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Death II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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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達一直到半夜才累得睡去,熱度未退,蕭幸慈有些擔心,一晚上都抱著她。第二天早晨,維達醒後就又開始不安分地拱來拱去,她對蕭幸慈說“背後癢癢的很不舒服。”
    身體癢癢不舒服,癢癢的,多麼熟悉的詞語,在這個月聽到太多人對他這麼說了,年輕的,年老的,看似健康的,病入膏肓的。而這次,換做成維達了?
    蕭幸慈一時窒住,去撩維達衣服的手有些抖,手上沒有,腿上也沒有,就在有些放鬆時他在她背上發現了那些讓人畏懼的紅斑,小小的,淡淡的,印在雪白的肌膚上卻是如此腥紅。蕭幸慈隻覺眼睛被刺得疼痛,不自覺的,他伸手去搓那些斑點,想把它們抹去。維達吃痛叫了聲,蕭幸慈終於反應過來,他將維達放至床上,用被子裹好了就出去找蘭斯,那個負責製藥的神父。蘭斯在聽聞消息後也是一愣,而後他拿起那些給信徒治病祈福的藥水衝進了維達的房間。
    這根本沒有用,蕭幸慈知道這些藥水根本救不了人,可有什麼辦法,他自己也拿不出任何有效地治療方案。空想了一會兒,蕭幸慈索性動身去找布蘭特,一路跑著去的,終於沒被任何人纏上。布蘭特大方給了蕭幸慈他治愈皇後陛下的藥水,隻是他還說了,“別抱太大希望,上帝不可能照顧到所有的子民。”
    那就隻照顧這一個好了,蕭幸慈想,他早就不奢望所有人都能擺脫噩夢,可維達還這麼小,她必須活下去。
    再回去見到維達時,蘭斯正陪著她在房間玩耍,小家夥咯咯笑著,還是平時那副活潑樣。或許是蘭斯沒告訴維達她得了天花,又或者維達根本不知道天花是什麼。蕭幸慈走上前探了探維達身上的熱度,果然還和昨天一樣,完全沒有退去,他忍不住歎氣,心裏有種很深的無力感,仿佛做什麼都不會順意。
    “怪叔叔你的表情好奇怪哦。”維達的小手在這時摸上了蕭幸慈的臉,“叔叔還在氣維達麼,昨天……”短短的小食指在床單上畫著圈,輕輕糯糯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看來也是覺得昨天的表現太任性了吧。蕭幸慈正琢磨,臉頰突然被個濕濕熱熱的東西碰了碰……而後那偷襲者就紅著臉撲在了他懷裏扭啊扭地撒嬌,直攪得蕭幸慈沉沉的心情慢慢軟化,他將維達抱了起來,他希望能一直這樣抱著她。
    蕭幸慈不再沒日沒夜地將精力放在病區的信徒上了,他現在隻關心維達一人的狀況,每天按時給她用藥,在房間撒上消毒粉,認真地向上帝祈禱,他做著這一切能想到的事情,甚至將自己的血滴到了維達的藥中,似乎想要自己血液中的抗體被維達喝下。蕭幸慈沒有醫學知識,可各種旁門左道的方法他都想到了,難得的是他還盡可能地將這些都付諸實踐。想來著實可笑,平時對別人的這些帶著迷信又盲目的做法都隻覺不可思議,怎知在親身經曆時,竟也會做同樣徒勞的事情。是為了不讓希望毀滅吧,所以才接連不斷地創造著新的希望。
    不過布蘭特主教說的“別抱太大希望”還是有他的先見性。天花在維達身上循序漸進地發展著,手上,腿上,臉上,慢慢的,紅色的斑點開始出現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高熱不退,渾身疼痛難忍,維達的精力被病毒一點點蠶食,就如同蕭幸慈眼裏的希望,一點點的消失,留都留不住。
    再然後,維達終於不再因身體發痛而睡不著了,她開始不停地睡覺,很少醒來。清醒時,她也隻是睜著大眼睛聽蕭幸慈對她說話。再然後,蕭幸慈突然發現維達失明了,黑暗使維達變得恐懼,她開始不停地啜泣,喊著“媽咪”和她的安娜,而後又會毫無預兆驚厥過去,而在昏迷時,她依舊顫抖不停。
    蕭幸慈再也不敢離開她半步,他抱著她躺在床上,不斷地哄她。那些所謂的希望在這時已經沒有了,蕭幸慈知道這已經是最後了。他想將懷裏的維達抱得再緊些,可又怕壓倒身上的那些膿包。他想替維達做些什麼,哪怕隻是給她安慰,可維達已經逐漸對外界失去反應。
    “你該離開了,維達,這樣你就能遇見你的媽咪,或許還有安娜。”蕭幸慈摸著維達軟軟的頭發,她偶爾還會痙攣一下,呼吸沉重,卻再沒有其它動靜了,“不過你也可以再陪陪我,維達,或許你還能想聽我說說話。”蕭幸慈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唇下的溫度如同手臂上傳來的那樣燙,燙得讓人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這麻木的滾燙終於開始慢慢褪下,從手指開始,一點點的退下去。窗外有陽光射進來,天又亮了,新的一天。蕭幸慈看著窗外,突然發現馬吉裏特的陽光很好,昨天似乎也是這麼個豔陽天,前天也是,半個月前也是,維達被送來教堂的第一天,似乎也是這樣的天氣。對了,維達被送來教堂是哪一天?蕭幸慈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他還記得那時的維達穿著條小蓬裙,嫩黃的顏色,那麼生動,那麼有活力,那麼小。那時的他似乎想要將他送到宮殿以防止感染。不過因為事務繁忙所以擱置了,然後他又退了步想不如待在教堂,隻要不多與人接觸就會沒事。再然後維達就生病了,就死了。好像也沒過多久,就這樣不再生動了,不再有活力了。唯一沒變的,她還是那麼小,那麼小。
    神父們給維達準備了口小小的棺材,棺材蓋上是個大大的十字架,莊重地壓在上麵,讓人看得喘不過氣。維達的家裏人都已不在了,所以神父將小維達葬在了教堂後麵的墓地裏。難得放下繁重的事務,大家都來了,挖了坑,放進去,再埋上,就這樣,這世上從此少了個人,多了個墓碑,小小的墓碑上刻著維達的名字。
    “維達,生命之力,這是教區主教給維達起的名字。”初來時,維達這麼介紹自己,維達,生命之力,生命之力?蕭幸慈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引來一片側目,他邊笑邊解釋,“嘿,你們還記得維達當初怎麼介紹自己麼?現在想想倒真是個貼切的名字,生命之力~上帝派小維達來讓我們認清現實……”
    這不算笑話的笑話,卻還是讓周圍的神父跟著笑了起來,“你這可是在褻瀆上帝畢維斯!”終於有人笑著指責蕭幸慈,“要知道我們這隨便哪的清水隻要對著上帝祈禱過那便是聖水!那就是能治病的良藥!”
    “那隻是你藥水用完所以糊弄人的吧蘭斯!”
    “哦蘭斯你這狗|屎,怪不得我這兩天竟也發了紅斑,上帝怎將你的罪過算到我頭上!”
    “這隻能說你也有罪!”
    互相諷了幾句,就又是控製不住的大笑,這些被稱作上帝使者的神父們,這些給人驅魔治病的神父們,這些同樣會得病會死去的神父們,在經曆了太多死亡時,他們隻是笑著,帶著對上帝最為誠摯的敬仰,笑得大聲,笑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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