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歡迎光臨！
    老顧客湯姆依舊往常來到店裏時，看到一個新的麵孔。
    老板迎上來話長話短的。
    ——怎麼，新來的？
    湯姆眼睛定定地看著憐範正打掃的背影。
    ——是啊。挺可愛的。
    老板應道。
    湯姆不再理會，轉到另一個話題去。
    在店裏待了一個上午卻見客人稀少，看來這真的是做熟客生意。
    打掃完沒事可做，上次那個服務生走過來跟他聊天。
    ——這裏是這樣的。有時閑得要死，但凡來的都是熟客。可是每個來的人都挺有來頭的。
    憐範一副“解惑了”的模樣。
    ——那個人經常來嗎？
    ——嗯。他叫湯姆。經常來。老板都當他是朋友了。有很多客人也是他介紹著來的。
    那青年一笑。溫和陽光。
    ——我叫憐範。是中國的留學生。
    ——我叫亞斯。“多多指教”。
    憐範有點驚訝。
    ——你會說中文？
    見到憐範驚訝的樣子，亞斯開心地笑了。
    ——是啊。我有學過。還有去中國玩呢。我很喜歡中國！
    看到亞斯的陽光樣，憐範不由心裏一暖。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子弟啊。想必身在此處定是學習打工經驗，父母給他安排這個高檔自由閑適的餐廳，家裏一定很寵他。
    ——對了！你念那所學校？
    亞斯問道。
    糟糕……剛想到這點就被問了……連逃亡的時間都沒有。
    ——我現在還在想。我想先打工一年再念。
    憐範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就這樣一溜嘴說了出來。
    ——哦！我也是啊！看來我們同齡啦！太好了！哈哈……
    憐範暗自舒一口氣，還好沒穿幫。
    亞斯很是熱情，整個鄰家大男孩一樣。憐範挺喜歡他。
    正聊得起勁，又有兩位客人進來了。憐範和亞斯連忙去招待。
    就這樣，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憐範過了一個月。
    忙碌了一天下班後，憐範回到旅館中。撥起了澈的電話號碼。
    ——主人！我正想打來你那呢……
    好像被觸了禁忌一樣，憐範渾身一顫。
    ——別叫我主人，叫我憐範。
    ——好！憐範，你生活得習慣嗎？工作上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有的話要說，我叫那邊的人幫忙安排一個……
    ——不要。
    憐範馬上拒絕。
    轉念忽然想道一個問題，正準備問，卻被澈解釋了。
    ——你想問我如何幫你安排嗎？我們淩幫勢力範圍覆蓋了全球啦。紐約更是不用說……
    ？？？
    憐範更加一頭霧水。
    ——淩幫是誰創建的？什麼時候創建的？
    電話那頭有些遲鈍，隨後平靜的聲音響起。
    ——是你。淩範。在十年前。
    ——十年前？！
    憐範不敢置信。自己也才十六歲，十年前不是才六歲麼！
    ——對。你今年二十五了，不是十六。
    ？？？
    憐範頓時有點生氣。
    ——你還瞞著我些什麼！？
    憐範喝道。
    ……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久久，澈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說要重新生活的麼。那還如此掛念過去幹什麼。
    憐範猛地顫抖了一下。嘴唇不停地抖動，臉色開始蒼白。
    ——沒錯。
    憐範承認。自己又在掛念未知的過去了。
    ——哎……
    澈感歎。
    ——你始終改不了嗎？
    憐範聽了從床上站了起來。
    ——不！沒有！！！
    近似是吼的聲音。
    澈一陣心痛。聽著電話那頭獅子爆發的聲音。
    ——這樣吧。過些日子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到你那去。
    ——……好。
    獅子乖了下來，變成溫順的小兔。
    ——晚安。
    澈掛了電話。
