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歪在椅上看著兒子為唐為燭療傷，傷口並沒有外表看起來可怖，卻道道見骨，尤其是胸口那道十分致命。顧萋菲的劍法著實不是虛的，唐為燭的修為在白玉樓中已排第四，卻被他當胸一劍幹脆利落地穿透，加之被內力震傷了心脈，今夜要能清醒過來，小命就算是撿回來了。
    唔，從一麵來看，不能不說是顧萋菲手下留了情，但從另一麵來看，可能顧萋菲一度很想殺了他。
    包紮間隙淳於明與鳳求凰交換了個眼色，顧萋菲的荊州之行必然不順，而以白悲鳳的秉性和一貫作風，這不順必然是與白悲鳳有關的，也無怪乎顧萋菲對白玉樓的二當家懷恨在心，痛下殺手，隻不過對白玉樓和唐家仍有所顧忌，這才沒真要了他的命。
    哼，樓主果然是樓主，但他明知如此一來顧萋菲會對白玉樓恨之入骨，卻為何還讓唐為燭尋到借口來穀裏找顧萋菲報仇？這不是白白讓他來送死嗎？
    淳於明慢慢上著藥，白悲鳳一向不做沒名堂的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可究竟是什麼用意呢？
    “咳咳。”藥沒上完，唐為燭又開始咯血，身體抽動之下傷口裂開，鮮血衝開了剛塗上的傷藥，淳於明用一層層白紗纏上，一層層再被血染透，情形實在叫人憂心。
    看他這副樣子，淳於明本想渡些內力助他，奈何自己尚未恢複，要是再渡給別人隻怕連他也得去半條命，此刻正是局勢凶險未明之時，自己是萬萬不能倒下的。
    鳳求凰見他停下手歎了口氣，忙問：“到底有沒有救？”
    淳於明瞄他一眼，“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他這樣也算是死過一回了，但願醒來後能想開些。”鳳求凰唏噓半晌，對他道：“就留他在這裏休養，我們去你大哥那兒探探虛實，看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吩咐下人好生照顧唐為燭後，二人便去了廳中，顧萋菲卻並不在那兒，他們又找去了武吉昌的屋子，果然見顧萋菲、顧初蓮及一幹將臣在議事，進去時已然接近尾聲。鳳求凰與淳於明坐在一邊聽了半晌，把那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一湊，這才知道白悲鳳的本事果然大，不但插手官府之事，還暗中控製了諸多城池，幾乎令顧萋菲的全盤計劃盡折他手。
    雖然被顧萋菲一語帶過，不過被那些一度依附於他的官員客氣地擋回去時，他想必是惱怒之極。淳於明不禁又想起了唐為燭一身血淋淋的樣子，心裏歎道白悲鳳與叛黨結了這麼大的梁子，你的確是撿了條命。
    待人散了，鳳求凰抓住武吉昌問道：“方才你們說豫北軍怎麼怎麼的，到底是怎麼了？”說完還不忘掩飾掩飾，“我軍怎麼跟豫北軍牽扯上了？那不是嵐王的軍隊嗎？”
    武吉昌不敢隱瞞，看看周圍沒人，低聲道：“皇上有所不知，其實豫北軍自嵐王被我軍抓住後就被我們的人控製了，但自從朝中派了兵部侍郎去掌了兵權，與我們的人就斷了聯係，軍師和首領都擔心他們恐怕落入了侍郎之手。聽說那侍郎雖是個文人，卻狡詐專兵——”
    “哦？”鳳求凰拉長了聲麵露不滿地道：“有這樣的事，朕竟不知道？是啊，朕也明白自己年老不能勞累，但豫北軍竟與我軍有淵源這等大事總該告訴朕一聲，省的朕還被你們蒙在鼓裏、枉自在穀裏替你們擔驚受怕。”
    武吉昌惶恐地跪下去：“末將不敢隱瞞皇上，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行了父皇，這些事並非武將軍能做主，何必為難他？”淳於明靠在一邊牆上涼涼地插嘴，見武吉昌更加惶恐地看著自己，便收起涼薄的笑意扶起他道：“將軍快起來吧，皇上就是有些小性子，你別放在心上，這麼多年過去了，人事全非，大哥有所顧忌也是難免的，我並不在意。”
    這麼說，皇上很在意了？武吉昌瞧了瞧鳳求凰的臉色沒有接話，嘴角一動終究什麼也沒說，禮畢退出去了，卻忘了這就是他自己的屋子。他一走，淳於明對鳳求凰道：“你這玩得又是哪一出？”
    鳳求凰倒了杯茶捧在手裏，眯著眼，神情似乎被那溫暖熏得有些陶然，“欲將敗之，必先亂之，唉，我軍首領們似乎要鬧不和了。”
    淳於明微微笑道：“好主意，倒與你兒子我不謀而合。”
    鳳求凰白他一眼，把茶一飲而盡放回桌上，“那個據說會來找你比武的謝書林怎麼還沒找上門來？雖然這山穀是隱蔽了些、難闖了些，畢竟也是一派掌門，未免太不中用了。”
    “是不中用，難怪大劍門被白悲鳳壓得抬不起頭。可我還沒想好如何利用這步棋，他要是眼下找來了，倒也麻煩。”淳於明剛說完，鳳求凰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用茶碗蓋指著他道：“你這次糊塗了，大劍門雖然被白悲鳳壓製著，可畢竟實力尚在，他一派掌門要是受了侮辱，肯定是會全力清算回來，你想想看，那麼多武林人士闖入穀裏打起來，多有看頭！”
    聽他這麼一說，淳於明眼睛頓時一亮，坐到他身邊道：“當初大當家把他支到我這裏來，該不會就已經想到這一著了吧？”
