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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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傍晚,澈回到了憐範的家中。一進門便看到裏麵的一個小客廳,長長的木桌,兩張矮矮的不新不舊的小木圓角凳,讓人覺得那像是給孩子坐的。不過木桌下剛好預留了放腿的位置,坐起來雖然比較吃力,但好像回到童年時一樣。橘色的牆上有些深淺不一,還有點腳印在上麵,乍看上去有些髒髒亂亂的感覺。牆上正中央掛著一副油畫,畫的是美麗的野外風光,田家小舍,炊煙嫋嫋,不絕如縷。廳裏更多的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小小的瓶瓶罐罐,還有玩具,像是小孩過家家的東西。憐範笑著跟他說,這是上個家裏走時小孩不要的,他便拿了過來。走進一些便看到右手邊的飯廳,依然是淩亂中卻令人舒適的感覺。矮矮的CD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碟,一直堆到老高,危威的聳立著,旁邊是部液晶電視,不大不小,再過去是DVD播放機和上麵堆著手機充電器、水杯、茶壺、茶葉、咖啡粉和奶糖的音響。客廳中央沒有桌子。奇怪的是隻有個鋪在地上的桌布。澈看到如此怪異的客廳,不禁皺了皺眉。
憐範看了澈的表情,大笑。
——那是我們的餐桌啊。坐在地上吃。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澈一臉的無奈。憐範太小孩了。
但這樣的生活,也太幸福了。
——怎樣,像個家吧。
澈盯著家裏的布置,木然地點了點頭。
憐範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家是什麼樣的……所以如果不像,我們一起改正……
憐範忽地被抱住,還沒說完的話融在了澈有點粗魯的吻裏。
半響澈才把憐範放開,按著他的肩膀警告,
——不許你再說不知家是怎樣的。
——嗯。
憐範微笑看著澈。對啊,現在自己有家了。
——我帶你看看睡房吧!
憐範把澈拖到房間裏,澈始料未及地看到眼前一番景象,不由地愣住。
睡房隻有一張床。可愛的雙人床,透著無比的香氣,誘引著疲累的人上前去倒在它的懷裏。窗簾有天藍色的,天空的晴朗顏色,還有深藍色,黑夜的美麗顏色。睡房簡簡單單,一張床,一個櫃子,兩種窗簾。房間裏卻飄著美妙的香氣,讓人好不舒暢。
——隻有一張床?
澈記得憐範說這房子裏的其他房間他都還沒動過。
——嗯。
憐範笑笑。
——那……
澈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和我一起睡。
——不行!
澈冷冷地拒絕。
——為什麼?
憐範既有點奇怪又有點生氣地問。
¬——你……你跟我一起睡……會吃虧的。
澈忽然結巴了。
——我不信。
——你不信是你的事!
——就算吃虧又怎樣?我願意。
憐範一副不跟這個家夥睡就不罷休的樣子。
——你!……
澈無語了。
對峙了一番後,澈敗下陣來。隻好說出底牌。
——我、我怕我會堅持不住……
——我不用你堅持!
憐範笑了。
——別鬧。
澈又恢複到冰冷的狀態,轉身出房間,打開了隔壁的房門。
房間裏果然沒收拾過,一股酸酸的黴味撲麵而來。澈看了看房間,正準備動手收拾時,腰被人從後麵抱住。
憐範緊緊地抱著澈,小小聲道,
——我、我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
澈一聲的怒吼。
——你是不是把我當千憶希看!我的身形像他,性格像他,又對你好,是不是就可以解了你對他的思念之苦!?
