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無限江山 第一百零六章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支開淳於蓮他順手把門合上,此刻唐為燭已經閉上眼把頭偏向床的內側,屋內靜默片刻,淳於明淡淡地問:“你哭什麼?遺憾自己沒死得成?”
唐為燭沒答話。湖水沙沙拍著窗下的竹架,宛如呼吸一般靜寂。淳於明皺了皺眉,倒了茶水自顧自飲了半杯,又問:“我娘跟你說什麼了?”
“老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剛醒過來,你就不能安靜會兒!”唐為燭終於惡狠狠地開了口,剛罵完就咳嗽不止,淳於明表情甚淡地看著血跡從他的衣下漸漸滲出,道:“看你還能傷心流淚,顯然精力恢複了不少嘛。”
唐為燭的眉頭掀了掀,吸了口氣正要再罵,誰知胸口一痛又咳了起來,隻好學乖了“平心靜氣”地道:“關你何事?出去,別打擾我休息。”
“休息?我看你是一個人躺在這裏瞎想。”剛不客氣地駁回去,就見唐為燭掙紮著坐起身朝他撲了過來,淳於明趕緊讓開,唐為燭摸到桌邊齜牙咧嘴地坐下,抬頭道:“你有屁快放,放完了給我出去。喂,沒有熱茶嗎?給我倒一杯。”
不過說你躺著瞎想而已,你就如此反應。淳於明微微一笑:“雖然慘敗於我大哥,可你的手沒被砍了吧?”
一枚毒針擦過他的發梢,淳於明站著沒動,繼續微笑:“看來是真的的沒事了,沒事了就回去,我們沒閑功夫照顧你。”
唐為燭沒搭理他這句話,隻道:“熱茶呢?”
“茶沒一杯,酒有一壺。”
“拿來!”
淳於明上下打量他一眼,沒有動彈。唐為燭瞪了他片刻,忽然歎口氣:“罷,冷茶就冷茶。”自己倒了杯一口飲盡,幽幽地道:“被你大哥刺中的那一刻,真的以為自己死了。”
“你的確已經死過一回了。”
“是啊……”唐為燭望著杯中殘茶,“可惜這不是孟婆湯。”
淳於明尚沒來得及說什麼,唐為燭又道:“我明天就回白玉樓,去見飄瑤。”
沒料到他的話轉得這麼快,淳於明一時間竟然無法接話,轉轉眼睛哦了一聲,又靜了半晌,問:“她知道你來這裏嗎?”
“她不知道,我是半夜出來的,大概樓裏的人還在到處找我吧。”唐為燭輕描淡寫地說著。
莫非,你聽到飄瑤的夢囈後就衝出來了?淳於明點點頭,“那你回去打算怎麼解釋?”
唐為燭默然,過了許久才道:“我曾經對她說過會為了她去死,如今已死過一回,兌現了我的承諾,那麼那些過往就都散了。從今往後,她就真的葬下了,永遠不會再回來。”
“噢。。。。。。。”聽到後來才明白那個“她”是誰,淳於明瞧著他沉靜的臉色,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難道這就是白悲鳳放任他來送死的原因?讓他以死求得解脫?
他試探地問:“喂,你其實不是想來報仇,是來尋死的吧?”
唐為燭輕輕笑了笑,“大概吧,在衝出房間的時候我的確很想死了痛快,當然,要是能拉上一兩個墊背的最好。”
“你覺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誰知道呢?你遇到這種事也會想死。”
“我不會。”淳於明毫不猶豫的撇撇嘴,抱著手臂一笑,“至少我會親口問清楚她的想法再決定死不死。”
唐為燭的眼睛似乎沉沉地亮了一亮,隨即垂下眼,淡淡地道:“飄瑤雖然從來沒提過,不過她或許也知道一些我的過去,即使如此她也願意陪著我這樣一個人,我。。。。。。。哪裏有立場去問她什麼。”
“可是你倒有立場來找我這個情敵算賬。”淳於明攤了攤手,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似乎有人在外麵張望?
是娘在偷聽吧?
心裏有些好笑,他回頭道:“這是你和她兩個人的事,我也不多說什麼。回去好好陪著她,孩子是你的,你總有責任做個好父親。你這樣子明天也走不了,等你的傷好一些,我就讓人送你到嶽陽。”
“。。。。。。。。多謝。”唐為燭抬眼瞧瞧他,“你這裏的事,又要如何了結?”
淳於明望望天空不知作何以答,最後聳聳肩道:“盡人事,聽天命。”
“兒子,怎麼個聽天命法?咱們什麼時候聽過天命?”事後淳於蓮端著一盆冷了的水很不滿地看著他,淳於明又聳聳肩,反問她:“唐為燭醒過來時你跟他說什麼了?”
聞言,淳於蓮臉上微微轉了神色,末了歎口氣,“我說:你總算醒了,你死了,飄瑤他們母子可要怎麼辦?”
==============
江毓兒抱著膝蓋坐在湖邊,想著淳於明臨走前的話,越想越是不安。
他說會想辦法?是什麼樣的辦法?
