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我們在赴一個約會 第二章暗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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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生活是從秋天開始的。
秋季運動會剛剛結束,男生宿舍便把床鋪並排在一起,隻是為了大家擠在一塊暖和些。
那天班亮剛檢查完衛生回到宿舍,虛掩的門縫中傳出嘈雜的吵鬧聲,推門一看,天哪,楊傑胡明信李健正在準備給夏小輝扒褲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89級男生中漫延開這樣一股風氣,每天總有人被強迫暴露春光。這是不是迅速拉近關係的一種表達方式?在兩個月的相處中便至如此,也隻有在這樣十五六歲的年紀。
“就扒你,誰讓你加夥最大!”是楊傑的聲音。這個胖子,總是在周六回家時捎回這一星期替換下的髒衣服,他說他媽媽嫌他洗的不幹淨,洗了也白洗,幹脆就甭洗。倒是他媽媽的乖兒子。
“肯定不是處男!”胡明信的聲音。他是本宿舍的性博士,平日大家簡稱博士。每晚隻要一關上燈,他便會給大家講上一課,無所不講,起初大家都好奇他怎麼知道得這麼多,原來他爸爸存有幾百冊圖書,關於性的內容也是被他無意間發現的。每有女生問起:他也不戴眼鏡,也不像個有學問的人,瘦吧拉嘰的,怎麼起了這麼個外號?男生們便哈哈一笑。
李健個子最小,平時對宿舍中所有人的個頭都羨慕得很,總是想著增高鞋墊之類的,在學習上推崇班亮,在體育上推崇劉秋陽。今天卻也加入了這個行列,令班亮不明白。
誰也摁不住夏小輝,床鋪扭動得厲害。班亮不願加入這亂糟糟的遊戲中。見班亮回來了,夏小輝像看見了救兵:“快,幫我收拾收拾他們。”
楊傑說:“別美了你,他幫也得幫我們,對嗎大班!”
班亮說:“你們就整天瞎鬧吧!”嘭得一聲摔上了門。隔壁205宿舍中沈歆與劉秋陽正在聽譚詠麟的磁帶,譚詠麟那磁性的嗓音把這倆人魔得什麼似的,隻要一有時間,二人的話題便會繞到譚詠麟身上。
呼啦啦,楊傑胡明信李健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隨手銷上了門。外麵是夏小輝敲門的聲音:“你們往哪跑,晚上,我一個一個收拾你們。”
“慘了,我們沒扒了他,胡明信倒差點讓他扒嘍。”楊傑笑笑的。
“還說呢,他壓著我,你們倆都沒搬動他,廢物!”胡明信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班亮隻小坐了一會便回了203室。宿舍中隻有夏小輝一人,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累了,折騰這半天。
“你也不幫我,虧了我還能應付他們仨,要是單挑,他們誰也不是個。你信嗎?”夏小輝坐了起來。
“你們天天這樣,我都習慣了,分不清誰扒誰,香三臭四的,今兒咱倆好,明兒他倆好,你說我幫誰?”班亮上了床,想躺下看會剛從圖書館中借來的《假若明天來臨》。
“我扒了你,你信嗎?”夏小輝蹭蹭兩下翻了上來。
“信,你想看嘛。澡堂裏又不是沒見過,你以為誰都樂意哄你玩兒?花花公子!”班亮抬身想離開,被夏小輝一把拽住。
“坐下說會兒話不行嗎?”夏小輝神秘兮兮的盯著班亮,盯得人都發了毛。
“你中邪了,這麼盯人?”
