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從這裏，跳下去。
    ——你要是……我陪你一起。
    ——陪我？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怎麼照顧？我，我就是個累贅。
    ——不是的，不是的。
    ——有人會因為我笑嗎？
    ——會的，我啊。
    ——底下的人叫我去死，別浪費時間。
    ——你不會跳的，對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問我沒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
    ——想想你的親人們，他們會難過、痛苦一輩子的。
    ——可我隻聽到了去死。
    ——不是的，不是的。
    ——如果不是，那麼一次次劃開我傷口的是誰？難道不是你們？
    ——如果世上有如果，我願是如果，永不發生。
    一
    他消失了。
    人們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沒有人會去用這件事抨擊指責我，偶爾記起了還會安慰我，都過去了。
    你看，他們說我是最大的受害者，付出了那麼多，結果卻不怎麼好！
    真的是，每回都讓我在原地等你，自己卻不知道跑哪去了！一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會像烏龜一樣躲進殼子裏。
    下班回家後，我收到了一個快遞包裹。挺大一個箱子，稍微有些重，我看了一下，寄件人姓名填的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用小刀劃開箱子，裏麵有兩個盒子，一個包裝精美，一個懶得連封都不想封。我先打開了簡陋的盒子，裏麵按時期整齊擺放著的信封。我挑了幾封去看，我哭了。
    包裝精美的那個，打開後，是一個精致且十分漂亮的木製沙漏，還有一張寫著“如果可以重來，你想回到什麼時間”的便簽紙。
    二
    （有些人說，跳樓自殺的百分之九十在離地很近時後悔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但當我做出選擇時，我不會為既定的結果後悔。）
    我又回到了那幅被我遺忘的畫麵裏，而這一次，我隻想擁抱他，在他懷裏號啕大哭，我要告訴他，我害怕。
    我害怕，從此以後，我將獨自生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裏。
    他沒有推開我，愣在原地的樣子好傻，我笑了。
    我說，你看，我因為你笑了。
    警察給我打手勢，讓我將他拉離危險邊緣，我沒動，我願與他一起沉淪在黑暗中，和光明對賭。
    他動了，卻沒掙脫我，抬手抹去我的眼淚，用往常一般溫柔的聲音告訴我，該醒了。
    三
    我猛地一怔，沙漏從手中滑落，碎在地上，細沙掩埋著點點光華。
    他不遠萬裏來找我，是我沒想到的。
    在沒掀開那層薄紗之前，他是非常樂意與我交往的，這給我一種他無懼世俗的感覺，所以我完全地將自己交付出去。
    我摔到地上，疼極了，那個人卻走了。
    天台上，他一字一句，自問自答，離邊緣越來越近。
    分開的那些日夜裏，我哭著睡去，笑著醒來，默默地留出一片空餘，期待著溫暖重臨。
    我不敢去打聽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害怕某一天紅色的請柬會寄到我的家裏，又或者，鈴聲響起……
    不過他向來對我溫柔，不至於藕斷絲連，卻也不必再生因果。
    他不會邀請我去參加他的婚禮，既悲哀又慶幸，他給我留足了體麵。
    電話輾轉到我這裏，老同學著急地問我，他有沒有聯係過我？
    平日裏你們關係最好，你應該知道的。
    我應該知道什麼，我們許久沒聯係過了。
    比陌生人還不如的各種意義上的聯係人。
    我客套了幾句，打算掛掉電話。
    他失蹤了。
    啊？
    誰失蹤了？
    他突然和父母大吵一架，離家出走。
    這麼大個人了，能出什麼事？
    他，怎麼給你說呢，就是，就是情緒不太對，我前幾日還勸他去看心理醫生。他父母去公司找過了，沒找到。他竟然早早的就辭職了，什麼都沒給我說，虧我是他發小！
    我把我想到的所有的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全說了。
    沒找到。
    沒找到。
    還是沒找到。
    我等不下去了，拿了車鑰匙就走。
    門鈴響了。
    他蹲在角落處。
    見我出來，又慌了。
    想走？
    不準走！
    後來，我才知道，他真是個傻子，別人是用時間磨去棱角接納未知的彷徨，他倒好，是用時間畫地為牢懲罰自己不得解脫。
    他啊，半生孤傲，一朝散盡，生生地拽開血肉，剖出雪白的靈魂示以眾人。
