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片刻，漸漸覺得夜風吹得徹骨，二人轉回艙中坐下，正聽到顧初蓮問他們打算去哪兒，鳳求凰回頭看看淳於明，想了想，“去嶽陽。”
    “是要找大當家看看江碧沉的毒？”
    “嗯，而且最近也隻有那兒比較放心了。”
    顧初蓮點點頭，不再言語。
    淳於明靠著船壁心想：正好，唐為燭與飄瑤的事也有些放心不下，去瞧瞧也不錯。
    趁著空閑，他便讓顧初蓮幫著上藥，江毓兒忽然對他道：“差點忘了，我有東西給你。”隨即從懷中摸出一包東西遞上來，“你看是不是唐家的。”
    “唐家？”聽到唐家的名字，鳳求凰和淳於蓮都圍了過來。淳於明打開看是一封信和一隻斷了的木簪子，拿起紙掃了一眼，遞給鳳求凰，“你看看。”
    鳳求凰眯著眼剛看了幾個字，身子忽然一僵：“這是唐連的筆跡。”
    “唐連是誰？”江毓兒問。
    鳳求凰不答，把信從頭到尾看了幾遍，問她：“毓兒，這東西怎麼來的？”
    江毓兒把事情前後大致說了，鳳求凰和淳於蓮互相看了一眼，前者緊緊皺著眉：“是琳琅。。。。。。洞裏住的一定是琳琅，她怎麼住那兒去了？”
    “鳳叔叔，琳琅是誰？唐連又是誰啊？”江毓兒又問一遍。見鳳求凰有些出神，還是淳於蓮道：“唐連是白玉樓前二當家，唐為燭的父親。”
    “是二當家的父親？”江毓兒猜了多少人，卻怎麼也沒猜到他頭上去，“那這個琳琅又是誰？他夫……”她本想說夫人二字，腦子裏轉了個彎，閉了嘴。
    唐連和琳琅看來是沒能廝守得成，可聽說唐為燭的母親是唐連的結發妻子，那定然不會是她了。
    可是他們倆最後究竟是如何“了斷”的呢？
    江毓兒滿心想問個清楚，然而見鳳求凰和淳於明都一副若有所思、心有惻然的樣子，隻好硬生生把問題咽了下去。
    好容易鳳求凰放下信，拿起那木簪瞧了半晌，歎道：“原來竟是這麼個前因後果，我們枉自猜測了多年……他這麼走了，也算是得償所願。”
    江毓兒再也忍不住了，拉著淳於明的手問：“到底怎麼回事？這個琳琅是什麼人？唐叔叔跟琳琅最後怎麼了？他們是不是像信上所說的決鬥了？”
    “毓兒，我有些累，讓他們告訴你。”淳於明抬起眼皮朝鳳求凰瞄了一眼，江毓兒這才省起他有重傷在身，不能耗費精神，頓時興頭去了大半，拉著他不說話了。
    鳳求凰瞅瞅她，他已猜到江毓兒六七分的心思，不由得暗罵兒子不懂女兒心，於是仔細措著辭道：“我倒是知道他們之間有段孽緣，不過唐連一向很少提起，也不甚了了。”
    淳於蓮端詳著那信，“白悲鳳一定了解吧？關於他和琳琅的事，不然當初也不會那樣處置他的後事。”
    後事？江毓兒張了張口，又猛然想起淳於明依稀是提過唐為燭的雙親都過世得早，難道是因為琳琅的關係。。。。。。。
    “是啊，不過他知道得肯定不會比我多多少，否則他定會告訴我。一轉眼就二十來年了，那時唐連死得蹊蹺。。。。。。”鳳求凰看出江毓兒眼裏的期待，故意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道：“身上除了一道紅印什麼奇怪跡象都沒有，如今想起來，那紅印的長短大小倒跟這簪子差不多。”
    江毓兒霍地張大眼睛，“鳳叔叔，你是說唐叔叔把簪子一直帶在身上，後來琳琅才拿回去的？！唐叔叔果然是因為赴了與琳琅的約定才死的？”
    “這個嘛。。。。。。”鳳求凰有些猶豫，畢竟是唐家的家事，連唐為燭自己都尚不清楚，總是不便說太多，“我也不確定，回頭把信和簪子給他看了就知道了。”
    江毓兒瞧著他的眼神，懂了，是自己糊塗了，唐連與琳琅的事說起來也未必光彩，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怎麼好都告訴自己？
    一直在旁靜靜聽著的顧初蓮突然開口道：“大哥的師父就曾住過洞中，父皇要是想知道詳情，找到那位道長也許就好了。”
    “他師父？”淳於明的眼睛陡然一亮，“老爹。”
    鳳求凰一怔，與他的目光一接立刻明白過來，“蓮兒，你大哥的師父是男是女？”
    “這個大哥倒沒有說過。父皇你的意思是——”顧初蓮也明白過來了，卻搖搖頭道：“可是他有兩個師父，哪個才是呢？”
