更了。”
“。。。。。。朕睡了有多久?”
“睡了快兩個時辰了。”
宏定撥開紗帳瞧了外麵一眼,胡陣立即機靈地低聲道:“梁將軍在暖閣裏候著皇上,他剛來。”
“宣。”說完這個字,宏定便把帳放下了,不一會兒梁疆進來,一杯釅茶正被送進龍床帳中。宏定伸手接過了茶盞,透過光依稀見他靠著床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茶碗蓋。
梁疆的右眼角下多了道蜈蚣似的長長傷疤,耳朵缺了一角,給原本就不算和藹的臉孔平添了幾分猙獰的氣勢。
“賜座。其他人退下。”宏定慢慢道。
梁疆屁股剛挨著凳子就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他立即道:“皇上,太子殿的人已經出發了。嵐王府的也朝嶽陽去了。”
“靳王呢?”
“去了太子殿,但很快就走了。”
宏定抿了口茶有些出神,梁疆問:“皇上,要不要在半路上把那些人抓起來?”
“要抓,但不是眼下。”隨著一聲清脆的咯啦聲,宏定放下茶盞幽幽道:“本來將軍你該在家中休養才是,可偏有這些煩心事出來,朕也隻得讓你再勞累一陣。”
“臣惶恐,臣願為皇上鞠躬盡瘁。”
“嗯。朕休養這麼些天,也差不多休養足了,再躺下去恐怕就有人替朕準備後事了。來人!”
胡陣幾乎立即就進了門,還沒走近,宏定便吩咐道:“叫馮太醫來。”
“皇、皇上可是有不適?”
宏定隻是笑了笑,“去叫他來。”
第二日早朝,江洗墨照常來到煌山殿,可正要往龍椅上走時被一旁的執事太監攔住了。沒等江洗墨發火,身後有人道:“太子。”
江洗墨驚恐地轉過身,宏定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父、父皇?”他上前幾步,打量著宏定還算精神的模樣:“父皇怎麼來了?”
“今日覺得身上好多了,就想來看看。”宏定朝殿上抬了抬下巴,“去上朝吧。”
江洗墨遲疑地走了幾步,見他跟著過來了,不由回頭看他是否有什麼指示,可宏定仍示意他往前走,江洗墨沒法,隻得掉頭上了龍椅。誰知剛坐穩,有人抬了張椅子擺在離他一丈遠處,又放下一座腳踏熏爐,宏定這才在胡陣的攙扶下坐到了椅上,撣了撣衣灰掃底下一眼。
群臣瞠目結舌看著這一切,本朝以來雖然太子時常監國,卻還從未出現過聽政的局麵,何況皇上不是病得很重嗎?
江洗墨幹咳幾聲,覷了覷後麵,於是有人終於尖著嗓子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然而大臣們都不由自主地望著一旁的宏定,直到執事太監又催了一遍,江洗墨慍怒地說了句“沒本要奏嗎?沒有就散朝”,這才有人道;“殿下,臣前日上的折子您還沒答複呢。”
江洗墨翻翻麵前的一堆奏折,撿出最下麵一本道:“不用答複。語句不通,事實不清,拿回去重寫。”
待那人退回隊中,李蘭龍道:“臣有本奏。”
“李尚書,本宮也正要問你錦州那邊的事。你上的折子本宮看了,按察使於海既然已被捕,為何動亂仍未平息?是否還有其他主謀?譬如。。。。。。。白玉樓?”江洗墨說著,眼角瞥見宏定端起參湯喝了幾口。
李蘭龍也瞥見了宏定的舉動,想起他對白玉樓的看法,心裏暗笑了笑,“回殿下,經查白玉樓並無謀反之舉。動亂之所以未得平息,一是那裏仍舊天旱不雨、幾無收成,縱然朝廷一再賑濟也很難維持,二是動亂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於海隻是其中之一,三是派往錦州的軍隊遭遇大雪,天氣十分寒冷,補給又不足——”
江洗墨不悅地打斷他:“軍隊的補給一向有你們兵部自行發放,怎麼會不足?”
