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3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二
    我們趕到醫院時,老王正焦急地等在醫院的門口,見我們從車上下來,他趕緊一瘸一拐地迎了過來。
    “老板,你可來了。”
    “情況怎麼樣了?”我扶住他,邊走邊問。
    “其他人的情況都還好,我叫了幾個沒怎麼受傷的在盯著。就是那幾個昏迷了的,要馬上手術,我已經將他們推到了手術室門口,可醫生說要家屬或負責人簽字,否則不做手術。我沒辦法,隻好先在這裏等你。”
    “醫院搞什麼鬼!這是急救,要簽什麼字!出了人命看他們怎麼交代!好,你帶我去,我來跟醫生說。你的傷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被他們砸傷了腿,還支持得住,不礙事。”
    “要趕快去看看,千萬別大意。”
    “我知道了。對了,老板,醫院要我們先交五萬元押金,你看怎麼辦?”
    “你先叫他們上藥,錢,我會想辦法的。”我沉吟著說。
    “錢我來交,所有的醫療費用你們都不要擔心。你就跟醫生說,宏盛房地產的朱勝說了,叫他們先做手術救人,出了什麼事我朱老四要找他們算帳!”身後的朱勝這時插話說。
    “朱老板,你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幫了我的大忙,先謝謝了。”我回頭對朱勝說道。
    “姚兄弟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要不是我那混帳弟弟。。。。。”朱勝苦笑著說。
    “這是兩碼事。你是你,他是他,我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你的這份情我領,他的那份帳我也不會忘了跟他要!”我打斷他的話,對老王說,“就按朱老板說的去做。我先到病房去看看,有什麼事到那裏找我或打電話找我。”
    “別忘了讓他們叫院長過病房來見我。”朱勝對前去的老王說了一聲,又對我說道:“姚兄弟,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隻能向你再次表達我的不安和歉意。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說,我絕不護短,隻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把事情鬧大。”朱勝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委婉地說。
    “現在談這些還早。。。。。。”拐過二樓轉角,我剛說到這裏,就見走廊當中或站或坐地滿是受傷呻吟之人,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在忙著包紮著,周老板在一個女人的攙扶下正迎麵過來。
    “老周!”看著頭纏紗布的周老板,我愧疚萬分。
    “飛來橫禍啊,這下全完了!想我辛辛苦苦、老老實實大半輩子,就積攢下這十幾台機器,一轉眼就讓他們全砸沒了,姚老板,你說,這世道還有公道公理嗎?這可叫我老婆孩子今後怎麼活啊!還有這躺在醫院的十幾個工人,我拿什麼向他們的家裏人交代啊!”老周不禁老淚縱橫,他的妻子也在旁低首垂淚。
    “老周,對不住了!你是受了我的連累才遭了這殃,我真恨自己啊!”我緊緊地握住老周的手,仰天淚流。
    “姚老板,這哪能怪你?惡人當道,哪有我們老百姓的活路?這不過隻是遲早的事情。天哪!公道何在?!公理何存?!”老周辛酸、怨憤地隻搖頭。
    “老周,你放心,我來替你討這個公道!要是我討不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將你這個公道還上!”
    “姚兄弟,言重了!你有這份心,老哥我心領了!你自己的損失並不比我小,哪能讓你給我擔著?”老周感動地說。
    “老周,我說的是真心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我們是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要蹦一起蹦,要歇一起歇,再說,還不一定就非得我去砸鍋賣鐵。”我看了看旁邊一臉憂慮的朱勝說道。
    老周這時才注意到我身邊的朱勝,他顯然認識他,嚇了一跳,滿眼疑惑,嘴上卻說著:“這我就放心了。好,姚兄弟,你忙,我還要去聯係一下工人們病房的事情,就不耽誤了。”說完,在他老婆的攙扶下,匆匆地走了。
    我找到我的工人們,他們在老王的安排下,住進了一個大病房,已經有醫生正在為他們處理傷口,見我進去,他們紛紛掙紮著從躺著的病床上起來。
    “老大,你可得為我們報仇啊。”
    “老大,他們仗著人多,我們沒有防備,將我們打成這樣,這口氣受得太窩囊了,我實在咽不下去!”
