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三十九章 一切,原來早已注定(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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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個終年都是秋季,開滿了血紅色花朵的地方呆了一年,她八歲了,老師告訴她的。
    她明明很開心的,可是,她卻聽到了那句話。
    她隻是教主帶回來的一個孤兒而已,教主也許是過於寂寞了,想養個孩子來玩吧。
    不,不是這樣的!她記得自己當時拚命地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她不相信那個一直對她很好,一直抱著她入睡幫她趕走夢魘的人——她的老師,會是一個騙她的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知道了自己原來應該有一個家的,家中,應該有父母和親人。
    在大著膽子去向老師求證之前,她首先去找了另外的一個孩子。
    那孩子和她差不多大,也幾乎同時和她來到了這裏。隻是她一來,自己的老師就宣布她是神女,是月神在這個世間最寵愛的女兒,於是,她便被很多人都捧在手心之中,每日,都有很多很多的人陪著她玩,給她各種她所想要的東西。
    她偷偷地跑去問她,“南容!你有父母和親人嗎?”
    那個高傲的小神女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一顧,撇著嘴,“當然有了。我的父母,就是偉大的月神!”
    是嗎?原來她也是有父母親人的,本以為大家都是一樣的,看來,人和人,終是有差別的。
    於是,她才跑去問了自己的老師,她希望他能給出自己的一個答案。
    可當她真正地站在了那個人的麵前時,她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很可能會激怒他。
    但是沒有。老師的眼神中,寫著一種莫名的奇怪。
    卻沒有回答。所以,孩子的心境令她的心中產生了叛逆。當老師要來抱她的時候,她掙開了他的手,那是她第一次忤逆他。
    老師卻說出了一句話,“孩子,不要害怕,不要拒絕我!”
    就是這樣一句,她又重新鑽回了他的懷抱。他的懷中,雖然並不溫暖,卻令她感到心安。
    可是,這遠遠不是結束,隻是另外一個噩夢的開始。
    老師在翌日的清晨將她從柔軟的床上拖了起來,大聲地讓她將匕首拔出鞘來。
    那是從未有過的一種嚴肅,他的眸中,滿含冰冷。
    她感覺到了那種冰冷,當她哆哆嗦嗦地將“問情”拔出來時,一個綁在了十字架上的孩子被推到了她的麵前。
    和她差不多大的,一個孩子。
    她聽到了老師的命令,“殺了她!”
    “什麼?”她不明白,所以她揚起了覆了冰冷的麵具的臉,看著那個驟然微笑起來的男子。
    “用你手中的劍,刺穿她的心髒!”冷冰冰不帶絲毫溫度的命令,卻是令她渾身一震。
    她明白什麼叫做“刺穿她的心髒”,她以前做過很多次的,不是麼?
    “可是,她……”她不得不猶豫,一個孩子,無法做出這樣的事。
    “殺了她,否則,死的會是你!”老師的聲音無情而又令人恐懼,原來,他並非沒有發怒,他的怒意,壓製到了現在才爆發而已。
    “不!不可以!”她握著匕首的手在顫抖,一直顫抖。身側,是連天的血紅色花朵,纖細的花瓣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手,在匕首那鋒銳的刃上留下星星紅色。
    墨文宣依舊在微笑,卻緩緩從腰間,掣出了一把長劍。
    劍向著她的頭上砍來時,她有過一刹那的畏懼,然後,便是坦然。
    是了,她無法將劍刺入那個和她一樣的孩子的心中,所以,隻能這樣了。
    身子飛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疼痛。但是卻仿佛什麼被撕裂了一般,手中的匕首刺入了——
    那個孩子的心髒。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永生難忘的那一幕。這一幕,在她今後的夢中,不停地回放,並成為了新的噩夢的開始。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心中,都會忍不住顫抖呢——那個女孩子站在墨藍色的蒼穹之下,身側是開得如血一般的花海,手中則是握著一把短短的卻異常銳利的匕首,身旁是一個白衣銀發的俊美男子,他的臉上戴著一個青玉的麵具,而她的麵前有一個無辜的看似和她同樣大的孩子,被綁在了十字架上,正驚恐地看著她,看著她手中的利刃。髒兮兮的臉上掛著淚痕,小小的眼眸中是顯而易見的畏懼。而她,卻是被那個笑容溫柔的男子要求將那把匕首,刺入那孩子的身體,刺入她的心髒。
    “殺人,不過如此!”老師拉拉她的手,於是,在近乎崩潰一般的短暫呆滯之後,她鬆開了一直緊緊握住匕首的雙手,上麵滴滴答答淌下的,是那個孩子的血。
    她連連後退著,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個被她一劍插在胸口上的孩子。那孩子掙紮地抬起了頭,墨黑色的眼瞳中寫滿了痛楚,還有,還有一抹恨意。
    僅僅看了一眼,她就被那種恨意所擊潰。
    老師卻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將那把長劍甩入她的懷中,“下一個!”那把劍長而重,絕不是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所能駕馭和承受的。
    也許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吧,她幹淨的手上,染上了濃濃的血腥。頭頂的天空換了一重顏色,不再澄澈,而是透著鐵鏽般的暗紅。
    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十年了……
    “嘩!嘩!”仿佛是流水的聲音,不,是流血的聲音。
    不,不是血!
