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中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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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山。
     李元赫勒緊馬韁在楊堡鎮口的牌坊前一躍下馬,牽著韁繩緩步走近青石牌坊,伸撫摸著光滑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但他卻仿佛是依靠在母親膝下的孩子充滿了眷戀之情。過了許久,他才躍上馬背急馳而去。
     熟悉的親切感躍入眼簾,轉眼間李元赫已至一座大宅院前,這裏正是他的大將軍府邸。
     “是姐夫回來了”。一個少女笑著撲上前來,身材高挑,濃眉大眼甚是美麗,隻是這種美不同於中原女子的端莊秀麗,別有一種爽朗風韻。
     “雅妮,你怎麼還在府中”?李元赫詫異已極:“這些日子你和姑姑都還好吧”?
     “聽說靈武失陷,我和姑姑都快急死了,多虧那些前來府中查抄的官軍說你還活著,才讓我們鬆了口氣”。雅妮從他懷中抬起頭,雙目含情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輕撫著剛毅的臉頰,將臉埋入李元赫的頸窩,享受著男人獨有的氣息:“難得姑姑有興致賞花,晚飯就擺在園子裏,你回來了不知要把她高興成什麼樣呢”。說著牽著李元赫的手穿過正堂來到小花園中。一池荷花香氣縹緲,清新雅致。鄰水擺著一張藤製的圓桌,雖都是些家常菜肴,做得倒也精致。李元赫回房換了件衣服,見姑姑李心儀遙立於回廊下,快步上前行了大禮。李心儀一見之下又驚又喜,雙手扶起他微笑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禮,元赫,如今你是朝廷的第一號通緝要犯,回到府邸豈不危險,還是快些走吧”。
     “早就聽說涼州附近瘟疫橫行,侄兒心中十分牽掛。方才回來的路上見整座鎮子都是冷冷清清的。姑姑,在這世上元赫隻有您一個親人,是元赫連累您了”。二人緩步走到荷池邊坐下,李元赫略帶詫異地問道:“朝廷發下海布文書後,原以為府邸會遭查封,所以命人回府傳信,想不到竟能安然無恙”。
     “這件事的確很奇怪,靈武失陷沒多久就有官軍來府中查抄,不過這些人甚是有禮,不曾為難任何人,隻是四處看了看,見你確實不在府中便走了”。李心儀凝神道:“就連雅妮的事也隻問了三兩句,雅妮自承了身份,那些人竟什麼都沒多說,你的消息還是那為首的軍官告訴我們的,送信的軍士也是在他們之後才來到府中。更為奇怪的是,自這些人走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來府中攪擾過”。
     “姑姑,我早就說過,憑姐夫的武功豈是這麼輕易就會被人殺死的,您看他不是好端端的,這回您放心了吧”?雅妮微笑著仰起頭:“那些官軍穿的衣服好生奇怪,為首的將軍看上去比我還小些,可往我身前一站竟是陰沉沉的,那眼神看得我後背隻發冷”。雅妮不由頓了頓笑道:“我總有種說不清原因的奇怪感覺”。
     “傻孩子,你就沒看出來那是個女子麼”?李心儀微笑道:“隻是她慣著男裝,無論舉止聲音都很像男人”。
     “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哪裏會再意這些呀,姑姑”。雅妮起身斟酒笑道。看著李元赫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神色忽然一轉跌坐在荷花池邊的太湖石上,淒慘冷笑道:“他已經喝下了藥酒,你們就出來吧”。李元赫隻覺眼前一黑暈倒在桌邊,十幾個黑衣人緩步走來,架起李元赫直奔側門而去。為首的黑衣女子露出一抹奇異的微笑,掌中一個紙包平平飛出,輕輕落在桌子中央。
     “你們可要言而有信,不要傷害我姐夫”。雅妮哽咽著高聲悲戚。
     等候在側門旁的馬車絕塵而去,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沙沙的樹葉聲伴著雅妮淒幽的抽噎聲,連林中的鳥兒也不忍傾聽。
     山風振衣。
     荒涼的小路消失在絕壁前,李青使勁勒住快馬,撩開遮麵黑紗仰頭望去,隻見山上寸草不生杳無人跡,藍天白雲間鷹擊長空。她一躍下馬,扔掉手中的韁繩凝神立於懸崖峭壁之下。劉繡等人隻是遠遠跟在她身後,生怕驚擾了她的思緒。她轉身緩步而行,忽然間,目光落在腳邊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上,小婉見她俯身仔細查看地上的一棵小草不由極是訝異,忍不住上前問道:
     “李姑娘,一棵小草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看那邊山上不都是這樣的小草麼”?李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不遠處的丘嶺上果真長滿了這種青草。小婉剛想伸手去摘一片草葉,卻聽李青低聲喝道:
     “別碰它”。
     小婉被她嚇了一跳連忙縮手驚問:“怎麼啦,難道這草有毒”?