    “衛東,什麼時候找這幫龜孫算帳,一定要叫上我,我還有一隻手能動,我一定要劈了砍我的那個王八!”
    我帶出來到平江的工人,大部分都是老鄉,大部分都是青壯年,而且有一小半還是和我年紀不相上下、小時候我沒有搬到縣城時在老家一起的玩伴,他們個個血氣方剛,心裏都有同進同退的鄉土觀念,一時之間同仇敵愾,群情激昂。
    “大家先停一下,聽我說。”我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如今卻是要麼頭纏紗布,要麼臂吊繃帶,要麼腿裹棉紗,不由憤怒、感動俱從心頭湧起,百感交集,想起我從村裏帶他們走時,他們的父母妻兒排著長隊在村頭相送時殷殷期待的目光和對我的千叮萬囑,淚從眼出,“我姚衛東承蒙各位叔伯子嫂的信賴,讓他們將你們托付給我,原指望跟著我出來可以好好地混一口飯吃,讓他們在家裏能放心、安心,可我辜負了他們啊!我不但沒有將你們照顧好,還害你們為我吃苦受傷,我還有什麼臉麵回去見你們的父母妻兒?還有什麼臉麵再要你們為我去打打殺殺?我對不住你們和家鄉的父老鄉親啊!”
    “老大。。。。。。”
    “衛東。。。。。。”
    最是傷懷悲憤時,粗壯的漢子自有溫情心懷。大夥哽咽著,再說不下去。
    “難道,就這樣算了?”有人抬頭問。五大三粗的一個人,卻是雙眼晶瑩,一萬個不甘。
    “哪能就這樣算了?!我哪能讓你們的血白流?!隻是我不能再讓你們去流血了!你們現在的事就是好好養傷,什麼都不要想。這是我師兄劉翰,他是公安局的;還有這位。。。。。。朱老板,他們就是來幫我們解決這件事情的,我們吃不了虧。”我指著一直沒說話的師兄和臉色凝重的朱勝說。
    “大家放心吧,安心養傷,我們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師兄和朱勝分別表了態。真也好,假也好,他們的一番話總算安撫了情緒激動的傷者。
    從病房出來,正遇見匆匆趕來見朱勝的醫院馮院長。
    “老馮,什麼都不要說,出動你們院最好的醫生,盡可能騰出病房,讓每個受了傷的人都住上房間,給他們上最好的藥,全力救醒昏迷的人,回頭我和你結帳。另外,給我一間大點的會議室。”朱勝揮手阻止了馮院長欲說的話,顯得心事重重。
    我叫上老周,四人在會議室剛坐下,駱賓帶著兩個幹警就到了。
    “剛將你父親送回去我就趕來了。這裏的情況怎麼樣?”駱賓一進來就問師兄。
    “較嚴重。現在還有四個昏迷,正在搶救。”師兄簡要地將傷情向駱賓說了一遍。
    “老四,你看這事怎麼處理?我來這裏的路上,已經和廣播電視等媒體打了個招呼,說現在省裏領導正在平江,叫他們暫時不要摻合進來。可這事也壓不了多久,處理不好,問題就嚴重了。”駱賓皺著眉頭,問朱勝。
    “駱局,我正要和姚兄弟、周老板商量,你們就來了。”朱勝說。
    “姚兄弟、周老板,你們是受害方,你們什麼意見?”駱賓問。
    “駱局,你是公安局長,該怎麼辦,難道還要問我們嗎?”我和老周對視了一眼,說。
    “姚兄弟,話不是這樣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看,我們能不能私下裏解決?”朱勝急忙說。
    “私下裏怎麼解決?”我問道。
    “你和周老板開個價,隻要不是太離譜就行。”
    “你是說,隻要不是太離譜,隨便我和周老板開什麼價?”