    鳳求凰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麼回事，“這另一位師父隻有你大哥才知道了，那位道長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麼道號，也沒法找。罷，找人這種事交給唐為燭自己去傷腦筋。”說完又想起一事，笑眯眯摸著顧初蓮的頭發道：“還有蓮兒，以後別叫父皇了，叫爹。”
    顧初蓮霍地睜大眼睛，很快彎起眉眼，乖順地叫了聲爹。
    瞅著他們一家和樂融融的樣子，江毓兒的心裏忽然有些發酸，抿了抿唇，把淳於明靠得更緊，過了片刻聽他啊了一聲：“大哥的玉佩……”
    “玉佩？”鳳求凰轉回頭，“什麼玉佩？”
    淳於明卻隻道：“毓兒，那玉佩呢？”
    “我把它給李姐姐了。”
    “兒子，你說什麼玉佩？”
    “老爹，你還記得秘道的真正鑰匙不是兵符吧？”淳於明懶懶地回答著，果不其然立刻就聽他叫了起來：“是你說的這玉佩？”
    “嗯。之前我們就猜測過應該是大哥的師父傳給他的，要找他師父，這說不準是條線索。”
    “好，我去找昭離要！”
    鳳求凰說幹就幹，上了船頭叫李昭離的船靠過來，可一問才知玉佩在路上不慎遺失了，他望望天，歎道：“如此的話，隻有另一個法子了。”
    “什麼法子？”
    “把兵符借來用一用。”
    可問到武吉昌，他摸著腦袋無奈地一笑：“皇上，如果兵符在臣身上，那臣帶的兵就不隻這些了……”
    鳳求凰再次望天，把手一翻，“好吧，這下我不管了，讓唐家自己解決去。”
    李昭離顯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問：“那塊玉佩很重要嗎？”
    鳳求凰擺擺手，表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臨了轉身要回船艙去時，忽然想起一事：“如果菲兒的師父果真是琳琅、且唐連的確為琳琅所殺，那我們家跟唐家的恩怨可就真的是……”鳳求凰禁不住瑟縮了下身子，不願再深想下去，一團亂麻、一團亂麻啊。
    那還要不要把菲兒與琳琅的關係告訴唐為燭？
    他心緒複雜地望著遠方，又站了好一會兒才彎腰進去，發現他們已經靠著船艙睡著了，一盞燈豆在風中靜靜跳著，看來再過須臾便要燃盡。
    鳳求凰瞧著他們的睡相，翻出衣服逐個披上，方吹滅了燈悄悄偎著淳於蓮坐了下來。
    燈一滅，不甚明亮的月光便斜斜照入艙內，很淡，卻足以看清每個人的臉。淳於明和江毓兒頭靠著頭睡得很熟，雖被衣服遮了大半，但剛才他看到兩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顧初蓮抱著膝，腦袋擱在膝上，以手做枕，一副睡得很舒服的樣子，倒是淳於蓮側著身子歪著腦袋靠在艙上，讓人十分擔心她會不會落枕。
    歎了口氣，鳳求凰輕手輕腳把她的身子擺正，讓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肩上，這才牽過手放進懷裏，過了許久，低聲歎道：“花花，我是個無情的人啊。。。。。。”
    “你看，菲兒也是我的骨肉，我卻處心積慮地破壞他苦心經營的勢力，口口聲聲為了天下安定，可看著他那樣離開。。。。。。。我怪他不順從我的心意，我又何嚐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果然是當皇帝當慣了。”
    他停了下來，艙內依然是靜悄悄的，淳於蓮合著眼呼吸沉沉，沒人回應他耳語般的自言自語，“有時候捫心自問，我很偏心哪，在宮裏時似乎就一心放在你和阿明身上，逼宮時也隻顧著救你們，任憑他和蓮兒流落民間受盡苦楚，我欠的太多了。這筆債，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了？”
    懷中的人似乎說了句什麼夢語，鳳求凰撫摸著她的手，淳於蓮的手和阿明一樣指尖總是涼涼的，怎麼也捂不暖，“花花，你知道嗎？那一跪，我是為了救你們，但我也是真心想還給他的。如果可能的話，多想昭離選擇了他，他選擇了我們，大家好好過日子，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分崩離析。。。。。。你說是不是？”