“李尚書,你不是不主張發兵嗎?這又是哪裏來的軍隊?”蔣漢楊冷不防插嘴問。
話音剛落下麵頓時響起一陣低語聲。眾臣都瞥了瞥宏定,見宏定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顯出十分專注的樣子,不禁都暗想李蘭龍要如何應對。張蔚甫微閉著眼閑閑地看著他們,對同僚的話打定主意一句都不回答。
看也不看蔣漢楊一眼,李蘭龍從容道:“殿下,臣隻是不主張武力鎮壓,但要想順利平亂依舊要借助軍隊的震懾力。我們的人在梁州、錦州等地督糧賑災時,不時有人起哄鬧事,而當地的駐兵卻戰鬥力全無,沒有兵駐紮是萬萬不行的。可是南方戰事激烈,兵部早已捉襟見肘,哪兒來的多餘糧草支出此處?戶部撥的銀子早已用完,容臣給殿下算一筆帳——”
“不用算了。李尚書,銀子的事你跟戶部的人去講,十二郡一日不平一日都是心腹之患,不能再拖了。”江洗墨陰沉著臉轉向其他人,“說到南方,戰況如何?”
見李蘭龍想回答,他搶先道:“馮侍郎你來說。咦?馮侍郎沒來嗎?”
沒等有人回答,宏定忽然問:“國庫還有多少銀子?”眾人齊刷刷看向他,江洗墨愣了愣,戶部尚書楊儀已答:“回皇上,還有二千一百萬兩銀子。”
“前方消耗巨大,還要應付這邊。。。。。。”宏定似是自言自語,見眾人都等著自己往下說,笑了笑,“你們繼續。”
江洗墨把頭轉回去,見下麵的人也是一副疑惑之色,幹咳兩聲道:“呃,剛才說到戰況,對,戰況,馮侍郎在哪兒?”
“馮侍郎告假了。”
“哦。”江洗墨張望一周,隻得不情願地去問李蘭龍。李蘭龍立刻滔滔不絕地彙報起來,不待聽完江洗墨就不由得皺起了眉,贏得多,敗得更多,而且幾座重要城池接連失守,竟比昨晚奏折上看到的還要嚴重。他忐忑地偷看了眼父皇,見他臉上也不甚好看,心中頓時對李蘭龍惱怒起來,好容易等他說完,冷冷問:“各位愛卿看怎麼辦?連連不利,究竟是人的問題還是別的問題?”
幾位武官馬上站出來自告奮勇要去前方,文官也嘰嘰喳喳一通分析,忽然不知誰提出向別國借兵,可轉眼又消失在群臣的聲音之中。這時宏定站起身,殿上陡然靜了下去,人人都把他望著,可他隻是靜靜掃了龍椅上的太子一眼便走出了煌山殿,臨走時人們似乎還看到他輕輕搖了搖頭。
江洗墨呆若木雞地坐在上麵,等宏定走得遠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一摞奏折稀裏嘩啦倒了一地,喝了聲“退朝”便徑直奪門去了。
張蔚甫背過身,捂住嘴差點噗地笑出了聲。
李蘭龍瞪了他一眼,張蔚甫撞了撞他的胳膊,朝空龍椅努了努嘴,低聲笑道:“太子爺幹了這麼多,抵不過皇上一個小動作。”
“哼,不是我狂妄自大,太子爺的確是嫩了點。”李蘭龍四下張望一陣,“不過我那屬下去哪兒了?他告假我怎麼不知道?”
張蔚甫聳聳肩,半晌道:“許是又被皇上派出去了吧。”
宏定回到寢宮便望見太醫馮化真在不遠處焦急地踱著步,沒等後麵的人來得及反應,宏定忽然一個踉蹌撲倒在桌上,馮化真叫了起來,一下紮到他身邊扶住他的手,隻是眨眼間的工夫,宏定已是麵白唇顫。馮化真迅速把一粒丹藥喂了進去,讓胡陣把他扶上床。
“臣早就說過不能這樣,皇上你——唉!”馮化真一邊為他把脈一邊歎息,邊上早有人端了準備好的湯藥服侍他服下,宏定的臉色這才漸漸好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