     “毒倒是沒有,隻是你還是別碰它為妙”。李青微笑道:“嶺南的土著人叫它‘惹不得’,走山路的人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它的汁液,便會奇癢無比,足足要癢上三四個時辰,就算用流水也無法衝洗幹淨”。她緩緩站起身,自言自語道:“隻是除了在嶺南的深山裏,我還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這種草”。疑惑地目光忽然落在了那座矮樹叢生的丘嶺上:“我們爬上那座小山看看”。
     劉繡一幹人隨即打馬趕了上來,山勢雖然不高,卻是怪石嶙峋,連山上生長的灌木都從來不曾見過,那些小樹不過三尺來高,樹葉卻非常堅硬長著鋒利的倒刺。小婉隻是輕輕碰了碰,手背便被劃出一道血痕來。李青小心摘下一片樹葉,剖開蠟質葉片將碧綠的葉肉挑出,塗抹在她的手背上:
     “這種樹叫‘鳥不宿’長著這種灌木的地方連小鳥都不願停留”。李青的手指溫軟柔滑,火辣辣的刺痛感隨著輕柔的撫摸消失無蹤。劉繡等人原本想攀著樹枝而上,見此情景不由都縮回了手。
     “師父快看,好像是巨鯨幫的那些烏合之眾,弟子這就帶人把他們趕走”。龐涓靚妝妙曼上前稟告。
     “隻怕不單單是巨鯨幫一家,涓兒咱們不用管他們,立刻上山”。劉繡知道單憑自己帶領的這些人充其量隻能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就是想動手也要另挑地方,說著命令弟子們下馬跟隨李青爬上山去。龐涓愛惜容貌,生怕被樹枝劃傷臉頰,遲疑著不肯上山。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巨鯨幫一眾已來到山下。
     “龐姑娘,洛陽一別,姑娘可是出落得愈發美麗動人了”。當先的白衣公子抱拳答禮。
     龐涓側著身子垂頭含羞應道:“嚴幫主別來無恙”。她看了眼山上的一行人故作驚訝:“哎呀,我師父走遠了,嚴幫主就此別過,你要小心些,這山上的草木可有些古怪呢”。窺視著麵前英俊灑脫的白衣公子戀戀不舍地轉身而去。
     “多承姑娘指點,嚴某就此謝過了”。看著龐涓漸行漸遠的身影嘴角邊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聽到了麼?龐姑娘說這座山有些古怪,大家上山時務必小心”。
     “是,幫主”。四下眾人高聲呼喝,語聲響徹山穀。
     龐涓雖是劉繡最年幼的弟子,為人卻極是乖巧伶俐,故而很得寵愛,又頗得劉繡真傳,她循著前人的腳印而上,沒多久便追趕上來,隻是心中惦記著巨鯨幫幫主嚴懷義,不時回眸查看他的行蹤,左腳不經意間踩在一塊鬆動的石頭上,伸手撈住身邊的一叢青草才穩住身形,行不多遠,隻覺手掌上奇癢無比,纖白柔嫩的手指上粘著少許草屑,她不禁用另一隻手撓了撓掌心。
     “師父,我的手心好癢,莫不是被毒蟲蟄了,您快救救徒兒吧”。龐涓奇癢難忍,雪白的手被抓得滿是血痕。劉繡連忙命人取來水袋,用水衝洗。隻聽她慘叫一聲,顫聲道:“師父,受不了了,被冷水一激更加難受”。
     “李姑娘,可有辦法幫幫師姐”?小婉雖然不喜歡龐涓的為人,但她們畢竟曾為同門,眼見她受苦心中極是不忍,便向李青低聲詢問。
     “你可真是個濫好人,過兩三個時辰她自會好的”。李青瞪了她一眼歎道:“割些草葉生火點燃,將手掌放在煙上熏蒸片刻就會好了,隻是小心你自己別沾上草屑了”。話未說完,就見小婉已拔出劍來,一手輕輕握住草葉揮劍割下幾把青草放在石塊上,又去撿了幾根枯枝生起火來,小心將青草加入火中,碧綠的草葉遇到火焰便冒出陣陣濃煙,龐涓已是大汗淋漓癢得直不起身來,劉繡隻得抓住她的手掌放在繚繞升騰的煙霧中。過了片刻,她果然不再呻吟,臉色也恢複了紅潤。經過這番耽擱,巨鯨幫的人已趕超於前,嚴懷義目不轉睛瞧著龐涓,見她安然無恙才露出了一點笑容。李青對巨鯨幫等一行人宛若未見,自顧而去直上山頂。