    鳳求凰瞄瞄他，“唐為燭告訴你謝書林要來的時候，你不是說要謝謝大當家送了你一份大禮嗎？你以為是什麼禮？”
    “我以為他不想再看到謝書林，就把這個天大的人情送給我來做，能讓他欠人情，很難說不是份大禮。”
    “的確如此。”鳳求凰玩弄著碗蓋，漆黑的眼睛笑了起來，“不過他和你爹我一樣，都喜歡物盡其用，因此我猜他所想也是和我一樣的。”
    淳於明支著腮若有所思地瞧著他，突然道：“那你們和宏定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鳳求凰詫異地轉過頭，淳於明又問：“你們三人認識超過二十年，而且你和宏定還是發小，他所想的你能猜得到嗎？”
    鳳求凰想了想，有些遲疑地答道：“可以這麼說，細枝末節不一定能，但大事上能猜得差不離的，大概世上也就兩個人。”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外麵，“白悲鳳。”
    “哦？”淳於明放下支著腮的手，“他呢？他也能知道你和大當家的想法？”
    “我想，也是差不離吧。”
    “這倒是難得的默契。”沉吟片刻，淳於明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托著茶盞望向遠處，慢慢問，“老爹，你認為宏定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豫北軍定然已經歸降，可是朝中隱患依然存在，他會怎麼做？”
    鳳求凰閉上眼，手指在桌麵上敲得哢哢直響，半晌道：“會削藩，除去燁王，但這件事能成功的機會太小，因此你爹爹我很不看好。至於那位大隱於朝的內賊，必定會施展手段在朝野興風作浪，不過這些對宏定來說都能夠應付，隻要拿下豫北軍，就能扼住那人的咽喉，接下來就該逼死那人，了結此事了吧。”
    “逼死？為什麼要用這法子？”
    “聽說那人位高權重，門黨一定眾多，眼下形勢飄搖，不能再掀起太大的風浪，他能自行了斷是最好的……。咦！”鳳求凰猛然睜開眼睛，望著屋頂眨了半晌，低聲道：“那不就和當年……。很相似麼？”
    “什麼很相似？”
    “呃，沒什麼。”鳳求凰低頭喝茶，心中想道：每年都殺那麼多大臣，逼死一兩個重臣應該沒事吧？嘴邊卻忍不住幹笑兩聲，又不是每個重臣都和當年他們那般關係匪淺，唉，這麼一說，關係匪淺倒真是件連累人的事。
    “爹？”淳於明喚他，見他茫然地看著自己，便皺眉道：“你坐著，我去看看唐為燭那家夥怎樣了。”
    路過李昭離的房間，本想進去又停了下來，江碧沉的決定尚在繈褓之中，對她多說也是無益，何必徒增煩惱？誰知剛走了沒幾步便在走廊拐角處遇到了她，身邊還有顧萋菲。
    “阿明？你是來找我嗎？”李昭離問道，一雙清透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亮，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顧萋菲也道：“二弟，你來找李姑娘的吧？”不待他回答，又笑道：“看來你們有事要說，那我——”
    淳於明的唇邊爬上一絲笑意，打斷他道：“不，我就是路過而已，沒什麼要事。”說罷側身讓他們過去，眼角看到李昭離怔了怔，眼裏的光彩暗了下去，與顧萋菲一道與他擦身而過。淳於明立在原地，就在轉過走廊的一刹那，顧萋菲轉頭看了他一眼，那時淳於明覺得自己笑了一下，而從顧萋菲驟然一冷的目光看，那笑，必然不是溫順謙和的。
    一陣清風吹過廊角，想著唐為燭慘敗的樣子，淳於明扶著下頜有些猶豫是否要徹底激怒這個人，可為了配合老爹的計劃，勢必要讓大皇子殿下、叛軍首領與太子殿下鬧點矛盾、吵上一架才成，隻是激怒很簡單，要脫身就沒那麼容易了，萬一他一怒之下拿洞裏的兩個人開祭，那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不行，不能拿毓兒和江碧沉冒險，就算要冒險，也得把他的怒火引到自己或者別人身上去。
    這卻得仔細斟酌了。。。。。。。
    在廊下吹風吹得久了，淳於明這才猛然回神想起得去看看躺在屋裏的唐為燭。他一邊走一邊想，推開門卻見淳於蓮拿著一方白巾愣愣地站在床邊，他疑惑道：“娘，你怎麼了？站著做什——”話未說完便見唐為燭睜著眼直直地看著帳頂，兩行清淚從眼中緩緩流下，無聲無息。
    “我過來看看他，見好不容易醒了，可剛跟他說兩句就。。。。。。。。”淳於蓮難得惶惑地轉向兒子，“我也不知他怎麼會。。。。。。。哭。。。。。。”
    “娘，沒事。”淳於明安撫地拍拍她，到床邊盯了唐為燭許久，轉頭對她低聲道：“娘，你去打盆熱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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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有話要說：。。。。。。。。。。。起小標題什麼的，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