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靜漏聲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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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雁感到自己的知覺正在慢慢消失,就像睡在柔軟的雲端裏。蜃影看著她的臉漸漸變成淡灰色,知道可怕的毒又在發作了。他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竟能將所有痛苦黯然放進心中。過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臉上的灰色才開始褪去,現在她甚至連水都不能喝一口。
     “蜃影,替我把帳幔放下來吧”。這種無息等待簡直比死都來得可怕。
     梁璧謙心急火燎一路狂奔,隻為了還能夠見到她。曾經春花秋月的幽蘭穀隻剩下滿目蒼夷、空穀淒風,悄聲走到床前伸手撩開帳幔,床上的雲雁已是一息尚存。顫抖的手輕輕托起她垂在床邊的手肘,她的膚色呈現出恐怖的灰黑色,發瘋般扯掉了所有帳幔,輕輕抱住她側睡的身體。
     “雁兒不要放棄好麼?再給我一點希望吧”。梁璧謙一邊吻她,一邊伸手解開她的衣衫。瀧澤不禁搖著頭,輕輕替他們掩上房門。現在對他們而言才是最殘酷的考驗,沒有人知道他們能否成功,抑或他們更本就沒有未來。
     瀧澤看著桌上即將燃盡的梅花盤香,他不能再等了,否則梁璧謙必死無疑。衝進彌漫著奇異香氣的屋子,他看見梁璧謙俯身趴在床上,黑色淤血從他口中不停滴落在床腳邊。瀧澤甚至來不及查看雲雁的情形,抱起梁璧謙將他浸沒在溫暖的水桶中。十幾個男仆按照囑咐,不停舀起熱水用力潑在梁璧謙的後背上。很快他背上的皮膚就變成了紫黑色,瀧澤毫不手軟,將小指般粗的三角形鋼針驟然刺進脊柱間,一股粘稠的黑色血液從空心鋼針中淌下來,將木桶裏的水染成黑色。等流出的血中顯出一絲紅色時,瀧澤拔出鋼針將他抱進另一桶清水中,然後重複著這種非人折磨。很快,他的脊柱間留下了一長串泛著血色的小孔。梁璧謙毫無反應地趴在木桶邊緣,耷拉著頭,臉上的黑氣正在逐漸退去。
     即使有瀧澤精心照料,梁璧謙仍然整整昏睡了五天。雲雁的情況並不如瀧澤預計的那麼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她始終昏迷著,連呼吸和心跳都已微乎其微。瀧澤的靈丹妙藥在她身上竟然沒有一點作用,她的生命隨時都有終結的可能。
     梁璧謙趴在床上,費力地轉過頭,幸好該殺的瀧澤還沒有把自己整成殘廢。
     “老大,你可嚇死我了”。瀧澤見他還能動彈不由大喜,連忙端來一大碗湯藥。湯藥又澀又苦,梁璧謙被他捏著鼻子一氣灌下,差點就被他給謀害了。
     “瀧澤,我要宰了你”。梁璧謙狂吼。
     “隻要老大還能發脾氣,那就沒事了”。瀧澤微笑著:“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弄來的紅花,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反正現在他還起不來身,用不著害怕。
     “雁兒怎樣了”?
     “她還昏睡著不曾醒來”。瀧澤低低歎息道:“我實在無能為力了”。
     “不是你說的,用龍汲水就能救她麼”?
     “我是說或許能夠”。瀧澤立馬糾正了他:“至少她現在還活著不是麼”?
     “你這個混蛋”。梁璧謙隻是微微一動,便覺得渾身上下針刺般疼痛。
     “是人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什麼分別”?瀧澤正視著他的眼睛:“現在她的問題不是在中毒上,而是她根本就不願意醒來,我行醫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她這樣的病人。”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一點點求生的欲望,瀧澤迷蒙的眼中充滿了疑惑,無論怎麼刺激她都無法喚醒她的心智,是她自己放棄了最後一線生機。
     梁璧謙筋疲力竭地伏在床上,唯有憤恨和痛楚,既然她一心求死,那就偏偏不讓她死。
     “雲雁,說好一定會等我回來,說好哪怕再艱難都不會放棄,為什麼要騙我”?大顆淚水滾落在她毫無生機的臉上,忽然她緊閉著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雲雁隻覺自己身處迷霧中,耳畔似乎有個聲音在輕輕呼喚自己。她想回應,可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著她的唇竟然試著說話,梁璧謙的眼淚忍不住又滾落下來。唇上鹹鹹澀澀的很濕潤,似乎也滋潤了雲雁幹涸的咽喉。
     “雁兒,我回來接你了,難道你就不想再看看我麼?你真的就不要依依了”?雲雁心中大慟,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真的是他回來了?眼睛雖然迷蒙,眼前之人恰是梁璧君無疑。
     “對不起璧君,我不能跟你走了,求你照顧依依好麼”?聽著她顫抖而淒涼的語聲,梁璧謙的心徹底粉碎。這個女人雖然醒了,卻不是因為他的深情呼喚,在她心底裏始終裝著的隻有懶散花心的梁璧君,她甚至把女兒都交給了別的男人。要知道他才是孩子的父親,她竟然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留給自己,這一次,他是為自己流下了酸楚之淚。
     “不要放棄我們的約定好麼?等你好起來我們就離開這裏”。溫柔地攬她入懷,就像那個花花公子對待女人時的神情,可她卻再也沒有力氣給他回應。
     空穀幽蘭,清幽蘭香讓梁璧謙感到前所未有的卑微,他想大哭一場,他想痛快殺人,總有一天他要讓女人後悔。
     雖然毒發時異常痛苦,但雲雁總算有了活下去的信念,隻要她還活著,自己就還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瀧澤簡直無法想象,梁璧謙會以這種方式來喚醒雲雁,也隻有他知道老大心裏的痛,知道他渾身上下都在痛。看著他精疲力竭伏在雕欄上的古怪姿態,瀧澤感到一陣窒息,幸好自己隻是個簡簡單單的人,他可不要像老大一樣被情困死。
     “老大,據南邊的可靠消息說,他回來了,所用身份為萬年春少東家萬雷,我已飛鴿傳書命京中下屬盡量避其鋒銳見機行事”。
     “不是說好了三年”?梁璧謙冷笑道:“才不過一年多他就忍耐不住了?回來也好,省的我南下找上門去”。
     清風徐徐,雲雁悠悠看著窗外清遠的藍天,寂寞的山穀中始終不見那個健碩的身影出現,失去他眷顧,又何必在意日月交替輪換,甚至可以無視生命的消逝。高高的蓬萊閣依山而建,遠遠望見梁璧君懶散地靠在雕欄上遙望遠山。雖然他的承諾猶在耳畔,但在自己心裏卻再也無力承擔起這份承諾。她心甘情願留在那個男人身邊,哪怕隻是看著他,隻要能夠看他一眼也好,可她知道那已經是個不會實現的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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