     登臨縱目,李青才看清了這裏的地勢,離這片丘嶺不遠處有一座地勢略低的山崗,崗的左側是一座屏障般的大山高聳入雲,一條小河從崗上流下,在地勢險惡之處借著山勢建有數幢石屋,那山崗地處峰巒交彙處易守難攻。而她所站立的這座山雖然不高,但正是這片丘嶺恰巧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劉繡一見山崗上的石屋不由大喜,也顧不得虛脫的龐涓直奔而去,李青冷眼看著那些人如顛如狂般地飛奔不由搖了搖頭。
     “小婉師妹,你也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回來”。龐涓將眼角掃過身旁故意磨磨蹭蹭不願走遠的嚴懷義,借故支開小婉。小婉原本就與她不甚和睦,見不遠處,李青一瘸一拐地下坡,快步趕上挽起她的手臂。
     嚴懷義轉了一圈仍然回到原地,龐涓假意閉著眼睛休息,隻覺一雙溫暖的手臂輕輕摟住了自己的小蠻腰,那熟悉的呼吸聲令她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動,不由輕輕呻吟,鑽進那溫暖的懷中。
     “搞什麼,這裏什麼東西都沒有,更不要說寶藏了”。所有屋子的門都敞開著,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嘟嘟囔囔,有兩撥人已揮舞著鐵鍬準備挖地三尺。劉繡茫然看著緩步而來的李青,李青卻宛若未見,仔細查看了屋子的方位,屋子廢棄已久破敗潮濕且空無一物,僅憑外觀也分辨不出原先的用途,但憑她的直覺,這裏決非普通民居。將手指伸進腰帶,指尖觸到了那根墨玉手串,掏出翊衛執符,怔怔地已然出神。一旁響起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屋頂上的瓦片散落一地。
     “小婉,我們還回到剛才的那個山崗上”。李青猛然頓悟,兩人緩步再次登上山頂,卻見龐涓一邊整理著淩亂的衣衫一邊從小樹叢裏鑽了出來,一瞧見小婉不由臉色微變,急急向著山下跑去。李青凝神而立,手指不住輕輕撫摸著掌中的銅符。此時天將黃昏,金色陽光從山坳間射來照在二人身上,忽覺眼前一花,那座屏障般的高山籠罩在耀眼的霞光中,隱約有個人影正在向她招手,在這樣一座荒無人煙的山崗上竟然出現這樣的奇異景象,連李青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她遲疑不決之際,崗上傳來一陣雀躍的歡呼聲,所有人都圍在石屋前的空地上似乎有了什麼重大發現,幾個大漢忙著砍鬆枝做火把,一群人魚貫而行片刻間便熙熙攘攘地消失在地平麵上。
     “小婉我們上山看看”。李青見那些人都興奮不已地圍著地穴轉,順手拿了一卷繩索來到山下,找準了剛才奇景所現的方位拋上飛爪。
     “山勢陡峭你還是在這裏守著,我上去看看就下來”。李青拉了拉繩索輕輕一蹬腳,雙手用力輕飄飄攀上了懸崖峭壁,片刻便登上了山間突出的平台,她探出身子取下卡在山石上的鐵爪,再次拋上懸崖。
     夕陽落寞,映著李青飄逸的身影,爬上兩塊山石間狹窄的凹地。夕陽的餘暉中一塊酷似人形的大石正眺望著遠方,仿佛在冀盼著什麼。令她倍感詫異的是,這塊石頭是經過人雕鑿後過才顯現出眼前的形態。
     是誰費盡氣力雕鑿這樣一塊巨石?
