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門外傳來顧初蓮的聲音，隨即見他跨進屋內，“怎麼一個人在歎氣？”
    顧萋菲瞧著他與父皇相似的麵容，過了片刻淡淡地道：“沒什麼，想到前方戰局，有些憂心罷了。”
    顧初蓮拿過他手裏的冊子翻了翻，又不以為意地放下了，靠在桌上對他一笑：“何必憂心？等我和大哥你去了，一定能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希望如此。”
    “對了，方才看見李將軍來了，他來幹什麼？”
    “不過是隨便聊聊。”
    短短幾句問答，話題便戛然而止。顧初蓮有些奇怪，心頭思索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小心問：“大哥，你怎麼了？”
    顧萋菲的手指在桌上輪番敲打片刻，一雙深湛的眸子閉了起來，顧初蓮見他如此，便知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想到李惟江出去時若有所思的模樣，忙問：“李將軍來說什麼了？”
    “三弟。”顧萋菲起身，輕輕朝外麵抬了抬下頜，“跟大哥出去走走吧。”
    顧初蓮怔怔地望著他沉在額發陰影下的眼睛，許久才木木地答道：“是。。。。。。。”
    從湖邊回來，正撞上淳於明與鳳求凰二人出門，與他們目光一碰，顧初蓮不由自主低下了頭，囁嚅著打了個招呼匆匆走了。
    鳳求凰眨眨眼，“蓮兒？”轉向淳於明道：“他怎麼了？”
    淳於明瞄了瞄旁邊含笑而立的顧萋菲，雖有些琢磨不透，卻知道與他有關，便道：“大哥，你們剛散步回來？”
    “是啊，與三弟也好久沒這樣了，前幾日趙尚書的消息突然中斷，我看他有些擔心，走走也好。”顧萋菲漫不經心地道。
    “趙瑞？”鳳求凰正要下階去，聞言詫異地回頭，“趙瑞出什麼事了？”
    顧萋菲微微蹙著眉，歎了口氣：“在新洲之戰前趙尚書的消息就斷了一陣子，直到符春霖自盡，這才又恢複了，可前不久傳來他告病還鄉的消息，緊接著又沒了信兒。”
    “……什麼？”淳於明愣住了。
    鳳求凰也愣愣地看著顧萋菲，隱隱約約開始覺得不妙，“……你剛才說誰自盡？”
    “父皇，是國相符春霖。”
    “符春霖？他……他為什麼自盡？”
    顧萋菲正要解釋，突然間似乎恍然大悟，愧疚地道：“難道兒臣沒跟父皇提過？符春霖正是我軍在朝勢力的首腦。宏定利用馮雲仲奪回了豫北軍，也設計拔除了我軍許多勢力，唉，就連國相他也——”
    鳳求凰的身子沒人察覺地晃了一晃，低聲問：“這麼說，被逼死的那個重臣就是他了？”
    “不錯。”顧萋菲抱著手臂淡淡地說著，“不過就算我軍折損慘重，宏定也並未取勝，自也付出了他的代價。”
    “你指的是？”鳳求凰的身子又晃了晃，強自鎮定地問。
    輕輕掃了另一個人一眼，顧萋菲麵無表情地道：“父皇可知宏定的愛妃就是國相之女？國相自盡，那妃子被打入冷宮，宏定也一病不起。江洗墨能力不足，隻要假以時日，我們的勢力必然東山再起，到時候就不是一個病怏怏的宏定能夠一手壓製得了了。”
    鳳求凰疾聲問：“他病得有多重？”
    “聽說吐血不止，後來也一直起不來床。”
    “是嗎？”鳳求凰站在階上，眼神空空望著遠方，過了許久方道：“我忽然有些累，阿明，你……自己去吧。”
    淳於明的手心早被“符春霖“三個字震得汗濕沁沁，看他拖著腳步轉入屋中，怔了怔這才遲遲嗯了一聲。穀中消息閉塞，他竟完全不知外界發生這等大事，不由自主地喃喃：“符春霖居然是我們的人？”
    顧萋菲冷冷瞧著他的樣子，接過話道：“聽說嵐王十分愛慕符家小姐，若是知道此事，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淳於明瞟他一眼，本想反駁句什麼又忍住了，默然片刻冷笑道：“這美人計用得著實妙！你們從小安插人在嵐王身邊，把他迷得暈頭轉向，再送去宮中迷惑宏定，若符春霖沒有死，看準時機再來個離間計，嵐王的命說不準就稀裏糊塗的沒了。”說著嘖嘖兩聲，又道：“妙啊，誰想出來的？符春霖？”
    顧萋菲衝他搖搖手指頭，甚是遺憾地笑道：“二弟怎麼會如此想？如果紜紜真能為我們所用，恐怕沒命的先是宏定。可惜，國相斷然不肯拿女兒的終身作這番賭博，紜紜的性子也不可能會依，然而沒想到最後殊途同歸，還是我們贏了一籌。”