夏小輝一把扼住了班亮的腕子:“我都讓你勾搭起性了,你這個貨。”班亮掙開他迅速下了床摔門而去。
並排的通鋪僅僅維持了一周的時間便被學生科下令拆開,恢複原狀!沒辦法,大家隻能忙活一痛。
這個周六班亮不回家,每到不回家的周六中午時,班亮便會避開包車,載著全校大部分同學的包車也同樣會勾起班亮的心思。當班亮打完飯回到宿舍時卻發現門未鎖,以為是劉秋陽在,推開門卻愣在了那:是夏小輝!“你怎麼沒回家?”夏小輝一個人躺在床上像在想什麼心事。
“怕你一個人太膩味,陪你。”夏小輝冒出這麼一句。
“還以為是劉秋陽呢。”班亮吃著飯,也不去管他。
“他說教練家要拾掇房子,與幾個運動員一塊幫忙去了,估計得禮拜一早晨跟包車回來。”夏小輝坐了起來:“本來不想吃的,一聞到飯菜香倒覺著餓了,還得吃。”
班亮躺在床上看書的功夫,夏小輝打回了飯,吃完一推飯盒便倒在床上。班亮下了地,仔仔細細地收拾著屋子,每到周六同學們回家後,宿舍中便是一片狼籍,從早晨一睜眼大家的心便飛回了家中,哪還有心思收拾宿舍。
“等下學期選班委,我還選你。我尋思著每周一回來宿舍裏這麼幹淨準是你的功勞。”夏小輝雙手枕在腦後盯著上鋪的鋪板。
“也有劉秋陽收拾的,你沒見他的床鋪總是那麼板生。”隔著大方桌,班亮躺在了李健的床上。就在今天上午的化學課上發回了前次的小測試卷,班亮僅得了56分,從初中的尖子到今天的56分,當時班亮竟無法相信。而夏小輝卻是96分。班亮承認自己對化學有一種反感心理,好在隻學一學期,還是無機化學。安靜了一會兒,班亮開口了:“你這一半天有時間嗎?”
“幹嘛?”夏小輝支起身子看著班亮,仿佛是他求之不得的。
“向你請教幾道化學題,我第一次沒考及格。”班亮也支起了身子。
“我以為嘛事呢,我那是連蒙帶抄,96分至少有20分的水分。”夏小輝笑笑。
“那也比我56分高呀。”
“說實在的,數理化中,我也就對化學感興趣,再就是地理,可現在除了語文就是政治,真他媽沒勁。反正也不用高考,能及格拿畢業證就行。”夏小輝純正的天津口音抑揚頓挫。
就在講化學的過程中,班亮感覺出夏小輝的下巴偶爾抵在自己頭頂上,伴著微微的磨擦,班亮不以為然。
初冬的夜很早便來臨。夏小輝早早鑽進了被窩,班亮在看楊傑從家捎來的《陸小鳳》。之前班亮從未看過武俠小說,當初拿到手中也隻是想隨便翻翻而已,卻一直看了下來,已是第三冊,好不容易不受熄燈時間的限製,班亮貪婪地品讀著。無論你什麼時候放下隻要再拿起來便會與前麵的故事情節銜接上,不用記那如外國小說中冗長的姓名,也不用費力去想前麵的梗概。夏小輝催了幾次關燈,班亮才依了他。寒涼漫延著,離供暖氣還有些日子。班亮翻了幾次身也不曾睡著,在這靜寂中便想起了家中的父母,還有那隻已經五六歲的白貓,每次班亮回家,白貓便會圍著班亮轉上幾圈,蹭得兩個褲腳上都是毛。朦朧中便進入了夢鄉。
是誰在推自己,這一推便跌入了萬丈懸崖,啊——班亮一身冷汗,醒來。借著月光卻發現夏小輝正站在自己的床前——確切地說是李健的床前,班亮也想感覺一下睡在下鋪的滋味,在夏小輝的攛掇下便搬了下來。見班亮已經醒了,夏小輝貓腰鑽進了班亮的被窩兒,光著上身,隻穿一條緊身的紅秋褲。
“幹嘛?”班亮驚愕中已清醒過來。
“睡一塊暖和些,我的被子薄,再回家得捎床厚的來。要是不拆開床鋪,大家還都擠著多好。”夏小輝背對著班亮。
“你今天要是回家,我還認為你是咱屋裏最難接近的。”這麼著便睡在了一起,班亮想想不禁一笑:“你平時在教室裏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怎麼一回到宿舍就跟花花公子似的。”
聽班亮這麼一說,夏小輝轉過身緊貼著班亮:“教室是學習的地兒,我花花公子似的也是跟你,別人沒一個說我是花花公子。我怎麼讓你們感覺難以接近了?”
“你爸爸是局長唄。”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這有嘛可往一塊聯係的。”
“你好像怕人巴結你,我們也為了避嫌疑。”班亮說著倒有了睡意,怎知夏小輝格外興奮。
“我可不像你說的那樣,往班裏一坐,我其實是最普通的一個:長相一般,學習一般,表現不是特好。對嗎?一到我們組做衛生你不就盯著我,你為嘛老盯著我呢,嗯?”
“你太懶!”
“是嗎,平時我也沒刻意裝成什麼樣子。”班亮可以感覺到夏小輝發抖的身體,以為他是受涼而已,沒想太多,背對著他,卻能覺出他是有意挨緊。他又說:“甭看我在市裏住,小時候也是農村的,上初中時我爸才調到市裏,哪樣農活都會幹,你信嗎?”
