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開重春 第二十一章趙 初 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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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過後,淳於明的船在八仙鎮停了岸,他徑直抱著江毓兒登上馬車朝鎮中駛去,那位跟在後麵的年輕公子不久也棄船上岸,卻沒有立刻跟過去,反而在道邊找了家幹淨雅致的茶館坐下,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水。他的書僮把琴放下,出去半個時辰後回來笑道:“公子,他們在鎮上最好的’鬆庭鶴’客棧住下了,我們是不是也住過去?”
年輕公子抿了口茶,“不急。那個人非常警覺,太早過去不妥。”書僮“嗯”了一聲不再多言。正喝茶間樓梯上一陣腳步響,兩個男子上了樓,揀了靠窗位子坐下,其中一個十六七歲,臉上稚氣猶存的少年揚聲道:“小二,最好的茶趕緊沏來,再來些糕點,動作快,我們還要趕路哪!”說完一錠銀子丟在了桌上,店小二忙不迭收了銀子,不一會便把茶點捧來,站在一邊滿臉帶笑地問:“二位貴客還需要什麼?”少年不耐煩地揮揮手:“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另一個男子卻笑著給了小二一塊碎銀,“有事會叫你的。”
“是、是,二位慢用!”
見那店小二歡天喜地下樓去了,樓上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二人,衣冠楚楚,出手闊綽,哪裏來的有錢少爺?
等周圍沒人了,少年皺眉道:“三哥,你什麼時候這麼會花錢了?幹嘛賞他?”
“出門在外,計較這些作甚?何況,待會說不定還要向這些你瞧不起的人打聽消息呢。父。。。。。。親讓你出來巡視,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少年撇撇嘴,想反駁又似乎不敢,隻道:“我們為什麼要沿著河走?三哥,你確定毓兒他們會走這裏?”年長男子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流,略略皺眉,“我隻是覺得如果是阿明的話,他會避開官兵眾多的官道,走水路雖然要繞些遠路,但是最安全。”淡淡陽光落在男子俊雅的臉上,正是江碧沉,而那個稱呼他為“三哥”的少年,便是宏定第四子江自南。
“是嗎?可要是他算準燁王會這樣想而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專走官道呢?那我們不是就撲了個空?”江自南鼻子裏哼哼著,江碧沉搖了搖頭,“如果隻是阿明一個人,也許他會直接走官道,可是他還帶著一個郡主,燁王已下令秘密尋找,再走官道未免太顯眼了。”江自南轉過頭語帶不滿地嘀咕著:“他還知道他帶著的是堂堂一個郡主,膽子真大。”一個白眼便斜了過去,“我還不知道三哥你原來交了個這麼有本事的江湖朋友。”
“我也不知道你原來偷偷就到了嘉平啊。”江碧沉語焉不詳地看了回去,頓時見他漲紅了臉,直著脖子嚷道:“她好歹是我表妹,我去看看又怎麼了?”
江碧沉哈哈大笑起來,江自南年紀輕臉皮薄,一時間被他笑得不知所措,突然江碧沉歇住笑看了他一眼,江自南警惕道:“幹什麼?”
“四弟,三哥不妨告訴你,毓兒喜歡阿明,非常喜歡。”
“那又。。。。。。怎樣?”江自南扭開臉,強硬地回了一句。
江碧沉歎了一聲,有些埋怨地道:“我被夾在你和阿明中間,很不好做人哪。”
“我可是你弟弟!”
“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自南沉默下來,過了半晌迎上他的目光,緩緩道:“拋開誰喜歡誰不管,若有一天我和她必須成婚,三哥你還會為站在哪一邊發愁嗎?”
江碧沉一怔,無法回答。隻是寥寥數語,在那一刹那他似乎窺見這位年幼皇弟不為人知的心傷。江自南的母妃曾一度得寵,然而身為一個沒有任何封號、隻在朝中出任散騎常侍一職的第四皇子的母親,現在也隻是一個偏居宮隅、鬱鬱寡歡的女人而已。俗話說,母以子貴,但是很多時候子也子以母貴,江自南除了一個皇子身份和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外,在瞬息萬變的宮闈政權中可以教他稍微安心依傍的,竟隻有他這個三哥了。但是他也比誰都清楚,三哥雖然疼他,在重要事麵前也是從不手軟的。
江碧沉深深看著他,眼中心疼、憐惜、無奈一閃而逝,最後舉起茶杯道:“到了那時,三哥定會站在你這一邊。”
這話雖然是安慰他,但同時也是事實。
如果真有一天宏定下旨賜四弟和毓兒成婚,江碧沉是斷然不會站到反對者那方去的,即使對方是淳於明,又或者說,即使他曾經那麼希望淳於明能被江毓兒所改變。
江自南咧嘴一笑,江碧沉也報以一笑,但是那笑中浸泡了多少皇族成員的辛酸,便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酒樓的另一邊,那年輕公子和他的書僮一直注意著他們,雖然隔得遠聽不清說話,可是他們的麵孔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公子,”書僮回頭低聲道;“是嵐王爺和四皇子。”
年輕公子沒有說話,心下暗忖:“這二人獨自出現在這個地方,看樣子也是追著遼雲郡主他們出來的。曾耳聞嵐王爺常在理州一帶出現,莫非。。。。。。他和那個人有什麼交情?。。。。。。真是天賜良機!”