    “是。錢,我不缺,我隻缺朋友。隻要你們開的價我承受得起,我照付,決不二話,就算是交了你們二位這朋友!我隻有一個要求,錢付清後,希望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
    “如果我提出要八百萬,朱老板是否也照付?”一台新機器在十萬至二十萬之間,我的雖然是舊機器,不值這個價,但緊急之下到哪裏找這麼多舊機器?加上給工友的補償,還有誤工及可能造成的客戶賠償以及潛在的其他損失,再將尚處於昏迷的四個人可能出現的最壞情況考慮進去,這個價雖然有些離譜,但並不過分。
    “八百萬?做你的春秋大夢!老子的一個子兒你也別想拿到!哥,你這是幹什麼?咱哥兒幾時被人敲過竹杠?我們也有兄弟受了傷,我們不去敲他們,已經很對得起他們了,你怎麼還低聲下氣地要我們過來給他們道歉?”這時門外有人接過話來說。隨著話音,四五個人擁著一人走了進來,說話的正是他們擁著的那人。
    “朱聰是吧?你還別說,這八百萬我還真要定了!這是我應得的民事賠償部分,並不包括周老板的那一份!至於你們要負的刑事責任,你照樣跑不了!”見那四五個隨從中有“八哥”在裏麵,我知道這個囂張的家夥就是朱勝的弟弟,冷冷地說。
    “你是什麼東西,敢在哥兒麵前吹大氣?!兄弟們,給我打,狠狠地教訓教訓他!看他怎麼在哥兒麵前充英雄!”
    “住手!”
    “哎喲!”
    兩個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從不同的嘴裏發出。前一聲喝斥,是朱聰身後側駱賓的;後一聲痛叫,卻是怒氣衝衝的朱勝衝過來,一腳將弟弟踹翻在地,朱聰吃不住痛叫出來的。
    “狗東西,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有駱局在這裏,哪輪得到你撒野!”朱勝餘怒未歇,指著地上的弟弟破口大罵。
    “老板,不好了,牛頭他們打聽到了那夥人的下落,帶著廠裏沒受傷的五十多個人要去找他們算帳了!”老王這時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什麼!這不是要出大事嗎?情況屬實嗎?”駱賓焦急地問。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問老王。
    “剛才阿根來電話,說廠裏沒受傷的人咽不下這口氣,牛頭他們打聽到了那夥人正在江灣旅社,大夥便操著家夥要去和他們火拚。”
    “他們是在江灣旅社嗎?”駱賓問。
    “是。”朱聰點了點頭。
    “有多少人?”
    “三十多個。”
    “這可怎麼辦才好?派出所不到十個人,警力不夠啊,從市局派人又來不及了!”駱賓自言自語地邊說邊走來走去。
    “駱哥,別擔心,我有百十號兄弟在江灣,我一個電話,他們很快就能趕到旅社。”朱聰從地上爬起來說。
    “啪!”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掃在他的臉上,朱勝氣得直發抖,“住口!你這蠢貨!看來這一腳你是白挨了,現在什麼情況你還搞不清楚?駱局是在為事態擴大而擔憂,又豈是心疼你的蝦兵蟹將?”
    “駱哥,這是為什麼呀?在這平江城,難道不是我們兄弟的天下?你難道還真怕了?”朱聰捂著臉,哭喪著向注視著他的駱賓說。
    “你可真養著個好弟弟!”駱賓憤怒地一個字一個字對朱勝說,“你聽清楚了他是怎麼胡說的嗎?”
    “駱局,我。。。。。。”
    “把他們全給我抓起來送到局裏!另外,通知局裏,傍晚所有參加鬥毆的那些朱聰的手下,都給我抓起來!”駱賓再不理會朱勝,對隨他來的兩個幹警說。
    “是!”兩個幹警掏出手銬。
    “駱哥,駱哥,你怎麼翻臉不認人啊。”見駱賓無動於衷,朱聰掙紮著,急了,“姓駱的!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再不放了大爺,本大爺將你的那些醜事全抖摟出來,看你還威風個什麼勁!”