“信。”
“我左手的食指就是割草時讓鐮削的,要說我也算個殘疾人,就是沒有殘疾證。”這麼說著,夏小輝便用這個指頭劃著班亮的腹部。進校這麼長時間以來,班亮的確不曾注意到他的這個指頭沒有指甲。班亮攥住他的手限製住他的動作。
“怪不得你體育這麼好,跟運動員們在一起鍛煉。”
“你會下圍棋嗎?”
“不會。”
“明天我教你,上星期我帶了副圍棋,問過好幾個人都不會下,一直沒拿出來。”
黑暗中班亮已明白他根本沒有絲毫睡意,不禁催道:“睡吧,太晚啦。”
“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說會話多好。”
班亮沒再應聲。懵懂中,班亮醒來,是因為夏小輝的身體——下巴抵著自己的頸背、燙且發抖的身子、緊摟著自己的手臂,還有大腿處的異常!班亮一下子坐了起來,夏小輝竟是一絲不掛,他一把摁下了班亮,聲音格外怪異:“睡吧。”
“你怎麼啦?”班亮不知道身邊的夏小輝這種反應是怎麼一回事。
“你肯定是處男,對嗎?”夏小輝越發摟得緊了。班亮在有意掙脫著,第一次與一個全身光光的同學這麼緊挨著,心慌慌的。而夏小輝正在試圖脫去班亮的一切。
“別這樣。”突然間班亮想起第一次去行政科買澡票時那兩個男老師的對話,一個說:你看這個學生的臉型。另一個抬頭瞅了一眼,有一瞬間的停留:女相。脫口而出。……是不是夏小輝把自己當成的另外的角色?無聲地搏鬥,怎奈不是夏小輝的對手,隻能死死地靠緊牆壁,一隻手摳住床鋪的橫梁。
“求求你。”夏小輝汗濕的身子緊逼著班亮,大口喘著氣。
“你到底想幹什麼?”班亮恨恨地說。
“你隻要不動就會明白,轉過身好嗎?”夏小輝使勁用臉摩擦著班亮的脊背。
“快睡吧,別這樣!”班亮想讓他恢複平靜。
靜中相持了好長時間,可以感到夏小輝比先前安靜了許多,班亮推推他,說:“回你床上去,這樣咱倆一宿都甭想睡。”
“我就沒打算睡,別怪我。十七歲那年我就跟班上的一個女生好上了,一直到現在我們還來往。她說這輩了就是我的人了,我到哪她跟到哪。說實話,這一離開倒不像以前那麼好了,每次見麵都不知哪不對勁。你知道嗎,我至少比你大一歲,小學時得了場病休了一年學,要不咱也到不了一塊。你在聽嗎?”夏小輝捏了兩下班亮的後背。
“想說就說吧,反正你不睡,我也別想。”
“我有個姐姐早就結婚了,這禮拜我爸媽去了桂林,從禮拜一我就告訴家裏不回去了,在學校呆著也不錯,至少可以陪陪你。”
“誰用你陪,你應該回去陪你那個相好,你不回去,她下次見麵別把你吃了。”對於性,班亮僅僅是從博士口中聽說的那些,之前真的不知道博士說過的那一切。而此時躺在身邊的夏小輝卻活生生地讓你接觸著,這又算性的哪一種?倒不曾聽博士說起過。
“老見麵也沒勁,還不如現在的感覺舒服呢。我不會傷害你,真的。”夏小輝近似喃喃的話語。從一進校,班亮便發現夏小輝的一副成人相:從腹部往下遍布濃黑的毛直到踝部。
“沒想到你這麼複雜!平時看你怎麼也想不到會說出這些話。也許我太單純了。”班亮此時竟也沒了睡意。
“我也隻是對你一個人說,這四年絕對不會對第二個人說,你應該為我保密。”
“你都是從哪學來的?”
“錄像、雜誌。”
“錄像?”
“你肯定是個好學生,沒看過,有機會你到我家,我帶你到錄像廳看看。”
“打住吧你。那錄像廳就不怕被警察封了?”
“警察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快睡吧,你都快成教唆犯了。”班亮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
“想睡?不伺候好我你就甭想。”夏小輝再次搬過班亮。
“你到底想怎麼著?”
如此野性陌生的夏小輝幾乎換了人似的……
當他終於沉沉睡去時,班亮卻再也睡不著,悄然下了地,擦了擦身子,換到另一張床上後直至數到將近一千時才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