江碧沉正和江自南說話,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忽然道:“恕在下冒昧。”他詫異地回頭,但見一個和江自南年紀相仿的公子長身而立,麵容秀美,氣度高華,見自己打量著他,上前一步低聲道:“吏部趙瑞之子趙初蓮,參見嵐王爺、四皇子。”
江自南一下張大嘴巴,倒是江碧沉拿指甲敲著桌麵,過了一會含笑道:“你說你是。。。。。。趙尚書的兒子?”
趙初蓮道:“回王爺,正是。”
“在外麵,不用這麼多禮。”江碧沉點點頭,轉頭對江自南笑道:“在京城曾聽說趙大人之子不但滿腹詩書,而且一表人才,看來所言不虛。”江自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是不是一表人才暫且不管,才剛說了一句話,怎麼就看出來滿腹詩書了?趙初蓮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看了他一眼,肚子裏也跟著哼了一聲:小孩子。江自南感覺到了他的輕視目光,立時把眼一橫,大有拍案而起的架勢。
江碧沉暗自發笑,四弟性子率真莽撞,這趙尚書的兒子看來也是個倔強的主。他清咳兩聲,示意江自南把糕點裝好帶走,然後站起道:“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代本王向趙尚書問聲好。”趙初蓮躬身一讓,江碧沉叫來店小二,低聲問有沒有見到一個佩劍的俊美男子帶著個少女來,那小二自然是沒見過,趙初蓮眼見他們失望地要下樓去,突然仿佛想到什麼又追上去:“王爺、四皇子請暫且留步。”江自南皺眉看著他:“你到底有什麼事?”
趙初蓮幹脆就不看他了,“王爺可是在找遼雲郡主?”江碧沉回過身,不露聲色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怎麼?”
“初蓮見到遼雲郡主了。”
“你見到她了?什麼時候?在哪兒?”江自南一聽立刻急道,完全忘了問這個人怎麼知道他們在找江毓兒?
趙初蓮嘴角輕輕一挑,神色間卻很是恭謹,“前幾日剛到這小鎮時,在渡口偶然見到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要下船,初蓮見他們神采不同路人,便多看了幾眼,誰知那女子便是郡主。”
江碧沉“哦”了一聲,突然道:“你眼力不錯啊,很少人認得這個郡主。”趙初蓮含笑道:“王爺有所不知,家母正是理州人士,初蓮常隨家人回來探親,有幸見過幾次郡主。”江自南在一邊很不耐煩他們磨磨唧唧說些無關的話,一聽他說完立刻道:“三哥,我們快走,也許毓兒他們還沒走遠呢!”
趙初蓮卻笑了笑:“四皇子莫急,初蓮偶然聽到他們說要往順宜城去,可是由於郡主身體抱恙——”
“郡主她生病了?”江碧沉皺起眉。
“是,郡主似乎暈船了,因此他們才棄船上岸。初蓮想他們行路必然很慢,王爺和四皇子不妨先行一步到順宜去等他們,四處尋找或許反而會與他們失之交臂。”
江碧沉和江自南對望一眼,前者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去順宜吧!趙公子可知順宜怎麼走最快?”趙初蓮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揚起臉文靜地一笑:“這一帶初蓮很熟,若不嫌棄,初蓮願為王爺和四皇子帶路。”江碧沉“嗯”了一聲,趙初蓮便叫坐在一邊的書僮過來,“這是我的書僮巢雲。”江碧沉見巢雲抱著琴想要行禮,忙擺手道:“免了。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你要帶路本皇子倒無所謂,隻是你是不是很閑啊?你父親在朝中累死累活,你個當兒子的卻在外麵逍遙自在。”江自南從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見趙初蓮不但帶了個書僮出來,還抱著個死沉的古琴到處跑,下樓時便忍不住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趙初蓮淡淡地回道:“初蓮愚鈍,不敢與四皇子相比。”
江自南一愣,這話說是自謙又似乎暗藏諷刺之意,可是究竟在諷刺什麼又一時聽不出來。他盯著趙初蓮的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江碧沉在前麵暗暗搖了搖頭,這趙大公子絲毫不讓唇舌,說起話來真夠毒的,明明一副謙卑溫馴的麵孔,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會帶起紅暈,可麵對四皇子又這樣倨傲。
到了街上,趙初蓮帶著幾人往城外走,江碧沉回頭看著巢雲抱著的琴,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趙公子好興致,走到哪兒都帶著琴?”
“王爺見笑了,初蓮不善琴藝,但相信勤能補拙,因此才隨身攜帶古琴以便練習。”
“果然是個才子。”江碧沉沒有理會江自南的白眼,又道:“對了,前些日子不是聽說趙尚書病了嗎?父皇賜的藥他吃著可有效?”趙初蓮笑得更是恭順:“多謝王爺和皇上掛念,家父吃了禦賜的靈芝已經好很多了。”江碧沉點點頭,原先對趙初蓮身份的一點懷疑終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