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鴻隨著那小丫鬟進了那幢白樓，在三樓的一間安靜清雅的閨閣中坐下。小丫鬟奉上了茶。
    坐在桌旁，環顧著四周，有些驚歎。
    整個房間大得驚人，被白玉的屏風分隔成了兩斷。地板是用白晶石鋪的，每一塊的邊沿都用金絲包角，為了防滑，打上了厚厚的臘脂，亮得幾乎能夠映得出自己的影子。紅木的家具上鑲嵌了螺鈿，沉香木的妝台光亮如鏡，香氣馥鬱，妝台前的錦墩用純金的細線繡了並蒂的蓮花花紋，垂下的絲穗上結了八寶結，串著成串的瑪瑙珠。雕花牙床上垂著鮫綃帷帳和珍珠翡翠穿成的垂簾，碩大的明珠在因為加了椒粉粉刷故而散發著清冽香氣的牆麵上閃閃發亮想來到了夜間，不用燭火照明這間閨閣都會明亮如晝。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做小舟。”小丫鬟嫩嫩的聲音聽起來分外可愛。
    “嗯！那小舟你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步驚鴻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倦意。
    “是！”小舟應聲向著門外走去，邊走還邊好奇地回頭。
    步驚鴻看著她走出了房間，有些黯然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麵具。
    十年了，自從十年之前自己戴上這個麵具開始，她就已經消失在了世人麵前。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好奇。
    好奇她為什麼要將絕世的容顏遮掩在麵具之中，好奇她為什麼在本應天真爛漫的年華之中冷若冰霜，好奇她為什麼要將自己的一生都這樣埋葬。
    其實理由很簡單。
    為——了——他。
    他甚至不曾為此發過一言，不曾對她解釋過什麼，隻是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入了血雨腥風之中，教給她如何去殺死一個對手，卻不曾教會她如何去麵對世界。
    是因為他自己也無法麵對麼？
    很自然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
    她還隻有八歲，距離那場滅門慘案，隻過了僅僅一年的時間而已。
    一年， 並不足以撫平心底的創傷。
    即便她忘記了一切，她依舊對過去心有餘悸。
    曜月教是一個冰冷的地方，雖然所有的人都對她彬彬有禮，但是，在他們的眼中，她卻讀不出絲毫的關懷。
    她是誰？她隻是教主帶回來的一個孤兒而已，教主也許是過於寂寞了，想養個孩子來玩吧。
    她聽到過有人這樣講，他們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但她還是聽到了。
    於是，她跑到墨文宣的麵前去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以一個孩子的執著問他，問他自己是誰，自己從何而來，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什麼他們要把她丟在這裏，而不來帶她回家。
    那個白衣銀發，大半的容顏都罩在青玉麵具的人，卻是古怪地看了她許久，什麼都沒有說。
    當晚，當他向往常那樣，要再度抱著她入眠的時候，她卻拒絕了，憑著孩子的執拗和任性。她要一個回答，要一個她必須呆在這裏的理由。
    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是這個世上第一個敢於忤逆他的人，而且，還打破了他唯一的好意。
    不——容——原——諒！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他卻沒有發怒。
    她見識過他的怒意，當他發怒的時候，甚至連天空都會積起烏雲，整座琅琊山，都仿佛都在震顫。
    所以，當他無言地將自己再度摟在懷中的時候，她在發抖。
    那個時候，他說，“孩子，不要害怕，不要拒絕我！”
    他害怕別人的拒絕，所以，他一直是以一個王者的身份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靠著冷血無情，令所有的人，都無法拒絕他。
    可是，現在，他卻在乞求，乞求一個孩子的順從。
    這樣的卑微低下和不可一世相互交織，令他看起來可憐而又無助。
    於是，在一個八歲的孩子心中，自己得老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強大，在心中卻依舊有著最柔軟的空間，害怕別人去觸碰。
    於是，她在他的懷中平靜地合上了眼睛，隻有在他的懷中，她才不會再被噩夢糾纏。
    那個夢很奇怪，夢中，到處都是血與火，死去的人都是很熟悉的麵孔，她一個人無助地站在血海之中，哭得很傷心。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不記得父母，不記得家。她的記憶開始於這裏，她已經過去的七年，都是空白。
    老師很久很久之後才對此給出了解釋，在這之前，她一直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小女孩。過去的一切都隻是化作了那一個夢境，而她，卻不想想起。
    每到夜幕降臨，她都會害怕。黑暗如同一張網，將整個世界都包裹起來，幼小的她便在這張網中掙紮。
    隻有在老師的懷中，她才會感到安全，才能睡去。為了那個懷抱，她，其實付出了很多。
    老師將她的麵龐也掩藏在了同樣的青玉麵具之中，然後給了她一把短短的匕首。
    莫名的熟悉，是的，那把匕首，令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所以，當一個隻有七歲的孩子第一次拔出那把看起來華麗精美如同玩具的匕首時，她還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倒在這把匕首之下，他們的心髒會被鋒銳的利刃穿透，而握著匕首的那隻手，就屬於她。
    孩子用柔軟白嫩的小手輕輕撫摸著利刃上刻著的那兩個字，老師教過她認字的，所以那兩個字，她知道叫做“問情”。
    問情為何物，她不懂。老師也沒有教過她。在一個孩子眼中，這和普通的字別無分別。
    在曜月教的日子裏，沒有人會陪伴一個隻有七歲的孩子嬉戲，一個人的確很無聊，於是，老師便給了她很多用茅草紮成的娃娃，讓她用那把名為“問情”的匕首刺穿娃娃的左胸。
    她照做了，而且隻把這個當做一場遊戲。
    是的，一個七歲的孩子，隻能將此理解為遊戲，並且樂此不疲地玩下去。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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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辛酸往事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