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我們在赴一個約會  第四章綠裝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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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之時,所有的89級學生都接到了即將參加軍訓的通知,軍訓地點就是不遠處的52851部隊,大家將要在部隊中生活整整十天,十天完全軍事化的生活,興奮與新奇令大家幾夜難眠。
    1990年2月28日下午1點半開始,所有一年級的學生便整裝步行出發,將是1個小時的行進路程,那昔日總是綠綠的小山啊終於漸漸的近了。步行便是軍訓的開始,學生們已然進入了狀態。一路上在老師的口號中走走跑跑,即使這樣的天氣,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那夢想中的兵營,那神秘的小山喲,班亮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走進靠近。
    兵營門口兩邊筆直地站著列隊的戰士,旁邊像是部隊的領導與學生科的老師在交談著什麼。學生們列隊等候著,班亮額上的汗才漸漸退去。終於通知大夥去領行李,之後由部隊班長帶著這些學生兵進了宿舍,大如教室的宿舍,均是兩張上下雙層的床鋪並排而放,十八人,正好是一個班的全體男生。班亮與夏小輝被安排在直對門口的上層位置。
    吃飯是在下午6點半鍾,餓得饑腸轆轆的學生們甩開腮幫子一痛狂吃,風卷殘雲般千姿百態。
    先前的向往便由軍姿晨跑正步走所充實,還有便是整日的腰酸背痛。聽班長說,軍訓的這幾天裏還會有半夜的緊急集合,總是精心著。
    正步走!隻要是班長那宏亮的聲音響起,便見操場上叭叭的步伐掀起肆意的塵土。終日緊張著。才想起學校的早操課間操是那麼輕鬆,幾乎是在毫無感覺中便應付過去。筋疲力盡之後再到食堂那才是徹底的享受。直到畢業後的好長時裏班亮還會想起部隊裏經過烘蒸後不同於學校食堂中的標準粉饅頭,那吃到嘴裏的味才是真正的饅頭香。
    依舊是晚上十點熄燈。熄燈後,部隊上的班長要遍查人數,嚴厲的聲音讓大家即使沒有睡意也不敢弄出點聲音來。也便是在熄燈後,夏小輝便緩緩吹過氣息,撩撥著班亮,無論麵對與背對。當班長巡視到跟前時,班亮希望他發現夏小輝的違規動作,雖然班亮心裏清楚這不大可能——這麼輕巧的違規動作。氣息過後便是夏小輝的手停留在班亮的臉或頸背。班亮總想以普通的心態麵對他,卻總也攔不住他這種曖昧的舉止,隻能敬而遠之。幾乎是怕了與他的獨處,而此時在部隊中依舊逃脫不了他的影響。
    夏小輝告訴過幾次班亮:“咱們班長竇鋒看你的眼光特毒,他一準是在打你的主意,防著點。有好幾次他巡視到你床前時都要站上好長時間。”
    “去你的,讓你一說還挺瘮人的。”其實班亮也感覺到了。
    就是在夏小輝玩笑後的晚上,班亮被臉上的涼風吹醒,又是班長!這樣四目相對,黑暗中靜得出奇,輕微的鼾聲此起彼伏。他還在吹。班亮不知如何應對,迅速用被子蒙上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聽到班長離開的腳步聲。班亮轉過身想喊醒睡中的夏小輝,猶豫再三作罷了念頭,還有幾天軍訓不就結束了嗎。
    再見到那個班長,班亮像貓避鼠似的遠遠地繞行,令班亮想不到的是一到晚上便又如此,忍無可忍之際,班亮悄聲問過他:“你到底想幹什麼?”開始竇鋒隻是眨巴眨巴眼睛:“就想逗逗你,白天沒機會。”“你不怕我告訴我們老師?”班亮說。“你不會,我知道。”竇鋒憑什麼這麼自信,那略帶安徽口音的普通話低沉而有力。有過交談後,即使班亮背對站在床前的竇鋒,他也依然會站立許久,隻不過吹到的是班亮的頭發。
    “你有事瞞著我。”在與夏小輝練習雙杠時,他突然這麼問著班亮。
    “什麼事?”班亮一臉茫然。
    “竇鋒肯定看上你了,我敢說你要是當兵的,你早就讓他俘虜了!”夏小輝滿臉鬼笑。
    “別沒正文。”班亮不想跟他討論這樣無聊的話題,顯得很不耐煩。
    “是不是喜新厭舊了,別看他是當兵的,我的功夫比他不差,對嗎?”夏小輝一把扭過班亮的臉。
    “你真讓人惡心!”班亮就突然反感起他來,轉身想離開。
    “不說了還不行。”夏小輝幾步追上來拽住他。“再陪我練會兒,回去也是幹坐著。唉,你猜我夢見誰了?”夏小輝臉上堆著謅媚的笑。
    班亮不想聽他這些汙七八糟的話,隻是斜眼看了他一眼。
    “你肯定想不到,是咱班的書記,黑玫瑰!他媽的,也不知是怎麼就夢見她啦,讓我給辦了,要不是夢該有多好。有機會你給我們牽牽線,怎麼樣,我不如你與她接觸的機會多。”夏小輝此時臉上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杜麗萍!幹練的團支部書記!班亮怎麼也不會想像出書記會看上夏小輝,打趣地說:“你也就做做白日夢罷了。”
    “行,你小瞧我,有一天我會告訴你怎麼辦她的!我也不用你牽線。”
