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記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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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夏可莘,已經是新的一年了。除夕夜,楊嘯叫上了肖遒和蘇榕,倆人又拽來了父親和惠子,等了半天就是不見蘇桐母女。
“蘇榕,告訴你姐來了吧?”
蘇榕把耳朵伸過去,不住地指點著:“看看,都起繭子了!我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主意大著呢,誰知道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臭丫頭,又在背後編排我。看我帶誰來了?”門外話音剛落,可莘領著筱淑隨蘇桐進了門。
蘇桐悄聲埋怨楊嘯:“可莘一個人,大過年的你也不知道叫上人家。”
“叔叔,阿姨。”可莘向兩位老人打招呼。
“可莘,怎麼不叫‘媽’了?”老太太詫異地說。
“以前叫‘媽’,因為是您兒媳婦,離婚以後叫‘媽’,是因為您當我作女兒,現在您有親女兒了,還一下出來倆,沒我什麼事了,我就不跟著湊熱鬧了。”
“媽,您不打她?她這是公然背叛家庭!”惠子眨著眼睛笑問。
“我要是敢這麼說,我爸早把手銬拿出來了。”蘇榕的玩笑惹來老蘇輕輕一掌。
蘇桐摟著可莘肩膀坐下:“你是不是又犯嫉妒的毛病啦?不願意當我妹妹,非當他老婆是不是?”蘇桐一指楊嘯,羞得可莘輕推了一下蘇桐。
楊嘯雙手抱臂,掃視四個丫頭,不住感歎:“我怎麼有這麼四個妹妹呢!天不佑我啊。得趕緊把你們嫁出去!”
蘇榕和肖遒立即反擊,蘇桐和惠子躲到了廚房,一邊準備團圓飯一邊聊著姐妹倆的梯己話。“惠子,為什麼一直不結婚,沒有合適的嗎?”
惠子淡淡地說:“忘不了一個人。”
蘇桐一笑:“有故事的人,吃完飯給我講。”
吃飯時,桌上喧鬧不止,老的少的一起鬧,蘇榕、肖遒、楊嘯劃拳,輸了喝飲料;筱淑和媽媽抱怨林夢欣因為嫉妒筱淑期末考第一而不理她,還生龐元總和林夢欣玩的氣;惠子和可莘在一旁和老人聊天。
飯後,惠子和蘇桐一起回家,兩個大人、一個孩子,漫步雪中,影子隨著路燈悠長漸短,如手風琴用音符講著自己的故事。“講講那個讓你忘不了的人,可以嗎?”
惠子衝蘇桐笑了笑,仰起頭慢慢說道:“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學,大一時有場文藝彙演,結果演到一半,一個瘋子衝上舞台,拿著炸藥要同歸於盡,台下的人和後台的人都跑了,隻剩下我,當時正好是我表演朝鮮族的獨舞。”
“他劫持了你,你沒法跑?”
“是,他卡著我的脖子,我沒敢動。後來刑警隊的人來了,一個年輕的男警察進來和他談判,因為有炸藥,演出廳隻有我們三個人。我特別害怕,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妝都花了,但是一看到那個警察的眼神,我就慢慢鎮靜下來了。那種眼神,說不好是什麼樣的,就是給人很安心的感覺,所以我一直沒忘。”
“後來呢?”
“後來,他趁遞水的時候製服了瘋子,我毫發未傷。”
“這樣你就記住那個男警察了?一直忘不了?”
惠子點點頭,蘇桐大笑著摟著惠子:“我的傻妹妹喲,我保證他不記得你!這種事我們經曆的太多了,你又這麼順利地被解救,他哪會記得住啊!”
“可我當時穿了一條鮮紅的朝族裙子,即使他不記得我,記得那條紅裙子也行啊!”
