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話裏說的是哪件事。
    那天我去北西街的麵包店去買吐司和牛角包，順帶拿應晚瑤最喜歡的法式麵包。
    店裏的空調冷氣吹的我太陽穴疼，也或許是昨晚沒睡好，我睡眠質量一向很差，那家店生意很好，我在等待的間隙去隔壁星巴克買了杯冰美式。
    冰冰涼涼入喉，心裏的煩悶感少了大半，抬頭去看牆上的老式掛鍾，在指針指到3的時候我抬頭瞥了眼門外，外頭太陽依舊毒辣，想著現在應晚瑤應該還在午休，她向來黑白顛倒，被迫早起吃個早飯，然後一直補覺到下午，甚至黃昏。
    我從帆布袋裏拿出手機，想著她醒了的話喊她過來，我一會要去她們學校旁邊的書店。
    字打一半的時候有人開店門，帶過來一陣熱氣，很快散在空調氣兒足足的店內。
    因著這一下我抬頭，看向那邊。
    隻一秒時間，心跳很快，攥著手機的手機發緊，周圍聲音在那一瞬間銷聲匿跡。
    他穿一白色短袖，黑色短褲，腳上那雙是NK春夏新款，額前碎發被汗打的微濕，眼睛依舊很好看。
    我隻打量兩三秒，他身邊的女孩子拍他的肩膀，他看起來有些困倦，有些累，卻依舊側頭聽她講話，而後點頭兩下，去那邊拿了托盤和夾子。
    我往他們那邊的玻璃櫃挪一步，剛好正對著他，然後從側邊繞過，背對著他一點點挪步，走馬觀花的看各式各樣的麵包甜品，心思卻完完全全的放在身後。
    “甜甜圈要哪個”
    然後是一陣沉默。
    “都好。”
    我微微側頭，視線隻看到一點他的衣角，又慢慢轉回頭來。
    聲音裏帶著困意，透著一些慵懶的勁，把他身上的頑劣氣質收了大半。
    我聽應晚瑤提起過他的事跡，最後她隻總結了四個字：脾氣很臭。
    然後是推拉櫃門的聲音，整個店裏彌漫著很香的甜膩味道。
    我手指點著玻璃櫃，心裏百轉千回，有點想靠近那邊。
    他在我身後停站了很久，然後開口，“這種麵包賣完了嗎。”
    路過的店員回“在做哦，還有五分鍾。”
    五分鍾。
    這也是我要等的。
    為了應晚瑤喜歡的布利歐麵包。
    他應著，然後轉腳來到我旁邊，帶過來一陣冷冷清清的味道，說不上來，挺夏天的。
    我微側頭往旁邊瞄一眼，又很快恢複。
    他看著眼前的虎皮麵包卷，似乎在琢磨著要幾個，兩秒後，夾了兩個在托盤裏。
    手機在手心裏震動，我在家睡覺的姐姐現在才回我消息。
    我歎了口氣，劃開手機屏幕的同時他朝收銀台走去。
    經過我時他身上那味又來我這邊繞了一圈，我覺得自己像是飄在半空裏的魚。
    不知死活。
    “幫我帶倆虎皮卷”
    我一怔，朝旁邊看過去，眼神一掃，已經沒有了。
    我回“賣完了改天吧。”
    她又回一個一隻小貓臉趴在地板上的表情包，一臉的自我放棄樣。
    我無奈。
    “給你買了法式麵包，你的愛，布利歐。”
    她回一串笑嘻嘻的表情。
    我去前台結賬時，他還在旁邊等，旁邊的女生時不時的跟他低語，兩人長得都紮眼，明晃晃好看的那種。
    我把寬簷漁夫帽壓低了些。
    新鮮出爐的布利歐，表皮考得金黃，用焦糖塗一層灑上核桃和堅果，是她喜歡的。
    店員打包的時候我站在台前等，那邊的說話聲零零星星的傳過來，心裏像是有一根尾巴草，撓的我心癢癢。
    “給小仙女帶的？”
    然後是一陣悶聲笑，可以聽到從他胸膛裏傳出來，之前的困倦似乎少了一大半。
    “什麼時候帶出來見見，我這多久才回來一次，咱倆玩到大的交情，你給我在這藏著掖著啊，嗯？鹿嘉譽。”
    “她認生，下次”
    那女孩笑一聲，然後聽到他喊她名，“白亦”
    “你別老這麼噎我，人我還沒追到。”
    “不是你這早餐送了多久了，那姑娘一點不心疼？”
    “看到你這黑眼圈了嗎鹿嘉譽，挺帥一小夥談起戀愛來倔的要死。”
    又是一陣悶聲笑，但不像之前那陣，可以聽出多了幾分開心。
    “你姑娘喜歡吃的那家早餐鋪叫什麼名啊，改天我也起早去嚐嚐。”
    “你不行，得起挺早。”
    “那你改天就帶我一起唄。”