——我……
憐範看著澈。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你好好想想。有答案再告訴我。
澈轉身離開。
憐範站在原地。久久地不動。黑色的眸子不知在看著什麼,透不進一絲光線,反而射出的,卻是深沉而痛苦的吟唱。悠悠地回想起了過去,從他“15”歲起的記憶。醫院,夢城,汙濁而陰霾的房間,瘋狂的猙獰的客人……直到遇到憶希,他的生存的意義,他仍活著的理由,他生命裏不可缺的部分……溫柔纏綿的夜晚,愉快輕鬆的工作,舒適寫意的日子……憐範發現自己腦中仍留有著憶希的影子,揮不掉、躲不過,深深的刻在腦海裏。而澈,真的像他說的一樣,隻是憶希的替代品嗎?他真的當他是那個人嗎?
茫然……憐範真的茫然。
腦海裏浮現出剛才那一幕。澈生氣了。
憐範一個哆嗦,從地板上爬起衝出家門。剛衝出來,便看到澈。
憐範舒了口氣。還好,他沒走。
——怎麼。想通了嗎?
澈開口問。打開門。
——我、我不知道……
憐範小聲道。
——沒關係。可以慢慢來。
澈微笑。將手裏的紙袋放下,從裏麵拿出各種美味的食物放在“餐桌”上。
——你不生氣了嗎?
——先吃飯。
澈把一個麵包遞給他。
剛才是自己太魯莽了,剛出門便後悔不該對他這樣大吼。
開了電視,澈把坐在自己旁邊的憐範圈進懷裏。
憐範也乖乖地沒有動。
每看到新聞、愛情片時,澈便轉台。
憐範也不在意。靜靜地吃著晚餐。
澈的手機響,打擾了此時的寧靜。
——怎麼了?
看著接了電話微微變了點臉色的澈,憐範似有若無地問道,他知道自己不該管那麼多的。
——沒什麼。你在這吃著,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澈給憐範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出去了屋外。
憐範也沒多在意。若說自己要去幫他,那麼現在什麼都不管便是最好的幫忙。
——怎麼回事。
澈那著電話,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在街上慢慢地走著。
——千憶希那邊的人說,他要跟你見麵。大概他們已經知道主人在我們這……
——知道了。我來跟他說。
——是,主人。
澈掛了電話。靜靜地佇立在街上望著紐約冬夜的街道。遠處的星光點點,搖曳著,靜謐少人的街道下起紛紛揚揚的白雪來。澈歎了口氣,水汽在眼前緩緩上升,朦朧迷人卻很快消失殆盡。
你也是這樣的嗎,憐範?
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
傳來一聲有點像自己的冷寒聲音。
——找我有什麼事呢?千老板。
澈仰高了頭,望向天上的星光點點。
——你把他怎樣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激動的聲音。
——他是誰啊?
——別裝了!憐範!
——哦。對呀。我手下的人救了他。他現在在我這。
——……條件。
憶希的聲音冷到冰點。
——千老板說笑了。他不是被我綁著的。他現在過得很開心。
澈用著他最討厭的交際口氣來講著這番話。他自己都覺得惡心,怎麼像成了拆散苦命鴛鴦的人了。
——你想怎樣。
——我並非想怎樣,隻是希望千老板澄清某些問題罷了。
溫柔的嗓音透著點點的輕蔑。與外人打交道的澈永遠是一副自信翩然,溫文爾雅的樣子。
澈頓了頓,然後說道,
——我可以保證他過著像你一樣的“好日子”。隻希望你不要打攪他。給他個寧靜的新空間。我記得他曾跟我說過,他不想再看到那令他絕望和痛心的源泉,我便勸他,離開去重新生活。所以……
澈一番話堵得憶希無話可說。
——我要見他。總行了吧。
——這……隻怕這會違背了他的意願……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
——我不會放棄的。
——隨你吧。啊,聽說千老板你要結婚是嗎?真應該恭喜恭喜你呀。祝你早生貴子。
——多謝。
冰冷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隨即便是“嘟嘟”的盲音。
澈掛了電話,腳步輕快地往回走。
——怎麼了?
