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波渺渺煙蒼蒼，菰蒲才熟楊柳黃。鬆苓酒望泊閑處，莫怪他人不識香……
    夢中，依稀又聽見這幾句詩，我忽然明白了，這是蒼和苓名字的出處。蒼和苓，對於折翼而言，是特別的吧……我睜開眼睛，折翼已不在身邊。餘溫尚在，應是離開不久。
    “公子，您若是對李小姐心懷愧疚，也不用做這些……”苓？
    “你越來越沒規矩了，做好你分內的事，其它事不用你管！”
    “公子令下全無更改，怎地到了李小姐這裏什麼都變了！”苓的聲音含著憤怒，含著傷心。
    “住嘴！”折翼輕喝，“自個兒下去領罰，這幾日，我不想看見你。”
    一片沉默。
    我閉了眼，假裝未曾醒來，感到折翼已然坐在我身側，注視我良久，方輕輕歎息。我忍不住笑，睜開眼睛，望進他的鳳目：“名頭響當當的白七公子，還不到而立之年，怎地老是歎息？不怕未老先衰？”
    他聽完我這話，嘴角微微上勾：“你怎知我未到而立之年？”我看著他俊美非凡的臉和那一雙光彩奪目的鳳目，忍不住伸手上前，輕輕撫上。
    鞍Γ�甥y煸糊鋝還�碍…”我叹息，“一个男润狕得染y嗣覽觶�叫晤U橋�蕊曢何诣�澳牛課銥春煆棧鏊�以后得改改了，该叫蓝褩ｖ水才对＃克�聞言一愣，繼而眼睛笑得彎彎，像個月牙兒，我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忽然覺得若是每日能守在折翼身邊，也示嚐不是一種幸福。
    到了客廳，蒼早已在那等待，我眼睛溜溜轉了一圈，果然，不見苓的身影。暗自歎了口氣，這是別人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折翼拉我坐下，自己卻站在我身後，又掏出那把白色的梳子，慢慢的梳理著我的頭發。我隻當是他拉斷我頭發的補償，倒也心安理得。
    “公子，要不要傳個丫環來照顧李小姐？”蒼一臉的愧疚，怕是看了自己的主子去服侍一個小丫頭，心裏覺得對不住折翼吧。
    “無需。”折翼沒有抬頭，依舊專注著我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梳著。“今天我給你梳個發髻吧。”折翼忽然俯下身來詢問我的意思，我揮了揮手，示意他隨便。滿嘴的食物，實再抽不出空來回答他。蒼倒抽了口冷氣，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上，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折翼的動作。
    我想起那樁三年前的舊事，看了看蒼，覺得還是他不在場時問折翼的好。當下，也沒了吃飯的心思。
    “怎麼，這飯做得不好吃？”折翼停了手裏的動作，皺了眉，眼睛卻是看向蒼的。我急忙搖頭，拉著他的袖子，伸出三個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折翼怔怔的看著我，想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蒼，你先下去吧。”
    折翼在我身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三年前，李顯鶴托張道明，也就是你師父張天師，求我收你為徒，學習醫術。想是你母親的死，讓李顯鶴受到了打擊，遂求我教你醫術。那時，恰逢蒼出了點事情，我正心煩，便將你交於苓，讓她來教你一些入門法則。哪知你當時生性頑劣，竟將穀中大片藥材連根拔起，惹怒了苓，上報於我。我隻得將你送往七星山，交於張天師，希望他能加以約束，而我也正好在這期間處理蒼的事情。”
    我低頭，想必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李沁兒才會有了溺於鏡潭的慘劇。
    “我卻沒想到，你卻在月圓之夜前往鏡潭戲水，失足溺於潭中。後來每每想起此事，我便有些後悔。事後，我便常常去七星山，幫張天師處理一些俗務。後來，就遇見了你。”說到這裏，折翼沉鬱的鳳目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嘴角還有一絲隱隱的笑意。
    “蒼到底出了什麼事，令你心煩？”我很好奇，印象中的折翼就像是一個看透天下，遇事淡定的仙子一般，若是能讓他心煩，也必然不是件小事。
    折翼歎了口氣，：“當年我隻想搜尋天下奇珍異草，一日，聽得一位苗韁的故人談起，南方海域曾出現過鮫人的蹤跡，我一聽，遂派了蒼出海去尋，要知道鮫人之淚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東西，有著起死回生之效，若能尋得一兩顆，便是一大幸事。”我癡癡的聽著，陷入折翼的故事中。