     不覺間天色已晦暗下來,她剛一挪腳,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不由低頭看去,卻是一根白骨。不遠處的窪地裏還有顆骷顱,在崖壁下的石塊上幾根白骨淩亂地散落著。李青用雙手輕輕捧起枯骨,此刻在她心裏充滿了敬意,拔劍撬下幾塊鬆動的碎石在懸崖上掏了個洞,將白骨葬在崖壁中,又用小石頭壘住洞口,落日的最後一線光芒照見她臉上淡淡的悲傷。
     篝火跳躍歡騰,仿佛此刻人們歡喜雀躍的心,烹煮食物的香味四處彌漫,
     “既然你們已經找到了入口,應該可以讓我們離開了吧”。李青微笑著看著劉繡。劉繡看了看那些近乎瘋狂的尋寶人又看了眼麵前平靜如水的女子,雙眸清澈得不帶一絲世俗塵埃。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強留你們了”。劉繡驟然出手製住了李青的要害。小婉隻覺頸後劇痛,身體不由自主地癱倒在地。李青仍然微笑著看著劉繡的眼睛,並無絲毫詫異之色:“你實在是太聰明了,要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活不長久的。涓兒,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
     “是,師父”。龐涓眼中顯露出了興奮的快意,重重在小婉的腰間踢了一腳,小婉不由痛醒過來。
     李青微笑道:“怎樣東郭先生,看你以後還做不做濫好人了”。說著拉小婉起來往崗下的樹林走去。
     龐涓不屑地笑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的報答你們,至少能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夜晚的小樹林漆黑不見五指,還不時傳來低低的鳥語。“就是這裏吧”。龐涓有些毛骨悚然。便在此時一條黑影猛然躥出,從身後緊緊抱住她,龐涓不由大吃一驚,隻覺那雙手在胸前來回撫摸,還來不及呼喊那人已重重吻住了她的唇,將她壓倒在身下撕扯開她的衣裙,那銷魂的吻除了嚴懷義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如此癡迷。
     “師父,救命啊”。李青忍住笑,尖著嗓音顫聲驚呼。嚴懷義接到龐涓相約的書信早早等在了樹林中,才打起瞌睡就聽到了熟悉的語聲,睡意朦朧中循著聲音抱住女人,直到此時才發現另有他人在旁,連忙鬆手起身。劉繡聽到林裏傳來的驚叫聲立即奔來,十幾支火把的光芒照見自己的愛徒正披頭散發衣衫淩亂地站在草堆上係腰帶,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身影急急奔逃消失在崗下。四下響起一片不懷好意的笑聲,劉繡不禁又驚又怒狠狠給了龐涓一個耳光。龐涓也是又羞又急,捂著臉鑽進了樹林中。幾聲大笑響徹山穀,直到此時劉繡才發現,李青和小婉早已消失無蹤。
     “老頭,還不給本小姐滾出來”。李青穿過樹林,點亮火折,高聲喝道:“雖然我打賭輸給了你,可我也依約把你的徒子徒孫都交還給你,現在我要走了,你就好自為之吧”。荒山中響起一陣怪笑,一條人影閃電般掠了過來,火光映著一張笑嘻嘻的老臉,須發花白,一對靈動的眼珠直直盯著李青。
     “小妮子,你的傷不礙事了吧?多謝你救了老頭子的門人,多謝多謝了”。說著連連給她作揖。
     “弟子小婉拜見師叔祖”。小婉雖入鹽幫不久,卻跟著師娘見過魯直一麵,且魯直生性率直就如孩童,年青的弟子們都不懼怕這個長輩,一見之下格外親切。
     “好了好了,你就別那麼多禮了”。李青笑嘻嘻應道:“誰讓我欠你的人情呢,今日你我兩清,以後可別再來找我的麻煩”。
     “不行,不行,我魯直的債豈是那麼容易還清的”?老頭立即耍起賴皮來,一麵拍著自己的腦門道:“要不咱們再打個賭”?
