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我們在赴一個約會  第三章午後陽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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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校以來的第一篇作文成績為“中”,這令對作文很感興趣的班亮一下子便猶如跌入雪川冰穀,評語更讓班亮為之一驚:“寫作能力較差,提高寫作水平的最有效辦法是:多讀多記多寫。”馬小雨老師的紅色鋼筆字甚是瀟灑,可以與字帖相比。
    是一篇以《晨》為題的文章,寫得太散了,被馬老師劃了三十二道紅杠,紅杠所示除了病句便是別字、自造詞。在初中時的作文常被當作範文的班亮麵對這樣的評語這樣滿篇的紅線,腦子裏一片空白!而這堂課的範文是劉秋陽的《晨》,記敘文,樸實通暢,生動自然,是寫菜市場的早晨,就是一副市場早晨的瞬間拍照,所以給了“優”的成績——全班僅此一個“優”。
    馬老師在對新一課的生字進行考古式的講解時,班亮已很難收回精神:你為什麼花大半堂課的時間講解幾個漢字,從甲骨文到金文,從篆書再到楷書,莫不是學考古出身的?怪不得見不慣字句中的自造詞,如果你是魯迅先生的老師,那麼“直麵”便不會延用至今。幸好你不是!你更不是古人,你卻想讓在座的三十五位同學都成為研究古文的追隨者。聽課的間隙,班亮幾次回過頭望望聚精會神的劉秋陽,大家的體育委員。
    “同學們,下午好,當你聽到這熟悉的旋律時,今天下午的廣播已經開始了,我是杜婧,第一次為大家主持播音,請大家多多關照。今天的內容我們是這們為大家安排的……”
    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杜婧與紀萍一同進了廣播站,當聽到杜婧高亢嘹亮的嗓音從廣播喇叭中傳出時,是在一個晴好的午後,班亮坐在閱覽室的窗前望著操場上玩籃球的同學們那靈動的身影,卻在仔細聽著這播音內容:時事播報是當天的報紙摘要吧,名人軼事,海外星雲——《讀者文摘》雜誌上現成的欄目名稱與內容拿來一用,不費太大力氣。是誰為他們組合的稿件?
    門吱呀地響起時,班亮見是盧珊珊,她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班亮做了個手勢,她微笑著走了過來。班亮便是因為書才注意到她,腦後總是紮著一把高翹著的刷子,總是在班內焦點之外的一個最不起眼的女生。偏偏是她,手中總是有一本厚厚的書,僅班亮看過的就有《千江有水千江月》、《又見棕櫚又見棕櫚》、瓊瑤係列、徐誌摩詩集,太多太多,凡是女孩子愛看的書都會在她手上流過,而在一次晚自習課上她正在看的一本發黃的書讓班亮對她有了另樣的看法,是巴金的《海的夢》。當時就問她:“你也愛看這樣的書?”“啊,這有什麼,《西廂記》、《牡丹亭》我上初中時就看過,隻是一直沒借著這本,才從圖書館找到的。”她隻是淡然一笑。“哪天我拜你為師吧,這下我的作文有指望了。”“快別提作文了,我看咱都得向劉秋陽學習。你也沒寫好?”“中,第一篇作文成績,交作文時還自我感覺不錯呢。看來咱是同病相連啦。”班亮真沒想到也有與自己對作文的感觸這麼相近的。
    盧珊珊坐在了班亮旁邊。
    “又在看什麼好書?”班亮已拿了過來。
    “《荊棘鳥》,澳大利亞女作家寫的。”
    班亮承認自己跟不上盧珊珊的閱讀速度,幾乎她手中的每一本都有看點,所以在歸還期內隻要有時間,班亮便接過來看。“咱班一下子有倆人進了廣播站,也不知怎麼進去的?”班亮隨口一說。
    “倆?你還少說了一個,是三個!”盧珊珊不以為然地說。
    “還有誰?”
    “我呀,現在杜婧播的稿件就是我編的。”
    “真沒想到,也是,咱班裏也隻有你能編。盧編輯。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班亮眼睛一亮。
    “也是巧了,好幾天前我們仨一塊直接到廣播站問的,正好站長崔曉玲在那,還挺順利,我們三個都被留了下來。站長還說呢:從沒有一個班同時有三個人毛遂自薦來的,一般情況下,是統一招人,人多了還要挑挑呢。”
    “回來問問你們站長還要人嗎,我也去當播音員吧。”班亮被她的話點燃了激情。
    “早知你想去,當時一塊四個,站長更驚訝啦。到現在,89級的就我們三個,肯定還要。”
    閱覽室的值班同學走過來狠敲了兩下桌子,班亮與盧珊珊相視一笑。
    周三上午的語文又發下了作文本,這次的作文題目是《介紹常用工具書——字典》,班亮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以平實樸素的文字完成了自認為較好的文章,幾乎是在誠惶誠恐中盼著本子發下來。
    “良下”,比上次的“中”提高了半級,還是紅線滿篇,十九道。“學習態度比較認真,但由於基礎較差,在行文過程出現了許多語病,因此就很難把事理講清。”又是一篇失敗的作文。
    班亮將作文本扔進了書桌。還醞釀自己的長篇小說嗎?接連兩篇作文都沒寫好,還異想天開地寫什麼小說?已經寫出多半的文字難道就是一堆垃圾嗎?學考古的老師,你短短兩篇評語已令班亮失去了寫作的自信,你知道嗎?