    原來，蒼曾經有過那樣刻骨銘心的淒美愛情。
    大海，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蒼當年出海，不曾想，船在海中遇到罕見的大暴雨，船被海浪拍得粉碎。待蒼醒來時，已身處一片孤島，身邊還守著一位美麗的女子。那女子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明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蒼醒來後，女子笑著給他一串魚幹，告訴他，她叫珊瑚，是這島上漁民的女兒。這是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戲碼，戲到了最後，通常以愛情而收尾。從此，白天，蒼獨自生活，等候路過的漁船。晚上，珊瑚便笑著出現，陪著蒼一起烤魚，一起數著天上的星星。
    “你為什麼要出海？”珊瑚曾笑著問蒼，眼睛裏閃著明亮的星光。
    “為了尋找鮫人。”蒼如實答道，沒有注意珊瑚的臉色變了變。
    “為什麼要找鮫人？”
    “為了得到鮫人之淚，據說，那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藥材。”蒼抬頭看她，看見她的臉映著火光，閃爍不明。
    “那隻是個傳說。”難得的，愛笑的珊瑚沒有笑。眼睛望進他的，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傳說裏，鮫人是深海裏的精靈，快樂是他們的天性，他們愛笑，熱愛生命。他們的血液裏沒有一種叫做悲傷的東西。直到有一天，他們才知道，悲傷到底是什麼……一個前輩從海外歸來，她走了許久，回來時卻傷痕累累。她說，她被人捉住，每日受盡鞭打，隻為要讓她哭出眼淚。你不知道吧，他們的眼淚很珍貴，每一滴淚就是一粒珍珠，她每日不停的哭，不停的流下珍珠。”珊瑚有些傷感，眼睛裏卻沒有淚水。
    “你是說，鮫人之淚隻是珍珠？”蒼有些不可置信。珍珠遍地都是，何苦要不遠萬裏，飄洋過海來尋它！
    “那不是普通的珍珠，那是鮫人傷心而流下的眼淚。若不傷到極處，他們快樂的天性又怎會流淚？”珊瑚拔了拔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些。不再言語。
    “那位前輩怎會被人抓住？”蒼問。
    “因為她被人騙了。她愛上了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卻為的是她的眼淚。”
    “混蛋！連狗都不如！”蒼忍不住站起身來，罵著那個負心無義的男人，沒有看到珊瑚一臉黯然。女人傷心的眼淚啊，那是懸在男人心頭的刀。
    珊瑚看著他，忽然笑了出來，像銀鈴一般悅耳，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也紅了俊臉。
    愛情……總是那般奇妙，將原本陌生的男女，通通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麵對未來。從那天起，珊瑚離開的越來越晚，蒼看著珊瑚的眼神也越來越灼熱。
    白天，蒼會忍不住思念去尋找珊瑚，卻總也尋不見，太陽一落山，便守在路口，巴巴的盼著。兩俱年輕的身體，不知為了什麼碰觸在一起，渴望了許久的甘泉，最原始的欲望，就那樣莫名的暴發出來。天雷勾動了地火，像等候了千年，發生的那般自然。
    愛我嗎？珊瑚睜著圓亮亮的眼睛，笑著問蒼。
    愛。蒼擁住他心尖上的人兒，對著大海發下誓言，我愛珊瑚，愛到地老天荒。
    珊瑚笑著，銀鈴一樣的笑聲引來一群海豚，在他們腳下嬉戲。蒼驚呆了，轉而自豪，我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你會留在這裏嗎？珊瑚忽然停住笑聲，問著他。
    蒼遲疑了一陣，看到珊瑚的臉色漸漸變了，他笑著回答：“我們一起離開這裏，我要帶你回穀，讓公子為我們主婚，我要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那時的蒼，隻顧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中，壓根兒沒有看到珊瑚的眼中的星光，漸漸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