惠子的表情很認真,蘇桐止住了笑,也認真地問她:“你知道他的姓名、年齡、工作單位嗎?有照片嗎?有警號也行。”
惠子搖搖頭:“隻知道他是分局刑警隊的。”
“而且是重案組的,”蘇桐無奈地看著妹妹,“這活兒歸重案組。”
“我去找過,但沒找到,再後來我去了韓國。這次回國,特別要求到分局工作,也是為了找他。”
蘇桐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了自己的擔心:“如果他犧牲了呢?”
惠子一愣,拚命搖著頭:“不會的!”
蘇桐撫著她的頭發:“傻妹妹,搬來和我一起住吧,就當姐姐求你幫我帶筱淑。”
惠子明白,照顧筱淑是蘇桐的借口,其實她是想照顧自己。“好!”惠子答應了。一直是獨來獨往,她也渴望被人疼愛。
“媽媽,”筱淑跑過來,撅著嘴,“以後再也不讓龐元來咱家吃飯了,他吃咱家的飯,卻和林夢欣玩不跟我玩!”
“嘿,小氣鬼,還記仇呐!”
“龐元不找我,我還不理他呢!我找周昊玩,他最喜歡和我玩了。”聽女兒自己嘀咕著,蘇桐不禁細細觀察起筱淑,她的聰明利落勁兒像自己,但畢竟不是親生的,隻是因為受自己感染而已,她天生的性格到底是什麼樣的呢?自己是不是應該多抽一些時間陪女兒?這是蘇桐第一次開始認真思索如何養孩子。“你要是頭小豬才好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點不用我操心。”蘇桐的嘴裏呼出一團白氣,忙不迭地跟上雀躍的小人。
初一,蘇桐休息,好不容易有個懶覺,卻被敲門聲吵醒,逼著眼睛推身旁的惠子:“惠子,開門。”
“你去,你是姐姐。”惠子的臉埋在手臂裏,除了嘴動,哪兒也沒動。
蘇桐無法,逼著眼睛摸索到了門口,從貓眼往外看,誰也沒有,蘇桐立刻警覺起來。敲門聲又起,還是沒人。蘇桐輕輕開了一條縫,謹慎地向外看,從上到下,終於看見了和筱淑差不多高的周昊。蘇桐眯著眼睛笑了,這個筱淑,還真是說到做到。
“周昊吧?快進來。”
“阿姨好,筱淑讓我來和她一起寫作業。”
“筱淑,周昊來了,”蘇桐叫著女兒,轉而問周昊,“你自己來的嗎?媽媽放心你嗎?”
“我家就在對麵,我爸放心,我媽也放心。”對麵?莫非他的父母也是警察?上次在學校曾經見過他的父親,但並不認識啊。
“你爸爸叫什麼?”
“周偉。”
市局的周副局長?但是上次……“周昊,上次老師找家長,去的不是你爸爸吧?”蘇桐笑著問,像猜中了謎語一樣開心。
周昊嘿嘿一樂:“那是我舅舅,他最疼我,舍不得打我,要是讓我爸知道了,我就得挨打了。”
怪不得當時感覺這父子倆長得不像呢,不過現在一看,周昊和周偉也還是不像,周局胖胖的,周偉像個小豆芽。“等你坐辦公室了,就和你爸爸像了。”蘇桐笑著低語。
“周昊,來。”筱淑開門招呼著,自己拿了一堆好吃的進了房間,蘇桐笑笑,任憑他們自己安排。
剛要回房間,門又響了,這回是老龐和小龐。“蘇警官,這麼早打擾你真不好意思。龐元和我說他跟筱淑約好了要一起寫作業,正好我今天要去外地談生意,明天上午才能回來,能不能讓你幫我帶一下龐元。”
“沒事,放這兒吧,正好今天我休息。筱淑,龐元來啦。”
“太謝謝了,那我就先走了,急著趕飛機。”
筱淑探個頭,見龐元跟著媽媽往自己房間走,一下衝出來,推了龐元一下:“你找林夢欣去,找我幹什麼?”