     “你打架不是我的對手,腦筋又笨得很,打賭隻會耍賴,我才不要和你玩呢”。李青白了他一眼斥道。
     “哈,我想起一件事,是小妮子你最關心的人哦,怎麼樣想知道嗎”?魯直賊嘻嘻笑道:“你再不留老頭子,老頭我可要走了”。說著拉起小婉的衣袖做出要走的樣子。
     “好啦,我答應你”。李青微微一笑:“再不說我就要反悔了”。
     “聽說那個與契丹暗中勾結的大將軍李元赫已經被朝廷偵緝緝拿歸案,不日便要在涼州城開刀問斬以正朝綱了”。魯直搖頭晃腦,陰陽怪氣。
     “少放狗屁,李元赫的武功獨步天下,就算是我若不用卑鄙手段也斷然不能生擒此人”。李青不由對他嗤之以鼻。
     “我也是聽城門上的官兵說起的,朝廷偵緝是在大將軍府將他擒獲的。那些當兵的還說要去刺史府請願,請刺史大人具表朝廷為他脫罪呢”。魯直摸了摸鼻子道:“依我看這件事可是八九不離十”。
     “當日我親去將軍府查抄時就已囑咐過他們,怎麼還會有偵緝到將軍府拿人”?李青皺眉道:“看來我要去涼州走一趟了,老頭兒,在這兒可不要多管閑事,更不要隨便出手救人,切記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進入那個地洞,要知道普天之下還沒有什麼人能夠輕易破解這個千機迷魂陣”。
     “小妮子,你是說這裏的機關是千機聖人所布”?魯直詫異道。
     “從山上的‘鳥不宿、惹不得’到崗上房舍的建造都是那麼不可思議,所以我敢斷定那個地穴中一定危機重重”。李青正色道:“小心無大礙麼”。
     “不錯,以千機聖人的為人是決不會如此輕易就露出破綻來”。魯直忽然大叫起來:“糟了,糟了,崗上的那些人豈不是都離死不遠了,我雖然不喜歡劉繡這丫頭,可讓我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還是有點於心不忍,我要去告訴她,提醒她小心”。說著便向山上跑去,行不多遠卻見他又奔了回來拉起小婉笑道:“忘記帶上寶貝徒孫了,鹽幫上下老頭子看得最順眼的就數她了”。
     “喂,你們等一下”。李青縱身趕上,從腰間掏出一物交給魯直道:“你這老頭好奇心忒重,拿上這個青銅虎頭筒刺,危急時刻隻需向左一擰,或許還能救你們一命”。
     “還是小妮子你最了解我,那就多謝了”。說話間兩人已消失在沉沉夜幕中,李青如風般掠起飄然而去。
     “劉師侄,黃掌門,你們都站住”。魯直見那些人高舉著火把抬著圓木正要進入地穴不禁大聲喝止。
     “魯師叔”。劉繡略感詫異。
     “各位就請聽老頭子說一句,這地穴中危機重重,大夥千萬不要蠻幹,一切還是從長計議吧”。魯直為人和氣,在江湖中人緣極好,連劉繡也頗為敬重他。隻聽他大大喘了口氣接道:“劉師侄你是個聰明人,怎的此時竟也糊塗起來了。你也不想想,連那小妮子都開溜了,這裏豈不是危險得很了”?
     “師叔說的是那個李青”?劉繡詫異已極問道:“她究竟是誰”?
     這回輪到魯直詫異已極地反問道:“師侄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將她留在身邊”?見眾人都一臉茫然不由大聲說道:“旒雲、江湖中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旒雲就是這小妮子,此人你們總聽說過吧”?