    “好!你知道我有什麼醜事,盡管抖摟,我等著!你聚眾鬥毆,蓄意傷人,態度囂張,民憤極大,性質極其嚴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我就抓你了,看你這次還有什麼辦法逃脫!”
    看著駱賓義正詞嚴、公事公辦的樣子,朱聰這下有些慌了:“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倒是幫我說句話啊。。。。。。”
    “帶走!”駱賓不等他把話說完,一揮手,師兄和兩個幹警押著“八哥”幾個和哭嚎著的朱聰出門而去。
    “老駱!”朱勝叫道。
    “職責所在,別怪我。”駱賓說完轉過臉對著我,“姚老板,你看,首犯我已經抓起來了,你是不是勸一勸你的人別衝動?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駱局認為是我慫恿工人們去找他們算帳的?”我敏感地問。
    “不,不,我是想,他們是你的工人,你應該有辦法及時阻止住他們。我當然也可以派防暴大隊前去製止,但這樣一來,性質可就全變了。而且,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這樣做。”
    “那,好吧。老王,你將牛頭的電話撥通給我。”
    我拿起電話:“牛頭,我正在處理這件事,你趕緊帶著大家回去休息!”
    “大哥,我們已經快到了。。。。。。”
    “還當我是你大哥,你就聽我的,趕緊帶著大家回去!沒有我的話,誰也不準去找他們!”
    “大哥。。。。。。”
    “我的話你到底聽不聽?!”我厲聲喝道。牛頭的父親和我父親是同年“老庚”,他自己是個直性子,象他的外號一樣隻認死理,對他羅嗦解釋沒用。
    “你的話我當然聽。。。。。。”
    “那好,你不要掛電話,我要聽著你叫大家回去。”
    “大哥,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喂,大哥叫我們回去,不找那些龜兒子了。”
    “駱局,我這裏搞定了。”我將電話還給老王。
    “謝謝!謝謝!”駱賓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你們繼續談,我要去一趟江灣。老四,我先在這裏交個底,事情怎麼處理我不管,人,我要先抓回去。”
    “你看著辦吧。”朱勝無可奈何地說。
    “姚兄弟、周老板,我們繼續吧。姚兄弟,你剛才是說八百萬嗎?”駱賓走後,朱勝定了定神,說。
    “是不是覺得太多了?我可以算給你聽。。。。。。”
    “不,不,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給你一千萬!”
    “什麼條件?”
    “私了。象我剛才說的,我將錢交給你們,這件事就算完了。”
    “這不行。賠償隻是一方麵,行凶者沒有受到懲罰,我沒辦法向大家交代。”
    “你應該知道,如果認真算起來,你根本不可能得到這麼多!那多出來的錢,就是對行凶者的懲罰!”
    “這是兩碼事。如果你認為不該付這麼多,那我可以將錢往下調整,該賠多少就多少。”
    “你知道,我不是心疼錢!”
    “你也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沒有商量的餘地?”
    “除了懲罰行凶者,錢的數目可以商量!”
    “那好,你就等著法院宣判後再來收錢吧。”
    “如果非要等到那一天,也可以!”
    兩人越說越僵,老周在旁一個勁地隻勸:“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氣?”
    “姚兄弟,剛才我們都激動了些。時間不早了,還是明天再說吧。”朱勝氣呼呼地在旁悶了一陣子,說道。
    “明天再說我也是剛才的話。”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想想,你堅持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我實話告訴你,我弟弟的事決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拔出蘿卜帶出泥,這當中的牽連廣得很,就算你靠上了劉省長這棵大樹,也不見得就能將事情辦得如你所願。我隻能言盡於此。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相信你在江灣應該有所耳聞。當然,你如果非要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我也沒辦法,我隻希望你能認真地多想想,不要放著劉省長給的麵子不用。”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是認識劉省長,你根本不用管我?”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實話告訴你——事實就是這樣。”朱勝走到門口,回頭說,“你別看剛才駱局的態度很強硬,其實他。。。。。。,算了,不說了,你好好想想。”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