    在鳳求凰的歎息漸漸消弭於起伏有致的槳聲裏時，淳於蓮悄悄張開了眼睛，傻子，你在我身邊說話真以為我還睡得著嗎？
    瞄了一眼同樣裝睡的兩個人，忽然間她懷疑鳳求凰是不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慢慢把目光投向艙外一望無垠的湖水，水聲細細，清風拂麵。薛衣，你我一生但求心安，可惜是不能如願以償了吧，那些人一旦拋下，便如那勾心鬥角的時光、遙不可望的彼岸一般，漸行，漸遠。
    ==============================
    鳳有話要說：寫到這裏，顧家與江家的糾葛就算是告一段路了，哦吼吼~~~~~~~~終於寫完西伯山穀這一段了，我很激動，於是在此總結總結，勉勵勉勵，備忘備忘，今後再接再厲。
    這一段時間筆墨多在顧萋菲和李昭離身上，估計有人很想不通，究竟誰是主角誰是配角？
    ==！
    淳於明和江毓兒肯定是第一主角，不過這文，似乎也沒有硬性的劃分主角配角，更準確的說，隻有戲份多與少之分，究竟誰是重要的、誰是不重要的，這不重要【我在說什麼我、、、、、】
    一方麵是由於劇情使然，他們的情感選擇關係到天下的走向，於是想寫的仔細些；一方麵是出於我的私心。
    剛開始寫顧萋菲的時候，對這人很難把握，拚命想啊想啊有頭緒了，再寫到後來就很欣賞他了，於是就想加戲，真不是臨時起意的，真不是==。。。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配角控。
    至於風雨小橋同學問的“怎麼後來都喜歡上李昭離了”，一並回答了。
    估計還是各人的性格問題，阿明倒沒什麼，也就是小時候那點破事使然，青梅竹馬、情竇初開，現在對李昭離也談不上“喜歡”，該說是特深厚特那啥的友誼吧？我想大家都懂是怎麼回事吧？哈哈
    另外兩位，我是這樣認為的，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上之人，也許心裏畢竟還是向往著平靜安詳，偏偏李昭離就是個。。。。。
    好吧，這文的許多女性角色都是位高權重，萬眾矚目之人，李昭離在其中真是不起眼地很，可世上總有些人十分平凡，站在人堆很難讓你覺得驚豔，但是他們有種波瀾不驚的氣質、即使彼此在一起什麼話也不說也覺得自在愜意，你不用為要找什麼話題而煩惱，也不用為是不是說錯話做錯事而忐忑不安。紅塵太過喧囂，欲望太過龐雜，若是有人願意靜靜地陪著你，其實是件很有福氣的事，套句很俗的話來說，陪你一起看細水長【。。。。。。】。之所以前麵戲份少，是因為我想造成“有些人越相處越覺得重要”的印象，雖然出於控製劇情速度和字數的考慮跳過了些具體的情感進展，希望你們不會看得雲裏霧裏。
    這麼寫這樣一個看似平凡其實不平凡的人，也算是一種嚐試，也是一種寄托。看多了傾國傾城、紅顏禍水，於是有些逆反，想著有這麼個女子，她笑的時候國沒有傾，城也沒有傾，隻是有些醉。
    【江毓兒，我對不起你，你的戲份被搶了，大人的世界你不懂啊】
    【眾人：你真是這麼想的？不是臨時起意的？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就這麼寫了怎麼著吧！眾人：。。。。還橫起來了你】
    不知我這麼解釋，小橋同學能不能看懂。
    至此按劍行的故事也去了大半了，有些感慨。一直以來寫散文，寫雜文，寫評論，寫科幻奇幻推理，我的夢想就是寫一部美好的中國式現代奇幻小說，真的完全沒想過要寫這麼個曆史文，還如此的龐大，想起來覺得特別奇妙==
    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也要特別感謝九色鎖千蓮的妖孽們，沒有你們，我壓根不會寫按劍行，謝謝專門給我挑了許多刺的清水，由於你的刺，害我加了很多字啊啊啊啊啊！我沒能在去年就完結，都是你的錯——開玩笑的。
    深深鞠躬。
    謝謝你們。
    我想等我完結了它，我今後寫什麼東西都淡定了，嗯，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