    原想在和憐範住進憶希給他那塊環境和以往那個家差不多的地上蓋起的房子，讓憐範在舒適的環境下度過，看來現在是要放棄那座房子了。
    不過也好。紐約也很美，而且離那一切的罪魁禍首很遠……
    掛了電話，憐範為澈的到來有點開心。親人要來了。憐範笑著落入夢鄉。
    ——輕點！
    憐範在一旁提醒著搬著電腦的那個搬家人員。
    接過這個房子後，憐範發現這裏沒有電腦。於是去商場買了一個回來。
    簽過單據後，憐範開始動手組裝好電腦，接上線，上了網絡。
    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關了電腦去收拾屋內其他東西。
    整個家還是蠻大的，在人去樓空之後。憐範下班便忙著收拾與打掃。手腳利索地弄完一切，發現還沒有日用品，於是出門去買。
    超市離家不遠。隔著一條街就到了。
    買了大大小小的廚房用品、洗漱用品後，憐範累攤在床上。
    哎……好累……
    但好充實。憐範笑了笑，對自己說。
    澈過來了就一起住。他負責幫內的事務，我就做個普普通通的服務員。兩人快樂地過。
    越想越開心，憐範又想象自己如何幫他做早餐，如何幫他係領帶，如何打掃衛生，做好飯菜等他回來吃……
    慢著！
    憐範恐怖地從柔軟的床上坐起。
    怎麼那麼像以前！！！
    以前，以前，再以前，很久很久的以前……
    自己也是這樣的，專心的服侍一個人。
    那人是誰？
    不要想！
    憐範提醒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明明知道那不是很久以前，心知那個人的容貌、身形、一溫柔一冷絕，深深刻在腦海裏洗刷不掉，但是卻在自己騙自己。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是誰。
    ——忘了忘了！我不記得他是誰！很久很久的事了！對！很久很久……
    憐範對自己說道。
    定了定神，他走到電腦前，打開網絡，注冊了一個msn帳號。
    ——澈。你的msn號碼。我要加你。
    澈愣了一下，然後說了號碼。
    ——嗯。我要看你的樣子。我們通視頻。
    ——好。
    澈走到電腦前，打開視頻窗口，看到那日夜思念的人兒時，嚇了一跳。
    他瘦了，憔悴了。但看到自己時的眼神變得依戀溫柔。
    才離開一個月，他就對自己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好轉。原來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個，現在，兩人關係卻越來越密切了。
    想起自己與憐範時不時通的電話裏，他對自己越來越好的態度，澈心下不禁一陣欣喜。
    可轉念再看這個人兒，有皺起了眉頭。
    ——你怎麼那麼瘦，不是要你多吃點的麼。
    看到澈有點冷酷卻有溫柔的表情，硬朗的輪廓，迷人的眼睛，憐範心底一陣安慰。又聽到他如此關心自己，憐範不禁笑了起來。
    看到憐範傾國傾城般的笑容，澈不禁一陣心動。然而想方設法強壓抑住自己的感情。
    ——我知道了。今天布置了新家是比較累。
    ——布置新家？
    澈有點疑惑的樣子。
    ——嗯！為了你的到來。我這很平凡，但我很喜歡。你將就著住吧。
    能和憐範一起住！還是他邀請的！！！澈再也忍不住興奮，像個小孩得了糖一樣叫道，
    ——嗯！好！我馬上來好了！
    ——嗬嗬……
    憐範看著澈那從未有過的表情，不禁胸口一暖。第一次感受到了親人的溫暖。
    ——原來澈笑起來是那麼地好看啊……
    憐範像個慈母般地盯著他。
    澈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把視頻關了。我們用音頻吧。
    ——為什麼？不要。
    憐範道，
    ——我們聊會兒天吧。東扯西扯一下。
    澈小小地一驚。
    ——我…我還有事。我明天就過來你那。今晚先處理……
    ——好吧。我等你。
    憐範微笑著看著澈。溫柔可愛的表情讓澈覺得臉上有微微發燙的痕跡。趕緊關了視頻，暗忖剛才臉紅不要被他看到才好。
    第二天下午，憐範在上班時接到澈的電話。
    ——我到了。
    ——我現在在上班。你到家裏等我吧。
    ——請假。
