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學期剛開始，每逢周一周五的，大喇叭裏開始播放百無聊賴的勵誌廣播，連橫幅也提前拉上，圖書館裏座無缺席，學習高度緊張的時候，一天就是由速溶咖啡和用掉的黑色炭筆芯，筆尖劃過最後一劃，在紙頁上留下空白凹陷，應晚壹伸手把散下來的碎發挽到耳後，指尖擰開筆蓋，從書包側麵拿出新的，拆開包裝袋的瞬間抬頭撂一眼，耳朵裏的歌走向高潮部分，眼神懶懶的落在靠窗座位最後麵，先從窗外掃過去，轉悠個來回，跟對方撞上視線。
    秦雅芷腰貼椅背，在她視線掃過去的時候明晃晃的跟她對上，好像是一直等著她一般的，在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嘴角扯起小弧度的笑。
    應晚壹嘴裏嘖了一聲，到底是家裏給學校出了力的，這銘遠禦森來來回回就跟逛自家菜市場一樣，應晚壹咂舌。眼神也沒挪開，視線交錯間，大概過了兩三秒，對方起身。
    館裏太安靜了，除了書本翻頁聲，就是刷刷的筆尖跟紙張摩擦出的輕微細響。椅子腿跟地麵摩擦，發出一聲響，在這個空間裏就會變得格外突兀，本來學習就不專心的那幾個，都朝後看去。
    應晚壹皺了下眉頭，身體舒展往後靠，後脖頸搭在椅背上，眼睛落在天花板掃了幾眼，被來人帶過一陣風，沒紮好的發絲隨著飄起又落下，對方略過她往門口走去。
    閉上眼睛舒緩長時間盯著書本略帶疲勞的眼睛，眼珠上下轉動三圈，伸了個懶腰，這才坐正身子，視線放回桌麵上。
    牛皮紙袋蓋住她整個書本頁麵，裏麵不知道裝了什麼，應晚壹盯著在尾端被撐起的那塊，心裏頭發麻。
    視線從她的四麵八方彙聚過來，帶著探究的好奇心和蠢蠢欲動的心思，在應晚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又四處散去。
    她雙腿伸直，雙手附在膝蓋上摩擦兩下，起身收拾東西，要走的那一刻倒沒忘被她沒好氣的摔到對麵桌子上的紙袋。
    她在圖書館大廳裏看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秦雅芷，背對著她，按照她這個動作慢的像蝸牛一樣，對方從出門到現在估計有十幾分鍾。
    嗬，應晚壹在心裏輕笑一下。
    這最近是吹了個什麼風，仇人一個接一個的往她跟前湊。
    她有點困，速溶咖啡在她這裏一向失效，之前跟慕上煜在圖書館一塊的時候，都是提前枕著他胳膊睡15分鍾，他掐著點把她叫起來，她一困他就伸手勾她下巴，不然就靠的她賊拉近要親她，總是被應晚壹一巴掌把這種不正經思想拍回腦袋裏，不然就是扯著他領口後麵把他提溜起來讓他去罰站，兩個人這一通操作下來，她精神的不行。
    她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踱著步朝出口走，玻璃窗映著她的身影落在對方視野裏。
    “應晚壹”
    才走了一步，對方話音落下的那刻，她的哈欠才收起來，眼睛裏帶出了點霧氣，深呼了一口氣才把視線挪到對方那邊。
    她沒動作，整個人懶懶的，等著對方下文。
    “不拆開看看是什麼嗎？”
    應晚壹癟了下嘴，上牙咬住下嘴唇，對方這正兒八經的樣子讓她覺得有點好笑。
    她衝秦雅芷挑了下左眉，右手插褲兜裏，雙肩包單肩背著，拿著牛皮紙袋的左手抬起，朝她那方向一點。
    “直接說吧，你要幹嘛”
    她朝落地窗那邊走了幾步，離得近，眼睛扣住她，落在秦雅芷臉上，從眼睛移到嘴巴，想聽聽看這隔三差五的不給她找事就不痛快的人，能說出個什麼花。
    對方沒應，同樣盯著她看了幾秒，轉回身去。
    她嘖了一下，歪額輕嗤一聲的同時拿牛皮紙袋的手朝對方一仰。
    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她不想跟對方這麼耗下去玩你猜我說不說的遊戲，抬起腳就要走。
    “你在印禾一中的事情”
    肩帶滑了一下，她抬手扶正，對方話音剛落，牛皮紙袋剛好落在秦雅芷臉上，她轉過頭去的那刻，牛皮紙袋下落時掉落出來的照片紙張散在地上，她沒低眼，眼睛盯著對方，右牙咬住腮肉慢慢摩擦碾壓，看得出來她已經在壓著心裏的情緒了。
    那紙袋邊角尖銳，秦雅芷額頭偏左紅一小塊，過了幾秒，那道紅印子開始有腫的跡象。
    “你調查我？”
    應晚壹抬腳往前一步，眼睛倒沒挪，秦雅芷跟她之前鬧過衝突，也不孬，了解她的脾性，鎮靜得很，心口起伏的瞬間倒漏了慌張。
    “查到什麼了，說來聽聽。”
    “應晚壹，你是不是特別愛搶人家男朋友。。。”
    “是”
    她在對方話音沒落下出口，態度坦誠的不像話。
    對方噎住，憋了半天沒聽到下文，她接著開口。
    “搶誰的了，嗯？”