    迷蒙的神智在這一刻驟然清醒,步驚鴻猛然抬起了頭,疑惑地看著身後。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件銀灰色的貂皮大氅。
    該死!是什麼人將這個披在自己身上的。
    “小姐醒了?”從屏風後轉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是小舟。見她神色異樣,關切地開口問道,“小姐怎麼了?”
    “誰?是誰將這個披在我身上的?”步驚鴻開口就沒有好氣,秀眉冷豎,大氅幾乎被她撕裂。
    “是……是奴婢啊!”小舟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怯懦,“奴婢怕您受涼,所以就……”
    她委屈的語氣驚醒了盛怒的步驚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生氣不是因為小舟,而是因為自己。自己仿佛大意了很多,就連有人能夠如此近的靠近自己,都不曾覺察。
    是因為自己身心疲憊,還是因為——這裏是陸飛晨的家,總覺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會很安全。
    真是可怕的感覺。
    小舟見她神色緩和了很多,怦怦亂跳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小姐,要沐浴麼?”
    “沐浴?也好。”步驚鴻點點頭,跟著她走入了屏風。
    屏風之後,一隻裝滿了熱水的浴桶散發著熱氣,水麵上漂浮著淡粉色的花瓣,清香撲鼻。
    回頭看了一眼小舟,不想她卻沒有絲毫要出去的意思。
    “小舟!”步驚鴻無奈地衝著她搖了搖手,“你出去吧!”
    小舟愣了一下,“什麼?小姐不要奴婢侍候沐浴嗎?”
    “這——還是算了。”一向不習慣有人靠的自己太近,更何況是沐浴這樣幾乎無法做出任何防備的情況。
    “是!奴婢在外麵候著,小姐洗好了叫奴婢就好!”
    步驚鴻頷首,看著小舟走出了房間,再將門扇緊緊合上。
    手輕輕拂過水麵,花瓣從指縫間劃過,輕微的觸碰令她緊繃的神智驟然鬆緩下來。解開衣襟,“月光”鎧閃爍著柔和的淡淡光華。
    脫下那副鎧甲,蒼白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之中,在春末的清風吹拂之下,微涼。珊瑚珠串在手臂上滑來滑去,顆顆珠子都是血一般鮮紅的顏色。
    緩緩滑入水中,水稍稍有些燙,但是很舒服。她解開了束住頭發的金絲,無意識地將那條細細的絲線,在指尖捆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失血的指尖由白皙變得青紫。一陣酥酥的麻意竄上心頭,她醒悟過來,解開了金絲,然後看著那道金色的弧度劃過眼前,再落入了水中。
    將已經腫脹的指尖含在嘴裏,她慢慢地將全身都沒入了水中。
    蜷縮著身體,宛如睡在母親的子宮中一般。
    發梢上凝結著的幹涸的血液,此時漸漸融進了水中,然後又被花瓣的清香掩蓋。
    如果自己的一身血腥都可以這樣被清洗幹淨,該有多好。
    無奈,身為殺手,從劍拔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不得不嚐遍孤獨寂寞,忍耐紅塵之中無人理會的蕭索和落寞。
    閉著的眸子驟然睜開,其中,突然大雪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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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心酸的女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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