    澈低低的溫柔嗓音，冒出的字卻依然的少。冷冷的內容與磁性的聲音不符，聽上去是那麼地不和諧。卻像極了某個人。
    憐範愣了一下。然後笑道，
    ——好。你等我。
    蓋上電話便向老板走去請假。
    老板看沒什麼人，今天就讓他走了。
    ——憐範！你朋友來要介紹給我認識哦！他也是中國的吧？
    遠遠的亞斯像順風耳一樣，在伶範走到餐廳的門口時大聲喊道。
    憐範笑著看回他，然後轉身有點急忙地走了。
    憐範真是可愛啊。
    亞斯有點癡癡地望著憐範遠去的背影，喃喃道。
    老板也望著他，感歎的神情似乎在說著，
    青春真是好哇，可以談戀愛……像我的那個時代啊……（某猶：老板，群眾要扁你了……）
    中國某城市。
    某屋。
    ——你說什麼！！！
    一聲河東獅吼。
    附近的太陽迅速下落，免得受到波及。
    一聲撲通，幾十個人齊刷刷地跪下地。
    乍一看，還以為古代的什麼帝王發了怒，再一看，還以為天庭的神仙動了怒。
    隻聽神仙又發話了——
    ——找一個人找兩個月還找不到！？你們吃什麼大的！！！
    幾十人默不作聲。有個骨頭看似比較硬一點的人發話了，
    ——我們隻知道他那天衝出醫院，有很多人都承認見過他。最後他應該去了城西……
    那神仙不說話，俊美的臉上蒙上一層寒霜，蓋住了本可以殺死地球上所有的生物的迷人氣息。太陽不見了後，微暗的房間裏好像吹進一陣寒風。吹得那在地上的人們腳軟軟。
    ——還有，我們查到有些人好像在盡力阻止我們查這件事。
    神仙終於動了。挑眉。
    見神仙終於有反應了。那人不停頓繼續說下去，聲音恢複了些許的自信。
    ——是淩幫。
    哦。原來不是天庭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天仙發怒呢，原來隻是人間的糾紛。
    幾十個人等候著頭兒的發令。卻久久沒有聲音。抬起頭，隻見那男子像在考慮著什麼，雖然麵容依然沒變，好像戴著個麵具似的，但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除了憂鬱憤怒以外的感情。
    ——查。
    那男子丟下一句話後離開。可能是那些人眼花了吧，在看他轉身的一瞬，背影中透著深沉的絕望。那是他們的頭兒從未所有的。
    憶希走出那偏僻的小屋。開車回到家。
    ——希！你回來啦！
    聖珊開心地笑著，天真無邪。
    憶希擠出個溫和的笑容。
    ——啊。
    ——我今天沒有出街，在家裏做了個好好的乖乖的老婆哦！
    憶希在聽到“老婆”時頓了一下，下一刻便恢複正常。
    ——那就好啊。
    轉身上樓。
    照例地看了看在自己房間旁邊的房間，發現有點不對勁。
    猶豫了一下，開門進去。
    憂鬱的眼神一下子變為憤怒。
    聖珊仍在嘮叨著，
    ——今天我幹了許多家務，打掃了各個房間，然後……
    ——珊！
    聖珊被樓上的低冷的喊聲打斷，手上的鏟子“砰”地掉在地上。
    一轉身想上樓，卻在廚房門口看到了憶希冰冷嗜血般的麵孔，聖珊嚇了一跳，眼眶一濕，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
    ——你進過樓上的房間。
    語氣不是疑問，是百分百的肯定。
    ——啊……是、是啊。我看……那房間那麼髒……我、我把床單窗簾都洗了……
    ——我不是說不準到那房間裏的嗎。
    語氣平淡，仿佛像談論天氣般，憶希的神情也變成平常的樣子，但這反而更糟！！！聖珊意識到，如果自己不是女的，不是他的未婚妻，他可能早就把她殺了！
    ——希……希……，別生氣……我我……
    找不到理由，找不到補救的方法，憶希為什麼那麼在意她進了房間打掃！那不是好事嗎？那房間很久沒人了，都落灰了，她偶爾幹一下家務不是應該受到表揚嗎……怎麼，怎麼他一回家就擺張那麼恐怖的臉！
    聖珊滿是委屈。兩眼淚汪汪，像一觸碰就會絕提一樣，聖珊一個猛衝，越過憶希身旁衝出了家門。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憶希像瘋了一樣衝上二樓房間。然後撲倒在房間的床上，像隻狗一樣，劇烈地嗅著空氣中的氣味。然後轉身打開衣櫃，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憶希緩緩地舒了口氣，軟軟地攤坐在了地上。