    越是與夏小輝在一塊呆得久了越讓班亮捉摸不透:眾人前他是個穩重近於木訥根本就不像局長兒子的人,隻要與班亮單獨在一起便全然又是一副麵孔。莫名其妙的。
    陳映虹總能感覺出隊長王誌堅訓練時持一種異樣的眼神,總想問問紀萍卻不好意開口,也許是自己多心,他本來就這樣——對每個人。每晚宿舍中都有人議論王誌堅:那張總是冷酷沒有笑容卻讓人愈發想多看幾眼的臉,那雙總是咄咄逼人的眼睛,還有鼻梁嘴唇下巴,沒有落下的!是不是每個帶女兵的隊長都這樣。陳映虹從不加入這樣了議論中。
    今天的訓練科目是正步走!王誌堅的臉瘦瘦的,說話時目空一切的樣子的確令人生畏。陳映虹總是盯著他的下巴,略有微凹、翹翹的,這便是性感的那種吧。
    分解動作讓陳映虹想起了卡通舞蹈。頻繁的腳尖著地讓隊長訓斥了幾句:“這點毅力都沒有,什麼樣子!”陳映虹嗔怒地盯了他一眼。等到單獨正步走時,隊長似乎忘記喊立定,陳映虹傻傻地正步走著。該死的王誌堅怎麼也不喊立定,陳映虹這麼想著,眼前便已是車庫的大門。
    “立——定!”王誌堅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嚇了陳映虹一跳,不曾聽到跟在身後的腳步聲。“你走得很好。”
    好?怎麼比別人多走這麼遠?陳映虹真想問出來,隻是看著他。王誌堅的眼神被陳映虹粘住,彼此似乎都感覺到時間的凝固。那種冷酷的男性之美遍布在王誌堅臉上所有的角落,而今天此時卻有一絲笑意在閃現,幾天來從未見過的笑,是陳映虹第一次見到。“陳——是陳映虹吧。”他愣愣的這麼一句話,讓陳映虹漲紅了臉:這是王誌堅嗎?那個總是鐵青著臉的隊長,你也不怕身後不遠處的同學們看見我們的反常舉止。
    “向後轉,跑步走!”
    陳映虹迅速反應過來,隻顧低著頭跑進隊列,再也不敢看雙深遂的眼睛。
    軍裝!綠上衣深藍色的褲子,一條武裝帶,還有一頂似曾有人用過的大簷軍帽。所有的同學都新奇地穿戴上。對著鏡子照前照後,隻是嫌鏡子太小,要是有個穿衣鐿就好了。班長的漫不經心讓大家隻是一瞬間的不悅:等軍訓結束後,軍帽是要收回去的!收就收,髒兮兮的,看著就讓人惡心。肥肥大大的軍裝穿戴齊備便掩去了大家凹凸的曲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笑鬧著。
    小班長捎來一捆信。紀萍拿過兩封信遞給陳映虹一封:“陳虹,你的信真奇怪,郵票郵戳地址郵編全沒有,四無產品。”紀萍的話引來大家的爭相觀看,陳映虹趕緊搶了過來,也是納悶,從沒收過這樣的信,除非是這院裏的人寫的,看字跡該是男生寫的,穿上新軍裝的興奮已悄然退去,猶豫中拆開了信封:
    “你好,陳映虹:
    我是你的隊長王誌堅,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麼會寫信給你,而且是在我們相識僅僅三天多一點的時候。隨信寄去的還有兩張照片,一張是我媳婦雪梅,一張是我的女兒冬冬。對於像你這樣心細的女孩子,即使不看後麵的文字也會從照片中看出什麼來。”
    看到這,陳映虹便抽出下麵的兩張照片。雪梅,真的雪裏的一枝梅花嗎,那圓圓的臉旦笑彎彎的眼睛,還有額前的頭發。陳映虹不禁撫摸著照片上曲膝坐在雪地上的雪梅,這發型跟自己怎麼這麼像?不單是發型,還有這臉型還有這笑起來的樣子!陳映虹趕緊從枕下摸出小鏡子左顧右盼起來,一個寒顫讓自己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是有些像!見正有同學往這看呢,便又重拿起信,努力使自己先鎮定下來。隊長的笑隊長的冷酷便和隊長這剛陽的文字摻雜在了一起。
    “我的女兒已經三歲了,可她至今也未喊過一聲媽媽,因為雪梅在生下冬冬三個月時便去世了,是淋巴癌。其實從懷著冬冬時便有了先兆,自打一生下冬冬便高燒不退。冬冬從未吃過媽媽的一口奶,是她奶奶喂大的。每到夜深有靜時,我便掏出這兩張照片仔細地看,雪梅在地下,冬冬在老家,誰都不能與我說話!你也許不會相信我時常會對著照片落淚,不要笑話我。
    你們這批學生是我帶隊的第三批,你也許不信,我每年都帶女生隊,也許是我長得醜的緣故。好幾百號人哪,從第一天你們到部隊時我便注意到了你,此時你應明白了原因所在。我也相信在我國眾多人口中有兩人長得有幾分相像很正常,可你與雪梅相像,令我很高興,總想多看你一眼又怕你誤會。你我之間便因為雪梅的原因多了一層別於我跟其他同學之間的緣分,你說呢。
    之所以給你寫信,是怕你誤會我今天刁難性的訓練。你們來這已經三天啦,第九天閱兵,那麼軍訓也就八天,剩下的五天很快就會過去的,如果當你離開後還會記得我,我會很高興。
    照片送給你,算我們相識的見證。
    敬禮!
    王誌堅
    1990年3月2日”
    天哪,這是隊長王誌堅寫來的嗎?陳映虹將兩頁信紙翻來覆去地瞧,似乎想瞧出他的臉來。照片上的冬冬也是坐在雪地上,一身紅棉衣,這倒像一朵雪中的紅梅。
    再也碰不到隊長的目光,他在躲避。還是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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