“蘇筱淑,外麵那麼冷,你舍得趕我出去嗎?”蘇桐“撲哧”樂了,心想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麼皮啊。
“筱淑,你別生氣了,就讓龐元和咱們一起玩吧。”周昊倒是大方。
“哼!”筱淑一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算是默許了。蘇桐笑笑,本想睡個回籠覺,可惠子的腿早侵占了她的地盤,沒辦法,蘇桐隻好轉移到廚房做早餐。
房間裏很安靜,看著大米粥冒著小泡泡,咕嘟咕嘟的,蘇桐想起那次和楊嘯一起給筱淑熱奶。原以為他那麼粗糙的男人什麼都不會,家裏一定像個豬圈,卻不知道他做飯還真有一手。“熱牛奶的時候把蓋兒蓋上,然後在上麵滴一滴水,就一滴啊!等水幹了,奶就好了,也不會冒出來。”
別看工作時蘇桐幹淨利落,但在瑣碎的生活中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本來奶都熱好了,但端鍋的時候還是把自己燙到了,楊嘯抓著自己的手就伸進水流下衝著,指尖冰涼,指根卻是暖暖的,看他焦急的模樣,自己竟暗暗笑了。現在想來,那是一段最美的記憶,沒有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兩個很純粹,不是夫妻卻勝似夫妻,時不時地一起給孩子熱奶,而楊嘯總是幫自己換煤氣罐、扛米麵油,儼然一家的男主人。那時的情感,怕隻能留到來世了。看著灶台上的天然氣,蘇桐長歎一口氣,現在想找他換煤氣罐都沒借口了,隨即熄了火。
“饞豬懶豬們,都來吃早飯!筱淑,去叫小姨。”
惠子揉著眼睛坐在餐桌上時,兩個男孩的勺子都掉了。“兩個蘇阿姨!”
“這是我的妹妹,你們叫她‘惠子阿姨’,吃飯吧。”周昊盯著惠子看了半天,才開始吃早餐。
“媽媽,今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幹爹會來嗎?”筱淑吃著飯突然問。
蘇桐笑笑:“你還記得你幹爹什麼樣嗎?”
筱淑也笑了,搖搖頭:“記不清了,所以才讓他來呀。我隻見過他照片。”
“媽媽去問問幹爹,看他有沒有時間,幹爹現在很忙。”
惠子忽然想起剛來送筱淑掛墜時曾說自己當幹媽,臉不禁一紅,蘇桐沒注意到她的臉色,邊吃飯邊問:“惠子,今天陪我去找筱淑幹爹吧,你們倆一個幹爹一個幹媽,到現在都沒見過麵呢。”
“我不是筱淑的幹媽,我是她姨媽!”惠子辯解著。
“哎,”蘇桐一個主意浮上心頭,調皮地笑了,“一會兒咱倆這樣……”
惠子聽完以後笑了,埋怨姐姐:“我今天才發現,你鬼主意不比咱哥哥少,平時怎麼就沒發現呢?”
“那是因為被他壓製的,有他在,別人都是傻子,就他是猴子。”
西餐廳外、梧桐樹旁,蘇桐講著自己的計劃:“一會兒進去,你直接找老板,叫喬鯤,圓臉,頭發少,大眼睛,眉毛特別粗,左手抬不高。看他什麼反應,我在外邊觀察。”
蘇桐透過玻璃窗,看惠子進了西餐廳,看喬鯤被服務員叫出來,看喬鯤熱情地打招呼,看惠子愣在那裏……
“蘇桐,你今天怎麼了,傻嗬嗬的呢?坐,喝點什麼?不會又要咖啡吧?”喬鯤拉著惠子坐下,顯得特別高興。
“我……隨便。”
“還是喝果汁吧,維C多,你平時又沒時間吃水果。今天怎麼這麼閑?是想我了還是找我什麼事?”
“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惠子的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瞧你說的,我又沒失憶,哪能不記得以前的事。你今天怎麼了?不太對啊,”喬鯤說著湊了過去,露出疑惑的神情,“嘿,你是蘇桐蘇警官嗎?失魂落魄的。”
“你還記得你曾經救過一個穿著朝族服裝跳舞的女孩嗎?”