    還好……他的氣味還沒走……
    久久坐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後，憶希踉蹌著起身，把衣櫃裏的衣服都搬到自己房間，搬到自己的衣櫃裏。
    以後不能失去這些氣味了。畢竟自己選擇了做小人，那便哪怕看到他日後的恩愛幸福也隻能躲在角落抱著他的氣味呼吸，像吸氧機一樣地離不開他，卻偷偷地看著，輕輕地祈禱。
    淩幫……
    一個手段毒辣陰狠的組織，一個兩年前忽然涉足進商業圈的組織……
    憶希想起這個很可怕的事實。
    一些濕濕的東西不知為何淌了下來。
    空蕩蕩黑漆漆的屋內，電話忽地響起，多麼刺耳、耀眼。
    憶希從繁重的思緒中抽回魂來，接了電話。
    ——小希，你怎麼了，和小珊吵架了嗎？
    母親的平靜卻又“關切”的聲音。
    ——不。母親大人。
    ——小希啊。你們兩個就要結婚了。也不要整天吵吵鬧鬧了，要學會互相容忍寬讓。
    ——我知道了。母親大人。我去接聖珊回來。
    ——不用了。今晚她住我這，我幫你搞定她。你自己要調整好情緒，別總把公司的火遷到她身上來。
    ——知道了。
    站起身開了燈，憶希坐在凳子上，望著窗外的美麗景色。綠色的樹染上了墨色的外衣，一輪圓月高高掛起，天空上卻隻剩這輪圓月，烏雲慘淡，昏然無光，朦朧得汙濁。
    自己就像這輪圓月一樣。
    隻剩完美的弧度。
    憐範，你在哪……
    ——嗯。
    澈又是單字音。憐範甚至有些不爽了，自己那麼熱情地介紹他這裏那裏，拉著他到處轉、到處玩，花了他一個下午的工資，得到的評價就隻有這個字？！
    憐範停了下來，站在路中央忿忿地看著澈。
    ——你能不能多幾個字呢？多說點會死嗎？
    澈一言不發，目光下望著憐範，有點點漠然，有點點蔑視。
    憐範忽地意識到，澈好像是夜間動物。不喜歡光天白日地出現在大街上像個傻瓜一樣逛來逛去。
    憐範無奈。隻好拉他去附近的電影院，隨便買了張不知是什麼的戲，還專門挑了最後一排兩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現在你滿意了吧。
    再不滿意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虧我還是你主人……
    澈看著忽然智力退化了般的憐範，不禁撲哧一笑。
    憐範氣結！伸手打他的頭……
    誰料手在半空中就被截住，一個猛拉，自己的唇印上澈的唇！
    連忙掙紮，誰知另一隻手也被澈利索地抓住，頭還被迫地固定那裏。
    澈的薄唇慢慢地摩挲著憐範的，一時憐範愣住，不知該有什麼反應才好。
    舌頭不安分地伸過來，啟開憐範的齒關，在內溫柔地挑逗。蘇蘇麻麻的感覺讓憐範的神經緊繃，無可回絕地配合著澈的邀請，呼吸漸漸被占去，眼前朦朧一片，仿佛要失去知覺般，又仿佛那時跟那個人一起……欲望被慢慢地吊高，漸漸破開薄膜流露出來。混天昏地的感覺、酥麻窒息的感覺、柔軟纏綿的感覺……
    憐範知道自己陷了下去，陷在這個長長的吻裏。
    終於澈將憐範放開，憐範小臉已經憋紅了，兩眼氤氳，嫵媚萬分卻又透著淡淡的傷感。
    澈無聲地將憐範攬在懷裏。
    憐範靜靜地靠著。
    那部電影此時已經變成空氣，全世界就隻有他們兩個。
    憐範靠上那結實的胸脯，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願離開。
    久久，耳邊響起澈那溫柔低綿而極具磁性魅力的聲音——
    ——我喜歡你。
    憐範小小的一顫，澈認命地鬆了手準備迎接他的抗拒，卻見那小人兒仍留在自己懷裏。
    ——我也是。
    憐範微笑。眸子裏確盡是苦楚。
    ——別勉強。
    澈不悅地擰起眉毛。
    ——沒有。
    憐範抬起頭直視著澈，堅定地吐出。
    澈沒再多說什麼，將憐範圈進懷裏。
    你是根本不知道心裏的想法呢，還是不願去想，以此來搪塞呢……
    望著不斷閃爍飛過的畫麵，澈竟忽然感覺自己迷失了，不知道去哪裏，不知道該幹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