憐範問道。
——沒什麼。
澈進了門,把肩上的雪拍掉。微笑著看著憐範。
憐範的手伸過來,拿著澈的手來回地搓起來。
——出去那麼久也不穿多點。
澈笑了笑,從憐範身後摟住他。
——吃飯吧。
——歡迎光臨!
——預定一張桌,明天中午十二點。最偏僻的。我隻要一個服務生。最好懂中文。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出現在餐廳。丟下幾句話後又走了。
老板無奈。這就是湯姆說的中國來的貴客啊。
——憐範!
——老板有什麼事嗎?
憐範剛從後堂打掃完過來。
——明天會有貴客來。聽說那人是中國的,我想這裏就隻有你會說中文了。好好幹啊!
老板和藹地看著憐範。憐範的能力並不弱,他也不擔心什麼。
——是。
憐範沒什麼表情。
——請問,那客人有什麼嗜好嗎?
——好像……啊對了!那人不喜歡被人看到他的臉。所以你進去了別瞪著他看。
——嗯。我知道了。
憐範記在心裏。
——憐範!快過來啊!快看!……
亞斯的聲音遠遠傳來。
老板無奈地笑著。店裏清靜得很,即使亞斯當這是家裏一樣瘋玩也沒關係。
——去吧。別忘了要打掃那間房間,還要好好裝飾一下。叫亞斯也一起吧。
老板微笑著。一時間,憐範有種錯亂的感覺。老板就像是個久違的親人一樣……
憐範笑著跑去亞斯那。
——幹嘛啦?
——快來!我發現這顆小苗好稀有哦!我好像在那本稀有植物的書上見過!好像……叫什麼來著?
——別做夢啦。不可能的。這個花園雖然很漂亮,但是都是普普通通的花草,不可能有什麼稀有植物的。
憐範笑著。
——笑什麼啦!你仔細看!你是不是沒看過這種樣子的植物啊?!
——我沒見過的多了。
——你再笑!我今晚回家查給你看!!!
亞斯氣衝衝地捏住憐範的臉。
——哇……好痛!輕點啊!
——你還敢不敢笑!我好歹也是比你經驗豐富的!……
亞斯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憐範揉揉臉,笑著看著他。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就想起陽光。沒錯,他真的很耀眼,全身灑滿陽光的味道……
——你幹嘛啦?
澈一回來看到他就變臉色了。變成一座雕像佇立在家裏冷冷地看著憐範。
——我有哪裏做錯了嗎?
憐範奇怪地問。
澈隻是盯著他的臉不放,像極討厭地看著某些東西似的。
——我臉上有東西?
憐範走到鏡子前一看。|||還真有一塊紅紅的小小的印子,形狀有點像——女人的嘴唇……
憐範急忙解釋,
——不是的!我可沒碰什麼女人……我、這是…這是我們店裏那個朋友……
澈的臉更冷沉了。周圍溫度驟降,像強冷空氣入侵一樣。
——不是!那、這……
憐範有點解釋不清。他自己也有點奇怪,明明心裏很清楚的,就是說不出來。
——別走!……這是捏出來的啦!今天跟他開玩笑……
眼瞧這家夥就有走的意思,憐範脫口而出。
澈頓地停住腳步,向憐範走來。
憐範正要伸手抱住澈,澈靈巧地避開了他,冷冷地卻從他身旁擦過,回了房間。
……………………
…………………………
——不要老吃醋啦!
憐範無奈地哭道。
——呀!明媚的日子!!!
憐範伸了伸懶腰道,隨即看向旁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最好不要讓我把你踢下床。
澈冷道。
——還不是你無緣無故地生氣害的。
憐範彎下腰去,薄唇輕輕點綴澈的耳垂。澈嚇得趕緊往後縮。
——你!……
——氣消沒?
憐範溫和地笑道。
澈轉身回去,不讓憐範看到他的表情。起身下床。
——呐~怎麼能這樣!你要負責任哦,澈。人家可是抱著你睡了一個晚上的……
——你走開點!!!我什麼時候給你抱著睡的!?
