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同時，那人正姿態優雅地挑起一粒鮮豔欲滴的櫻桃，擦著唇輕含進去……窄腰的緞麵馬甲，修身皮褲，一雙深棕色的係帶皮靴套至膝蓋，優化了本就十分完美的腿部比例。墨綠色的發絲撩後綁著一根黑緞。層疊的純白領襟偶然有了一處櫻染，淡淡地皺眉，手指幾下撥動就除了領襟，擱置一旁，敞開的領口暈上了夕陽的緋色。兩鬢垂落幾縷發絲，隨風輕動……
    美豔，不可方物。
    我繞過茶幾，將手中稍嫌重的紙箱放在封天秋所坐的沙發上，起身理了理衣褶，攏了攏微亂的額發，出了些薄汗，難受地撩著襯衫的衣領扇風散熱。
    封天秋打量著我，相當正經地說：“衣冠不整。”非禽即獸……
    我隻是斜睨著他的領口，笑得輕佻。窗外暮色漸沉，“喂，那是別人托我帶給你的，裏麵的東西很重要，我先回房了。”裏麵是上一位雨歇的遺物，我這個外人還是不要杵在這裏影響別人睹物思情了。
    封天秋隻是瞧了眼紙箱，用淡淡的口吻說：“這些沒用的東西都拿出去扔掉。”說著還抽掉束發的緞帶，從櫃中拿出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散落的發綹泛著憂悒的墨綠光澤，麵容掩於其中，幾道淡黑的剪影蓋住了雙瞳的神采。
    上前一步，我氣憤地抽掉他手上的木梳，連帶扯痛了他也不覺得有歉意，“狼心狗肺。”
    封天秋不怒反笑，卻是諷刺又淒涼，“我是柩師，沒心沒肺的。我再說一次，扔到外麵去。”
    我抱起沙發上的紙箱，再鬆手，任其自由落體“砰”然著地，騰起一陣不可察覺的煙塵……我對著略有驚色的封天秋怒目而視：“醒了沒？沒有人能拋卻七情六欲，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了？！”講到這，又指指自己的心口，“看到我把這箱東西扔地上，你敢說剛才你沒有一點震動？連我這局外人都覺得失望。估計那位‘雨歇’的心已經碎了。”
    封天秋低頭不語，然後壓抑地開口：“白癡，是真的碎了。”
    紙箱底部由裏及外被浸濕了，甚至還蜿蜒出幾道水跡，我連忙彎身查看，說來我還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麼。
    右側一摞的書冊和筆記本，左側是鋪上了棉花來防裂的巨大水晶球。如今已成殘骸，水晶球裏原先裝填的藍色液體浸染了周遭的紙製品，無一幸免……“抱歉，我不知道裏麵有易碎品。”
    封天秋推開我，合上紙蓋，抱起已不成型的箱子，消失在去內室的轉角。轉彎的瞬間，我看到他的衣袖斑駁了澄澈的藍，好似人魚的淚……唇角微抿，憂鬱的目光似乎能穿越至天際凝視逝者的背影。
    我倒在沙發裏，又鬆開一顆紐扣，先是笑了，因為封天秋的嘴硬心軟，然後又皺了眉，原來“雨歇”這名字之前的主人是位女子……
    即便最上麵的那段手抄字有幾分英氣，終究還是能看出幾分女意的繾綣。
    “黑夜逆風細雨，夢想熱情和我，痛苦卻又甜蜜。whyshouldicareatall？”
    這好像是段歌詞，又是否詠出了一段心聲？
    側頭轉向窗外，原來天已黑，淅瀝的雨絲，隨風飄渺，又是何時落下？嗬，可真應景。
    起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