喬鯤聽清了聲音,立刻嚴肅地問:“你不是蘇桐!蘇桐人呢?”
“外麵。”惠子淡淡地說。
蘇桐見喬鯤向外張望,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這麼快就撂了。”說著,笑嗬嗬地走了進去:“喬鯤!找誰呢?”
“你們……雙胞胎?”
“聰明的腦袋不長毛啊!”
“你什麼時候冒出來個雙胞胎姐妹?我怎麼不知道?”
“三十多年前就有啦!我也是知道不久。誰叫你玩失蹤了,消息滯後。惠子,這就是喬鯤,筱淑的幹爹。”
惠子不言語,隻是看著喬鯤的眼睛,像是從回憶裏探究什麼,喬鯤忽然想起剛才惠子的問題:“你剛才說什麼朝族女孩?”
“惠子,他不會就是那個救你的警察吧?”蘇桐真的吃驚了,命運,在自己身上上演了太多的巧合,一時之間有點無法接受。
惠子點點頭,隻有喬鯤還迷糊著,蘇桐急忙把事情簡單講了一遍,喬鯤好半天才說:“怪不得你來重案組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你眼熟呢。這也算巧合也不完全是巧合,誰叫咱當初是重案組的優秀警察又擅長處理劫持案呢,如果我救了你你不記得我了,現在也沒什麼事;就算你記得,你如果你不找我、不要求到重案組工作,現在也沒什麼事了。說到底,最巧的應該是你們倆是雙胞胎!”喬鯤繞了一通,沒了往日的伶牙俐嘴、一語中的,主要因為他不知道怎麼麵對惠子這個癡情的女子。
“你叫喬鯤,是嗎?”惠子揚起淡淡的笑臉問。
“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向來波瀾不驚的喬鯤也吃驚了。
惠子搖搖頭:“我要是知道名字、知道警號,早找到你了!是吧,姐?”
喬鯤定定地看著惠子,這個和自己喜歡的人有著同樣容貌的人,這個讓自己愛錯了人的人,這個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卻尋找了這麼多年的人,喬鯤心中跌宕起伏,一直是付出感情,沒想到自己在不經意間卻讓別人付出了這麼多。
離開警隊以後,總是愛感動,總覺得不是那個鐵錚錚的熱血警察了。喬鯤逼迫自己不去想和惠子的問題:“兩位警花,今天來找我不會是調查案子吧?”
“你怎麼知道我也是警察?”惠子好奇,剛才並沒有介紹自己,他怎麼會知道自己也是警察。
“你是法醫,對吧?”
惠子吃驚地看蘇桐,蘇桐但笑不語,隻聽喬鯤小心翼翼地說:“有一點點福爾馬林的味道,隻有一點點,不多,一般人聞不出來!”
“就他這狗鼻子靈!”蘇桐笑著一指喬鯤,“離開這麼多年了,這點本事沒就飯吃了,還不錯。說正事,再有幾個月就是筱淑的生日,我知道你現在忙,所以就來提前預約了,她想你了,希望今天她過生日的時候能見見你。前兩年見不著你,那是因為你玩失蹤,現在都被我揪出來了,還不去?”
“我哪敢不去啊,你蘇大警官一個手銬就把我帶走了!放心,到時候一定出現。我估計我幹女兒都不記得我了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她現在隻認得照片上的幹爹了,不過知道有個幹爹已經不錯了,天天和她‘幹媽’混呢!”
“幹媽?從哪兒冒出來的?我這幹爹還沒同意呢。”
蘇桐一指惠子:“她!剛來的時候鬧的。”
喬鯤看惠子臉紅,自己也不好意思,忙岔開話題:“你和楊嘯怎麼樣了?喜酒也不請我喝,哎,改天得補上。”
“你別想那沒事了,等下輩子吧!他是我哥哥,這喜酒啊,你等八十年也喝不上了。”喬鯤越聽越糊塗,索性磨蘇桐給他講自己走了以後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