——呀!澈不認賬!!!
——好了,別鬧了。我走了。
——好。慢走咯。
憐範擺擺手送澈走。
悠閑地收拾好房中的衣服,憐範換上店裏的服裝。今天要見那名貴客,要早點到才行。
——我來了!早上好啊。老板,小亞。
——我什麼時候變成小亞了!!!
——我起的呀。今天開始你就叫小亞了!嗯……比亞斯好聽多了……
亞斯還想吵下去,卻被老板打斷了。
——憐範,你今天要好好幹哦。
——我會的,老板。
憐範放下自己的東西後,開始了新的一天生活。
中午十二點。
遠遠地看到門口處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進來。後麵一個高挺欣長的男子走在後麵。老板馬上迎上去,帶著他們到了指定的房間
憐範等他們在裏麵坐下後,在門口停了一下,然後進去。
房間裏是蠻暗的。隻有遙遙的幾點蠟燭點著。剛好照得到那桌子。憐範識趣地不去看那位客人,一一地為三人準備好吃西餐用的刀具。
——菜馬上就好了。請稍等一會兒。
憐範微微地向他們一鞠躬,然後退出去。
拿好菜,上來。出去。
再上來。再出去。
三人也不多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上菜。房間裏寂靜無聲,憐範也不去理會。
憐範認為吃飯不說話並沒有什麼不對的。但每次進來房間裏,都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壓迫著自己。那熟悉的氣味,熾熱的眼神,讓憐範有點受不了。
好不容易上完最後一道菜。憐範說道,
——菜已上齊。請您慢慢享用。
忽地,坐中間的那客人站了起來,好像在看著他。隨即又坐下,重新沉浸在黑暗中。
憐範卻猛地一驚。急忙地退了出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怎麼會呢……隻是身材像而已……再說,他現在該在中國,不可能來這的!!!
深呼吸一口氣。憐範漸漸恢複。
過了一會兒,那三人吃完了。從裏頭出來。
就在那人出來的那一刹那,憐範又感到那種熾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移,卻不敢抬頭,不敢看他。
抬起來!抬起來看一眼啊!
心裏的聲音不停地在呼喊著。可他終究沒有勇氣抬頭。隻得僵硬在原地。直到那股熟悉的香氣飄過。
憐範馬上回頭看。
如此熟悉的背影。
真的是你嗎?
你真的來看我了嗎?憶希?
若是如此,為何不直接相見?
看來
你不是他。
他……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憐範癡癡地望著那背影。看著他上了那輛車。車駛走了很久後,他還是定在那裏。
——憐範,你怎麼了?
亞斯問道。
——我……我請假!我有急事!
說著憐範匆匆出了店門。
跨出街道上。
這是他第三次因為他而浪蕩在街上了。
人潮湧湧。
看到一個急匆匆走過的婦人。看樣子三十多歲左右,高高瘦瘦的,漂亮的長卷發束起,用一個精致的紫色發夾夾住,一身白色的貼身西裝,高跟鞋踏著地麵磕磕地響。
憐範決定跟著她。想知道她走到哪裏。
跟了一會兒,那女人離自己越來越遠。走路也左插右穿的,消失在人群裏。
沒辦法啦。再找一個。
憐範看到一個清秀的學生。而且他好像也是中國人,因為頭發是黑色的。
與那男生擦肩而過後,憐範轉身,腳步飄飄地跟著他。
那男生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越走越偏僻。
憐範也不在意。依然有的沒的跟在他後麵。
男孩走到了住宅區。
憐範遠遠地在他後麵看到他進了自己的房子,準備轉身回去。
忽地看到一個手帕向自己的嘴鼻快速地一捂。
身子一軟。眼前漆黑一片。
身後那男人抱住倒下的憐範。一用力,將他扛在肩上,像巷子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