     “她是旒雲?魯師叔,我看師叔才胡塗了呢,她差一點就死在我的峨眉刺下,就憑她怎麼會是旒雲”?劉繡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小妮子雖說聰明博聞,詭計多端,可武功卻實在不怎麼樣。師叔,那個地穴我們已經進去探查過了,簡直就是稀疏平常,不過是一條通往山下的暗道,出口是個天然溶洞,裏麵有一條暗河,在暗河上有道石門,我們現在就去砸開石門一探究竟。師叔,不信你就和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吧”。說話間一行人又抬起圓木走進地穴。魯直再也忍不住跟了上去,小婉記得李青的叮囑,將他拖到一邊,魯直伸長脖子向下張望著,小婉靈機一動說:
     “師叔祖快看,那座山上有個大石人,方才李姑娘就在上麵玩了好一會兒呢。隻是弟子武功卑微上不去,聽李姑娘說石人那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話沒說完魯直已拉起她直奔那座高山而去。
     “哪有什麼好玩的,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小妮子又在騙人”。魯直嘮嘮叨叨埋怨個沒完。二人好不容易爬上山腰,除了山下的點點篝火四下裏一片漆黑。小婉正要說話,魯直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嘴巴,隻見一隊黑衣人借著樹木的遮掩來到崗下,若不是二人居高臨下又有篝火映照,根本就無法察覺這些人的行蹤,轉眼間守在崗上的幾個巡哨已被解決。
     沉寂。
     可怕的寂靜。
     鬆枝燃燒時發出的爆裂聲,遠處傳來陣陣詭異的鬆濤聲更顯出山崗上濃濃的殺機。二人往下望去,隻見那些黑衣人刹那間便隱身於山崗、屋舍間,另有數人換上巡哨的衣服,拿著火把進入地穴。
     “還好、還好,還好咱們沒有進去……”。魯直低聲慶幸:“不對、不對,糟糕、糟糕……”。小婉聽他語無倫次不由低聲笑道:
     “師叔祖,快想辦法救救劉師叔他們吧”。
     “師叔祖要是能想出什麼好辦法,明天的太陽恐怕就要從西邊升起來了”。魯直不停的抓耳撓腮:“這可怎麼辦才好”?
     “師叔祖,再怎麼著我們也得先下山再說”。小婉拉著他的衣袖。
     “是是是”。魯直一拍自己的腦袋應道:“還是小徒孫說得有理”。他腦筋雖然不靈,武功卻著實不差,背起小婉摸黑以壁虎功遊下陡峭的山崖。二人下到山底,藏身在巨石後麵,便在此時一條身影躥了過來,魯直看得明白伸手便將那人拽到身邊,正是巨鯨幫主嚴懷義,嚴懷義大吃一驚翻掌按向魯直的曲池,卻早被他反手握住脈門。
     “是我魯直,嚴掌門”。魯直細聲低語:“小心有危險”。嚴懷義被他的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便在此時又見一條人影跑來,嚴懷義伸手將那人也拉了過來,卻是龐涓。小婉見魯直說話七顛八倒,便將所見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嚴懷義畢竟是一幫之主見多識廣,對三人耳語了幾句,魯直不住點頭稱妙。
     “救命啊,師父”。樹林中突然響起一陣女子淒厲的呼救聲,隱伏在山崗下的黑衣人不由探出了頭。嚴懷義輕按折扇上的機括,十數枚泛著藍光的銀針射出,頓時殺人於無形。魯直身形一晃借著樹木的掩隱竄出,出手極快,轉瞬間便將藏身在屋頂上的黑衣人點倒。
     隨著一聲巨響,石門被砸碎,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劉繡將火把探到洞口,隻覺一陣寒氣逼來,陰冷刺骨,火光照見一個深不可測的水潭,眾人一看見滿池碧水不由都大失所望。
     正當一行人想退出地穴時,劉繡隱約聽見“嘩嘩”的流水聲,潭中水波漣漣緩緩下沉,過了片刻從水中露出了一級台階,劉繡臉上不禁浮起淡淡的笑容。
     黑暗中幾雙眼睛看著眾人依次走進陰冷濕滑的地洞……