    。。。。。。
    好像那女生一提起“他姑娘”他就止不住的笑意，到底是心上人，心口悶悶的。
    理智告訴自己，你隻是有過幾次一麵之緣的人，不是讓他心動的人。
    可自己又再清楚不過，也是一見鍾情裏失敗的心動者。
    一來一回的談話間，慣性的完成付款，提袋，轉身離開的流程。
    我也很好奇，他姑娘是怎麼樣的一個姑娘。
    向來該是很好的，能讓他這樣開心。
    推開店門的時候熱氣又席卷過來，手機嗡嗡震動兩聲，我打開遮陽傘準備回複，劃開屏幕的瞬間聽到像是在喊我的名字，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迎麵撞上跟在身後開門的他，耳朵邊擱著手機講話，我抬頭。
    撞上他的視線。
    像是回到很久之前的那次對視，從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各種情緒，我的，對方的，一股腦的都砸過來。
    “買了”
    旁邊的女生拽他一下，他這才收回視線，繼續邊走邊回電話那頭。
    “這給你送過去，醒透了沒？”
    然後笑一聲，“一會下樓拿。”
    他們等紅酒燈的那會兒我也把心思收回來，準備去印禾那邊的書店逛逛，往前走了兩步，似乎也察覺到身後的視線。
    又轉回頭去。
    兩個人就這麼在幾分鍾後又紮紮實實的打上照麵，即使隔了些麼遠都可以察覺到我映入他眼睛裏時他滿眼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而我的遇到他的那場海嘯已經過去了，我的波濤洶湧也已經過去了。
    收回視線，劃開屏幕開始回消息。
    她回“不過去了，一會有人送虎皮麵包卷兒”
    然後是打哈欠的表情。
    因著這一句話我站停，然後轉回頭往那邊紅綠燈看過去，人早就走了。
    後頸發麻，那種可有可無的真實感一股腦的湧過來。
    我把假設做了個遍，最後得出個可能是湊巧的理由。
    然後在那往後的淩晨四五點鍾就醒來的時刻裏，見到他們兩個人偷偷見麵的時光。
    把所有的假設推翻再也重建不起來，我以為那是跟他像的男孩子，我沒想過那就是他。
    然後我被情緒擊垮，被愛恨壓過理智。
    誰會願意喜歡的人成為殺死自己暗戀的始作俑者呢。
    所以在浙傲珊找到我時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沒有猶豫。
    有的人的愛是不容許欺騙的，比如我。
    那會結賬時我站在收銀台那等，喝了杯冰美式也沒什麼用處，困意席卷而來，把帆布袋子往肩上提了提，店裏的店員過來時我側身，剛好退一步站在他們麵前。
    “多喜歡啊”
    “對笑一下把命給你姑娘的那種嗎？”
    他沒應，雖然背對著，卻能感覺到他點頭的動作，而後他旁邊的女孩子開始笑。
    “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
    最後我的認知裏，他應該很容易放棄她的，應該比我想象中更快才對。
    但我低估應晚瑤了，也低估了鹿嘉譽。
    我依然可以想起來在醫院裏他靠著牆壁的頹廢樣，明明難受的是他我卻心痛到無以複加。
    我信了，他不但想把命給她，還想帶著他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的愛，他的恨，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統統給她。
    我在觸碰到他肩膀時被他抓住手腕。
    他問為什麼。
    我笑了，笑出了眼淚。
    他說你就這麼要強，這麼想贏嗎。
    我說鹿嘉譽你真不了解我。
    你混蛋。
    我沒有想贏。
    我隻是想被別人認認真真愛一次而已。
    隻要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