    “誰贏誰輸，眼下還未知。”淳於明哼了一聲。別忘了除了宏定，你的對手還有別人。
    “噢？”顧萋菲微微彎起了眉，“你確定？”
    淳於明沒有回答。自在溫泉中把話挑明後，他越發覺得顧萋菲的鋒芒在漸漸顯露，雖不如白悲鳳那般威懾十足，卻另有股異常的掌控力。多日明爭暗鬥下來，他不得不承認大哥是生平罕見的棘手勁敵，因為就在這一刻，他竟莫名的開始懷疑就算他把江碧沉和江毓兒救出來、攪亂軍心把自己和爹娘帶離叛軍的控製，是否就是真的贏了這個人。
    論計謀，他心思縝密、布置周詳；
    論武藝，他劍法高超、望塵莫及；
    論手段，他狠辣老練、舉重若輕；
    顧萋菲，你當真如此無懈可擊嗎……
    淳於明冷冷注視著他含笑的樣子，唇邊也逐漸泛起了笑意，若真有無懈可擊之人，我敢肯定那個人絕對不是你。
    淳於明帶著淳於蓮在竹屋一個隱僻的水榭裏找到鳳求凰時，他正獨自一人站在欄邊望著湖水出神，幾個酒壺扔在腳下，短短一炷香時候便已喝的一滴酒不剩。
    很少見他喝酒喝得如此猛烈，淳於蓮不由得上前挽住鳳求凰的胳膊，“薛衣……”
    鳳求凰一動不動，隻是翕動幾下嘴唇，眼色沉沉地笑了笑：“你來了。”
    “恒舟的事我聽阿明說了。”淳於蓮把他的臉轉過來，見他又徑直轉了回去，於是道：“逼宮之事不會再重演，你不必擔心。”
    鳳求凰搖搖頭，夕陽金色的霞光照在他臉上，靜了許久緩緩道：“我不是擔心這個。當年江鎏謀反敗露自盡在自己屋中，事前曾對我說希望放過恒舟，更不要讓他知道他的父親參與謀反，隻求能以一死換得兒子平安。因此他一直都不知道江鎏自盡的真相。如今符春霖一事與十八年前如出一轍，恒舟一病不起，定是想明白了當年之事，我怕他那榆木腦袋一時想不開……。”
    淳於明靠在欄邊瞧著老爹難得正經的臉，與淳於蓮交換了下眼色，撇了撇嘴，“老爹你何必擔這心？江雲也是有兒有女之人，又是一國君主，不會這麼容易就想不開。”
    淳於蓮也道：“兒子說得對，事情都過去了，他實在不必為當年父親的事過於耿耿於懷。不論他逼宮是否師出有名，如今國家被他治理得很好，也算是將功補過吧！”
    見他二人都來勸慰自己，鳳求凰隻得打起精神露出一個笑容，心裏卻想：花花啊，你這麼聰慧的人，怎麼會不明白他這心事和病有一大半都是因為你呢？因為種種誤會而逼宮，因為逼宮而傷害你，他忘不了你，這才病情沉重、難以痊愈，再加上一個符家小姐……
    暗暗歎了口長氣，鳳求凰握著妻子的手笑道：“你也知道恒舟一向心重，又總是自己扛起所有事，累死也不對人講半句。他病得不輕，眼下奉國又是戰亂頻繁，我怕他吃不消。”
    淳於蓮反問他：“那你想怎麼樣？還能去幫他處理國事不成？我們不給他再添幾場戰事已經很夠朋友了。”
    沒想到鳳求凰正經道：“我倒是真的很想為他做點什麼，要麼讓白悲鳳替我多操點心也行。。。。。。。”
    這下淳於明在他身後悄悄翻了個白眼。大當家不趁機雪上加霜已經仁至義盡，你還想他替宏定著想？然而又想，他與老爹這樣要好，說不準真的會為老爹操點心也未可知，畢竟奉國局勢太亂對白玉樓的前途也沒有什麼好處。
    他猶豫著是否要提醒老爹江洗墨已接替宏定處理所有國事，可就怕這樣說了，老爹勢必還會擔心這年輕太子難堪大任，晚上又得睡不著覺。
    他轉了轉眼珠，拉過鳳求凰道：“不要管江雲了，他好歹當了十七年的鐵腕皇帝，手底下肯定有得力的臣子為他分擔事務，就算病體沉重，隻要慢慢將養就能好起來。”頓了頓，玩笑道：“退一萬步說，要是他實在心灰意冷不想做了，讓位給江碧沉也好，那家夥倒是跟他父皇一樣是個治國之人，用不著你再擔心了。”
    鳳求凰瞪他一眼，不過被他們這麼一頓開解，心中的確鬆了不少，便挽過他倆一笑：“說的是。後生可畏，問題總會有方法解決。走，我們找昭離和蓮兒打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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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有話要說：我恨小標題小標題小標題小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