     “老魯,你的武功雖然不錯,但腦筋卻笨得很,這是江湖中眾人皆知的事,就憑你們幾個人也想跟我鬥”?黑暗中響起銀鈴般的語聲,黑影崇崇已將幾人團團圍在中間。魯直和嚴懷義不由大驚失色,若說有幾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山崗自己不曾察覺還情有可原,可此時竟有百十號人將整座山崗圍了個嚴嚴實實,這種事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嚴懷義知道那些進入地穴的人正處於極度危險中。此時黑暗中緩緩走來一個苗家打扮的女子,年紀約有三十來歲,飄逸的火光映著她美豔絕倫的臉,一雙眼睛靈動得仿佛要勾走所有人的魂魄,隨著身體晃動,滿身銀飾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隻見她緩步靠近嚴懷義媚惑地半倚在他懷中笑道:“嚴幫主,你說是我長得好看還是這個小姑娘長得俊俏呢”?龐涓秀眉一揚正要發作,嚴懷義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微笑道:
     “向教主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普天之下有誰敢與百鳳姑娘比肩”?向百鳳聞聽此言不禁嬌笑如花,嫣然緊貼著嚴懷義的身體,嚴懷義雖是好色之徒,但對麵前的女子也是斷然不敢碰上一碰的,眼看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股濃烈的香味鑽進鼻孔不由往後退了一步,龐涓見嚴懷義畢竟向著自己,不覺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向百鳳臉色微變嬌嗔道:“嚴幫主,方才你和她在樹林裏翻雲覆雨,就這麼個沒有一點趣味的小女孩怎麼比得上百鳳銷魂,難道百鳳還不如她麼”?說著將一雙細滑白嫩的手臂纏住嚴懷義的脖子,豐滿瑩潤的身軀輕輕扭動。苗家人穿著大異於中原女子,龐涓眼看這個裸露著手臂和大腿的女人抱住自己的心愛之人不由大怒伸手便去拉扯向百鳳,嚴懷義緊緊摟住向百鳳的纖腰,翻掌推倒龐涓,斥道:
     “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對向教主無禮,還不給我滾得遠遠的”。龐涓見嚴懷義見異思遷心中大痛,從地上一躍而起掩麵痛哭著奔進漆黑的樹林中。向百鳳雖知嚴懷義心中護著龐涓,但在偷窺他倆纏綿時早已春心蕩漾不能自已,此時被嚴懷義抱了個滿懷,隻覺強烈的男人氣息占據了自己的心扉,頓時將殺龐涓的心思丟到九霄雲外,她明顯感覺到嚴懷義身體的變化,竟不顧眾目睽睽,當眾與他調情。一幹屬下們對於教主的行徑早就習以為常,不以為意,隻有魯直忍不住喝道:
     “向百鳳,就算是母貓發情也會挑個地方,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卻不害臊”。向百鳳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嚴懷義,朝著魯直甜甜一笑道:“先讓我解決了你這個老不死,再和情郎幽會不遲”。她語聲甜美,一雙眼睛卻充滿了惡毒的碧光。魯直深知向百鳳的利害,可以說此人渾身劇毒且身性陰鷙凶殘,殺人手段更是駭人聽聞,落在她手中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眼看她身形如鬼魅般飛來,魯直揚手揮出長鞭直指其眉心,大叫道:
     “嚴幫主,你快走”。向百鳳大笑幾聲驟然伸出手掌,隻覺她的手詭異一扭,竟從意想不到的方向握住鞭梢,兩人各自揮舞長鞭向對方纏繞而去,嚴懷義剛想邁步,隻覺向百鳳的笑聲中似乎有一種魔力吸引自己,不由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我已給情郎種下巫蠱,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嚴郎,你可要一生一世隻對百鳳一個人好”。嚴懷義隻覺得渾身發冷,魯直也沒看出向百鳳是如何對嚴懷義動的手腳,兩人扯動長鞭,長鞭“啪”的一聲斷為兩截,向百鳳借勢迎麵撲向魯直,魯直懼怕其靠近自己,慌忙就地一滾狼狽躲開,連聲嗬斥:
     “妖婆子,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可要用暗器射你了”。