    下午德育學習後便又是大掃除,隨著學生會生活部委員及所有生活委員檢查完衛生後,班亮一個人進了教室,每次麵對大掃除後的教室,班亮都有一種靜謐的喜悅感:沒有了同學的教室,多像一副靜止的畫,當你看到每一張桌子時,便又會聯想到那張桌子的主人,主人便是桌椅的備注。就在這一排排的課桌間遊走。最終還是停在了窗前,窗處有幾隻喜鵲在飛,悠忽停在樹梢旋而又俯衝下來,俯衝著便似一塊亮亮的油綢般飄落。堤岸那邊的魚塘已是冰封。已是冬天啦,白天的教室比宿舍還暖和呢,班亮寧可在教室多呆一會兒。就這麼憑窗而立,任思緒飄蕩……
    推門聲。“就知道你在這,我來不打擾你吧?”劉秋陽那總是特穩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瞧你說的,教室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劉秋陽把班亮從千萬種思緒中拉回來,回到座位上。
    “其實我是想利用這點時間向你請教兩道數學題,可以嗎?”劉秋陽的位子隔著班亮斜靠後兩排。他拿著剛發下的數學作業坐在了班亮對麵,是兩道微積分題。
    “剛考完試,你就這麼緊張兮兮的,想拿特等獎學金吧。”班亮淡淡地說。
    “你別諷刺我,我是笨鳥先飛,你平時身邊這麼多人請教問題,我哪有機會靠前。現在你要是沒心情,咱改天也行。”劉秋陽笑眯眯的樣子。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你怎麼沒去鍛煉,教練放你假啦?”
    “教練請了兩天假,我這是那邊偷懶補這邊,充分利用時間。學校給我們定為45分就及格,其實我都不好意思。”劉秋陽搖搖頭。
    “這就是特招,不是還有強項了嗎。”
    講解的過程就是重作的過程。當班亮每一步都講出依據所在時,結果也便自然得出。劉秋陽連連點頭,一口一聲謝。班亮說:“你太客氣啦,讓人感到有些虛了。”
    “我可是真心感謝,也許我們接觸的時間少,還不太了解,我挺佩服你的。”
    班亮一怔,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令人佩服的地方。
    “雖然是在一個宿舍,咱一直也沒機會坐下來說話,但我能感覺出你是咱班上最有才情最隨和最容易接近的,讓你做生活委員,謝老師選對了。”劉秋陽真誠的樣子,倒讓班亮不好意思。
    “你可真會說好話,怪不得大家都說你是——”班亮已知說過了頭,故意停了下來,“笑麵虎”該是個貶意詞吧。
    “是什麼?”他還是笑笑的。
    “不說最好。我可不像你說的那樣,我覺得自己挺迂的,凡事愛鑽牛角尖,不好,說我佩服你才對,總是把事情處理得八麵玲瓏,像個大人。”
    “我沒吹捧過任何人,我們都太謙虛了吧,謙虛過度就是驕傲,你我之間何必這麼拘束。”劉秋陽起身迅速到黑板前寫下了四個大字:青春活力。“這才是我們的本來麵目,對嗎?”
    班亮會心地一笑:“我還一直想著向你請教作文呢,你也指點指點我,我都快失去信心了。”
    “咱們這位語文老師依我看是寫實派,你沒看他每次講起漢字就用半堂課的功夫,他肯定不喜歡現在外麵流行的東西,我聽他們說,分析班有一個同學課上還跟他發生過口角呢,就是因為探討傳統與時尚。”
    “難怪你得優呢,你人不大研究人的本領倒不小。”
    “又諷刺我?”劉秋陽一本正經的樣子,“說著說著就離譜。”
    就這麼輕鬆愜意的閑聊著,直到有別的同學進了教室才讓這二人想起了回宿舍。
    便是在除舊迎新的聯歡會會,杜婧以個人的能力與熱情調動起了全班的氣氛,是她的京劇清唱把聯歡會推向第一個高潮:奶奶,您聽我說……如果不唯學習論,她才是班長的最佳人選,僅僅讓她做一個衛生小組的組長的確太委屈了,她的開朗大方越發顯得沈歆縮手縮腳。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當漫妙輕柔的音樂引來盧珊珊的誦讀時,你已被她製造的這份意境所感染。徐誌摩的詩歌傳開來便是因為一本盧珊珊拿到班裏的詩集。
    就是在多年以後,班亮還清晰記得陳映虹化妝後走進教室的瞬間:一位豔麗的印度少女!眉間的紅砂,踝上的腳鈴,耳鼻間的鏈環。《猜謎語》,你就猜吧!是朱曉琳甜甜的聲音。教室裏寬敞的場地中,一位翩躚飛舞的女孩多像一隻精靈啊,鈴聲與樂曲聲縈繞在教室的角角落落。旋轉,無數個旋轉,還有那花般綻開的手指。就在那一刻,教室裏似乎隻有鈴聲樂曲聲還有陳映虹靈動的身影,大家都靜了下來,這是平時的陳映虹嗎?不顯山露水的一個文靜的女孩子,在班亮的印象裏很自然地把她歸為嫻雅穩重的那一類型,略微豐瘐的腰身更顯出一種嫵媚,此時此刻簡直是換了個人!樂曲聲嘎然而止,猜謎語的女孩定格在了教室中央。最熱烈的掌聲充斥了整個教室,繼而漫延至樓道,好!靚!是誰喊了兩嗓子?陳映虹匆匆退出了教室。
    散會後已近午夜。冬日的嚴寒中要是有場雪該有多好。
    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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