為什麼出去後就暫時不能見麵了?
他是讓自己去哪兒?
回父王身邊?
那他呢?他去哪兒?
“毓兒。”江碧沉坐到她身邊,見她一眨不眨地望著湖麵似乎沒聽見,便又叫了聲:“毓兒。”
“三哥。”江毓兒回頭看向他,定定地道:“我要出去。”
江碧沉一愣,江毓兒抓住他的手道:“我想出去,真的很想出去!你幫我好不好?”江碧沉這才猛然回過神,看了看周圍沒人,低聲道:“不要衝動,我們如今寸步難移,單憑你我的力量根本出不去。”
江毓兒不語,忽然從鬆開手從袖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包。
江碧沉疑惑地問:“這是?”
“毒藥,足夠把這裏的人全都……。”
“你哪裏來的這東西?”江碧沉大驚失色,一把捂住她的手,難以置信地道:“就算把他們全殺了,沒有鑰匙也出不去,而且這麼多人你怎麼下毒?”
江毓兒淡淡地望著他:“一個一個搜過去,總能搜得到。”
“毓兒?”江碧沉忍不住抽了口氣,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你還好吧?”江毓兒卻輕輕一笑:“三哥是不是覺得我太狠毒了?我不清醒了?”
江碧沉定定瞧了她半晌,最後歎了口氣,說出一句大略算不上勸誡的話,“三哥知道你想他,但貿然行動也無濟於事,而且你年紀還小,造下這麼多殺孽,將來會還到自己身上。”
“我不在乎。”她的口氣依然淡淡的,卻慢慢收回了手,低頭看著那包劇毒的藥,然後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江碧沉:“如果我造了殺孽,會不會也還到他身上?”
她望向江碧沉,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他大概也不想要一個滿手鮮血的江毓兒。”
心裏莫名的一抽,向來能言的江碧沉竟不知怎麼安慰她,兩個人守著一湖翡翠般的水色坐了半日,最後江碧沉道:“就算你要殺,也讓三哥替你做,我的手早已沾滿血,不在乎多這幾千人。”
江毓兒瞧瞧他,轉了話題:“三哥,李姐姐的事你如何考慮的?”
“……。。不管我如何想,都覺得把她帶進皇室很荒唐,”江碧沉呼出一口長氣,不待江毓兒說什麼又笑了起來,“可我還是得親口問問她,要是她也覺得甚荒唐,就——”
“就如何?”
“就放手讓她走。”
江毓兒奇異地看著他,“三哥,你還不知道嗎?”
“嗯?”
“一個人真愛你,就算與你在一起會受很多折磨,她也不會告訴你的。”
夜深時分,豫北軍黑色的隊伍如影子一般無聲疾馳著,他們的目標是前方的小小山隘,燁王就駐紮在那裏。
馮雲仲抹了把臉上淋漓的雨水,掄起馬鞭使勁打了下馬。這樣的急行軍,就連他這個文官在馬車上也坐不住了,索性棄車縱馬,衝在了隊伍的前麵。梁疆緊跟在他身邊,手上握著大刀,刀鋒在昏暗的夜色裏寒光閃閃:“侍郎,我們真要立刻打過去?雨這麼大,——”
“他恐怕也發現了我們的蹤跡,今晚是最佳時機,再不動手一切都晚了。”馮雲仲抬頭看了看天色,心裏估算片刻,“這雨很快就會停,到時就按之前說的,一旦先鋒軍得手,你率領左路衝上去,張懷遠的右路會跟上來接應你,切斷漢軍後路,我會帶著——”
“侍郎,你就放心吧!”梁疆把刀一抖拍馬衝到前麵,再奔得不久,山那邊陡然火光衝天,殺聲四起,梁疆遠遠吼道:“他們得手了!”手一招,右路軍隨著他呼嘯而去,緊接著另一隻軍隊也挾著風消失在夜幕裏。馮雲仲看著山頭上一叢叢的黑影,迎著漸漸清朗的夜風深深吸了口氣,那風中有焦炭的氣味,有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戰場的兵戈叫喊,久別沙場的興奮貫穿全身,直欲叫他發顫!
他喝了一聲,上了山頂勒馬一看,山下果然被火燒得血紅,一片不大的平原上,豫北軍特有的玄色戰甲與漢軍混戰在一處,因他們是騎兵部隊,雖然對方也有騎兵,卻遠遠比不上豫北軍的驍勇彪悍,一時間隻看見火光之下玄甲大馬的豫北軍在敵軍陣中縱橫砍殺,如入無人之境。火光照不到的稍遠處,一隊人馬正追殺一群散兵,須臾之間便砍得七七八八,卻看不清誰是誰。
馮雲仲正瞧得驚心,陡然在眼角中見一隊敵軍從營帳間衝出,為首一人勇猛異常,手中一柄劍舞得雪亮,所到之處無不濺起一片血花,兩側的人紛紛倒下,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忽然間他勒馬看向自己佇立的方向,烈烈火把照著他蒼白的側臉,馮雲仲心頭一跳,是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