    他沒錯，我沒錯，他的父母也沒錯，世界也沒錯，愛更沒錯，是求和的過程偏離了對的航道。
    空寂的房間裏，鑰匙轉動的聲音透過我的靈魂與過去回望。
    他從玄關處走來，手裏捧著一束妖豔的玫瑰，看見我哭了，很著急地跑過來，抱著我。
    對不起，我說。
    他說，小寶貝既然說了對不起，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我是說真的，我說。
    嗯，我知道，他說。
    他說，寶貝，不哭啊，我一直都在呢！
    他說，對不起，我愛你！
    我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收拾殘局，他估計也忘了自己何時整的這一出。
    手裏的信是剛剛拆開的，哦，寫給親親寶貝的最後一封信，長本事了，最後一封信！
    我躲進書房裏，抽出信紙，寫給大傻瓜的第一封信。
    四
    寶貝，生命總在繼續，痛苦卻不會一直延續。
    五
    寶貝，你抱著我的樣子，真好看！
    六
    寫給親親寶貝的最後一封信：
    今天，你把留了很久的發剪短了，你說，你在告別過去。
    清晨一大早，我被你叫醒，我不想去，盡管昨晚在你的萬分堅持下我答應了。我反悔了，又不想拂了你的興致，最後別扭地收拾完，隨著你出門去了。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此時用來形容你，再合適不過呢，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知道，是因為我覺得你像一隻八百年沒出去溜過的二哈。
    下了樓，你開始猶豫不決，在那裏站了很久，最終回去取傘。
    外麵陽光正好，春風和煦，況且兩個大男人打著把傘，夠奇怪的。
    可能以前的我對陽光的抵觸嚇到了你，導致你每回帶著我出門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你知道的，我並不想這樣，可我還是如此地反應了。
    風吹過你的發梢，精靈在跳舞。
    我悄悄地看著鏡子裏的你笑，我在想，世上怎麼會有可愛的人啊，他那麼好，願意陪著我這個老朽的靈魂空度餘生。
    你頭偏過來一點，又被師傅瞪回去。
    我拿起桌子上的書刊，一頁一頁地翻看。
    距離上次出門，已有半個多月，我也放空了自己半個多月。
    兩年前，我孤身一人來到你的城市，站在你的門前，我說，我辭職了，我病了，很嚴重。
    你願意包容一個彌留世間的幽魂。
    你說，我父母找了我很久，問我要不要回去見他們。
    我拒絕了你，真的抱歉，有些事情經曆一遍就夠了，再來一遍我未必能夠撐得住去找你。
    微風和煦，我總是嫉妒它能光明正大地吻過你的臉龐，遊走於你的耳邊。
    我想我是瘋了，真的瘋了，鋪天蓋地的負麵情緒向我壓過來，
    如果有一天，我悄無聲息地離開，那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可我犯了癡，還是跨越了好幾個城市，滿身傷痕跑來見你。
    如果你沒有開門，那會是我們最後一次擦肩而過。
    是我先放開了手，是我先逃跑了。
    難得你糊塗，還肯回頭看看我。
    師傅又在瞪你了！
    我不想僅僅留在你的過去，我想要擁有每一個有你的未來。（被劃掉了）
    陪著你留長發，陪著你剪短發（被劃掉了）
    請原諒我所有的魔怔與不合時宜！
    對不起，我的寶貝！
    七
    我反悔了，人間這麼美好，不能讓寶貝一個人獨享。我好不容易跨過千難萬難才來到你的身邊，難得你糊塗一次肯再抱住我，我怎麼舍得，怎麼舍得放手離去，任風吹亂你的影子。
    八
    寫給大傻瓜的第一封信：
    前情提要，事先聲明，我被騙了，我以為我愛上了一個清冷孤傲卻隻對我一個人溫柔，可可愛愛的翩翩公子。
    結果，他就是個大傻瓜！
    你說是不是？
    話不多說，我又沒有你那麼多婉轉的像樹上的鳥兒一樣的縝密心思。千萬不要學習那一套我的心思要你猜，有事你就說出來，我可是你的忠實聽眾。
    不是嘛？大傻瓜。
    你沒有魔怔，也沒有不合時宜，你在恰好的時節裏找到我，我在恰好的時節裏遇見你。
    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我想你陪著我留長發，剪短發，看月亮，數星星，快畫重點，我想你，陪著我。
    還有，說我像二哈，過分了哈！
    還有，既然已經被我看到了，所以，你喜歡更哪個，榴蓮還是鍵盤。
    其實沒必要的對不對，我知道你會說這個，不過抱歉，寶貝生氣了，寶貝需要被哄。
    傻子，我說正經的，往後餘生，有你，才有往後餘生。
    我害怕，所以我抱住了你，可是我害怕，所以你得抱住我。
    九
    我來世上，尋一人，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