     向百鳳嬌笑道:“好呀,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暗器利害還是我的暗器利害”。說著掌中飛出一道藍色光芒,魯直將手中的半截長鞭卷向那道藍光,暗器彈在鞭梢上驟然散開,竟化成無數碧瑩瑩的光芒從不同方向飛向來,眼看魯直已無處可逃,卻見一片金色光幕掩蓋住向百鳳射來的暗器,那光幕如同閃電般擊倒了一大片黑衣人,若不是魯直急於自救隨意一射,就連向百鳳也難逃一死,即便如此,她的手掌仍被一枚金針穿透,冒出一串血珠來。向百鳳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暗器,大驚失色急忙閃身,殊不知魯直的暗器雖是勢如雷霆,卻隻能使用一次,等她明白過來時,魯直早已帶著小婉逃之夭夭了。
     向百鳳雖有殺魯直之心,但也深知他的利害,若不是魯直膽小又非常懼怕苗毒,想要殺他決非易事,更何況她的心此時早已落在嚴懷義身上,火光照見那張消瘦英俊的臉龐,又讓她想起方才樹林中的情形,一張粉臉透出絲絲桃紅,豐潤紅唇嬌豔欲滴,無邊春色竟似要漲破衣衫,隻差生吞活剝了昏暈在地的嚴懷義。伸手摟住情郎綿軟的身軀,回眸冷冷吩咐道:
     “解決了這裏的事,馬上趕回涼州城和苗婆婆彙合”。說著背起嚴懷義飄然消失在夜幕中。
     “謹遵教主之命”。一眾黑衣人齊聲應道。
     炎炎盛夏。
     樹葉焦灼。
     晴朗無雲的天空,驕陽似火,炙熱的陽光將大地烤得滾燙。涼州城北門,方澤站立在城牆上指揮著手下軍士揮汗如雨地修繕城防工事。
     “稟大將軍,一隊契丹兵馬直奔北門而來”。巡防士兵快步跑上城樓,指著城外的山間驛道急稟。方澤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支數千人的契丹兵馬逶迤而來。那些契丹人並未穿戴盔甲,馬隊中還有兩駕大車,一路行來陣形鬆散,顯然不是為了攻城而來。從大車上悠然走下一人,方澤一看見他不由甚為訝異,耶律齊身著便服手執折扇,緩步上前對著城上的方澤高聲道:
     “方將軍,別來無恙?這麼熱的天,連馬都跑不動了,大將軍卻親率軍士修繕城防,當真是勤勉得很呐”。
     “南院大王親來我涼州城下想必不是來看方某修繕城牆的吧”?方澤高聲回應。
     “本王給大將軍請來了一位貴客,大將軍難道就這樣拒我等於城外麼”?耶律齊微笑道:“那可是大不敬的殺頭之罪”。他執扇三擊掌,幾個契丹人便從另一駕大車中押出個人來。方澤一瞧見她不由臉色微變,正是長平公主李慕,她穿一身鵝黃色衣衫,秀發梳成高聳的發髻,珠翠環繞,美豔如畫,冷峻剛毅的目光透出與她年齡毫不相稱的老練和鎮定,方澤從那目光中感受到一種異樣的震憾。
     “大將軍還不趕快大開城門迎接公主殿下入城”?耶律齊身旁的軍士高聲呼喝:“將公主押到城下扣關”。
     幾個契丹士兵用刀鋒抵住長平公主的後背,押著她緩步走到城下,方澤握住刀柄的手掌滿是汗水,城上的士兵們齊齊看著他的背影,在這樣危急時刻,稍有不慎便會一敗塗地。
     “末將方澤拜見長平公主殿下”。他撩戰袍屈膝向城下叩拜道:“時差境遷,請殿下恕臣不恭之罪”。
     “大將軍免禮,請起身回話”。長平公主大聲說道:“此時此刻大將軍身為一城之主,闔城百姓的生死都在將軍的掌握之中,大將軍可要想清楚了再回話”。
     “是,殿下”。方澤左手握刀立在城上恭敬應道。
     “好,你立即下令亂箭射向城下,取耶律齊的狗命”。她冷笑著大聲吩咐。
     方澤不由一顫,此話與他心中所想不謀而合,不要說契丹人押著一個公主前來扣關,哪怕此時立在城下的是萬萬人之上的天子,他也同樣不會打開城門。
     “請殿下恕臣不恭之罪”。方澤冷眼直視城下,揮手間,數百名弓箭手立即開弓直指城下的契丹兵馬:“南院大王攜長平公主殿下乘興而來,方某要讓你們失望了。此刻若將你們射死在城下,隻怕爾等要心存不平,今日姑且饒你們一死,他日兩軍陣前相見,就隻有讓刀箭說話了”。
     “方澤,你膽敢違抗本宮之命,還不快給我放箭”。耶律齊連忙拽過長平擋在自己身前急急退回大車中,契丹馬隊首尾變換狼狽而去。
     “稟大將軍,折衝都尉黃臻將軍已趕回涼州,現正在大營等候”。一名斥候急著跑上城牆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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