    “你說的是慕上煜？還是。。。”
    腳底踩過剛剛從紙袋裏散落下來的紙頁和照片，她在離對方一步遠停住腳步。
    “鹿嘉譽？”
    對方瞳孔震動，是沒想到她這樣的不加遮掩，話裏話外透著不要臉的坦然。
    她另隻手也插褲兜裏，整個身子重量往右腳傾斜。
    眼底諷刺明顯，整個人懶散的看著她，紮的秦雅芷眼睛生疼。
    “你整天愛不愛的煩不煩秦雅芷？”
    “話說清楚了，你可是一直在惦記我男朋友。”
    最後四個字說的重又故意，她左腳收回，身子重心回歸原位，帆布鞋踩著照片摩擦幾下鞋底，然後斂下眉眼低頭看過去。
    那照片裏是之前在印禾後街被後來傳出的視頻，像素不是很清晰，似是被放大了，但大體還看得出她的麵貌。
    “還有”
    她抬頭，眼神瞬間變得尖銳，原先弱化的情緒被重新占據，眼睛眯起，睫毛濃密且長，危險卻迷人。
    “他不是不會愛人”
    “他也不是不會愛其他人”
    她吸一口氣，胸口悶著的情緒開始擴散，眼睛透過玻璃窗落在遠處一排排低矮房屋和林蔭道上，殺人誅心這種把戲，她從來不會膩。
    她輕喘一口氣，秀氣眉毛皺起來，眼睛流轉。
    “就。。。我在這裏，你就得靠邊站，至於愛不愛，還真不好說。”
    “你覺得，他愛我嗎？”
    話說的輕飄飄的，視線從遠處收回，也輕飄飄的回到對方臉上，下巴微扣，抬著眼睛盯著對方，口裏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卻無形中敲打著對方的神經。
    秦雅芷被她這一番操作敲掉一層理智，眉頭越擰越緊，話出口的瞬間音量拔高。
    “那又怎麼樣，你覺得我會知道這些事，慕上煜就不知道？”
    她的麵部因為激動有些輕微泛紅，頭發隨著動作跑到前麵來，下一個瞬間又被她捋到腦後。
    “我沒興趣跟你玩摳字眼的文字遊戲，他在乎你又怎樣，你應該還沒告訴他你跟鹿嘉譽還有過這麼一段吧。”
    “說不定，他也很在乎呢”
    被應晚壹壓迫，她鞋跟抵在落地窗邊緣，氣勢被她說的話帶起來，看著眼前應晚壹，身後的頭發被發夾夾在腦後，雙手依舊插在褲兜裏，被溫柔包裹著尖銳情緒，然後開始刺破衝出，她的腳尖抬起又落下，在兩個人之間啪的輕微細響，秦雅芷伸手握住了她身上的刺，她就這麼就這對方的手生生的拔出來，即便扯出皮肉，也能泰然自若的紮進對方心口裏。
    “你都跟他說過了我還說個什麼勁。”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不停，她沒什麼耐心跟對方費口舌。
    轉身的那一刻被秦雅芷拉住胳膊，不依不饒，難纏。
    “應晚壹你。。。”
    “你知道我跟慕上煜什麼關係嗎，嗯？”
    她甩開對方的手，逼進一步，氣勢洶洶的，說出的話也沒了顧忌。
    “知道我跟他到哪一步了嗎？”
    “知道你還在怎麼想辦法讓他多看你一眼，多在你身邊待一會的時候，我跟他在做什麼嗎？”
    兜裏的手機震動第二輪，兩個人劍拔弩張的，來往的學生注目的也不少，但應晚壹絲毫沒有要就此作罷的意思，不是非要招惹她嗎，行，她有耐心的很。
    “還有，你覺得你弄幾張照片，發幾個帖子有勁沒勁，唬誰呢？”
    秦雅芷怔了一下，手指攥緊，在應晚壹話出口的瞬間腦子裏思緒回轉，那天在天台上，慕上煜白色襯衫被風吹起邊角，漆黑眼眸看著她，輪廓立體，睫毛濃密，眼神潺潺，她記得之前不少女生會討論他說長了一雙深情眼，他被凍得有些微紅的鼻尖，視線落在她身上，就讓她潰不成軍。
    “她全身的數據我都了解，她的笑，哭，每一個情緒波動我都掌握。”
    “你覺得那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她會放在眼裏嗎？”
    有一雙手瞬間就攥緊了她的心髒，有那麼一刻或者一個瞬間，讓她覺得，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他了，也看不透。
    “你閉嘴！”
    她眼眶紅紅，瞪著他，理智被情緒壓過，話出口的瞬間也顧不得什麼體麵。
    “什麼時候”
    慕上煜沒答，斂著眉眼沉默了幾秒，似乎這一次非要給她一記一樣，把她的心再次鬆開然後又攥緊。
    “你把她推開我身邊一次，我就更想要她一分。”
    “她站在我麵前我就想著怎麼睡了她”
    那個人當時也跟應晚壹現在一樣，話裏話外的像個流氓，手插褲兜裏，有些吊兒郎當，話撂給她也沒半分顧忌。
    “還記得那個夏天嗎，大家總在一起聚會，醉了說話也沒把門的。”
    “那藥我至今都沒有追究是誰下的，但人。。。。。。”
    他眯起眼睛看向遠處，似笑非笑。
    “我可是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