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幻無白 Chapter 20 所謂“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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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純白如雪,一眼望去便覺得耳目一新,周圍都變得幹淨清晰的男人笑眯眯地望著我。帶著雪花的風靜靜地在腳邊打著轉,不敢往上翻越一步。
橋的那一頭顯得異常遙遠。
“那我到底是歲無笙,還是不是歲無笙呢?”他笑得人畜無害,花雪招搖。
我哈哈大笑起來,如同被點住笑穴一樣抑製不住地笑。對的對的,他是這個歲無笙還是那個歲無笙有什麼區別呢,反正都是歲無笙不是嗎?不管是人格分裂還是靈魂二分,永遠改不了那具身體的主人曾經如此狂熱地愛過嚴如意,永遠改不了那雙看似幹幹淨淨的手曾經染上嚴如意的鮮血。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跟我杠上的!
這個也許就是歌羅你深愛的一部分了吧——雖然有點對不起那個癡愛著你的女子,我抬起一隻手撫上他的臉,“沒錯呢,隻是稍稍棘手了一點,但終究是同一個身體。”
他沒有推開我的手,而是站了起來,看著還蹲在地上的我說道:“還呆著幹什麼?過來,我抱你過去。”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意義不明地淺笑。
“怎麼了?”他在這漫天的雪花裏,綻放他都有的淺色溫柔,“這麼滑的獨木橋,你自己可是過不去的哦。”
“如果覺得我的懷裏太冷不願意的話,那也先忍忍……”橋的對麵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歲無笙那麼堅持要我過去。是想跟嚴如意走一樣的路,緬懷一下?還是想展露他對嚴如意獨有的溫柔讓我也震撼一下?還是說這對麵的對麵就是嚴如意的那個身體所在的洞穴?
我站起來,蹲太久眼前有些酸得發麻。
歲無笙,你發出的邀請函,我接受了。無論前麵有什麼,它愛來不來。在這個隻能依靠我自己的異空間的異空間,要是連自己還沒有見到什麼就已經被幕前準備壓製到的話,那我要憑什麼從這個地方出去?
我按住胸口,不用擔心,就算是毫無能力的人類,到時候也肯定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的。
反擊。
對,要從現在開始反擊。
“背我。”一個城府極深有狡猾艱險的人,怎麼不會首先保障自身的安全?而在這裏麵,絕對不能隨便把背部暴露給別人那是最普遍不過的規律了。知道了我不是嚴如意還要假裝我是嚴如意的歲無笙,你會不會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給一個可以稱之為“敵人”的我?
如果拒絕,那這場角色扮演就足夠說明我贏了;如果接受,你也一定會露出馬腳來——就算沒有,我也用盡我所有的腦汁腦漿給你製造出破綻來。
好了,你會怎麼選擇?
“什麼?”歲無笙似乎,或者假裝似乎沒有聽清。
“背我——”我拉長音地說,故意帶上了撒嬌的味道。
從此刻開始,如果撕下嚴如意這個偽裝,如果不順從你的意願的話,如果讓黑暗與黑暗對接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打亂你那鎮定的步伐呢?特別是在你極其希望出現某種充滿愛意的場麵的話……
“你呀……”歲無笙無奈地歎口氣,“就算不用故意強調,輕輕說出來我也是可以聽得到的。”
那剛剛怎麼沒有聽見?
“好了,上來。”他在前麵蹲下身去,露出毫無防備的後背。
我站定腳步,打定主意唱反調。
“怎麼不上來?”他側過頭問。
“這可是背啊。”我故意地將心裏的預謀一條一條張開線來。
“我知道啊。”他依舊淡定如常,如同一般人一樣,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你知道把背露向我的意思了吧?”
“知道。”他皺了皺眉頭,偏偏是露出讓人容易懂的神情來,“再不上來,我也是會腳酸的哦。到時候背不起你來,一起倒在雪地裏可別怪我太重。”
“你……可以信任我嗎?”我的雙手伸向他的脖子,慢慢收緊。
歲無笙輕輕笑起來,如同脖子上收緊的雙手並不存在一樣。然而他隻是輕輕地笑著,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忽然說道:“這樣也不錯。”
還說不錯?什麼意思?
“如果你想用你那雙手對我造成什麼影響的話,還是放棄吧。”歲無笙反手一攔腰,原本是背對著我的姿勢忽然大反轉,整個人被打橫抱起來,“且不說你那雙手力度不夠,最應該要知道的,你那雙手可從來沒有沾過鮮血。”
我的背部僵直,如同點了穴一般渾身無法動彈。
“而且,無法把背部交給別人的,是你自己才對吧。”他平平穩穩地走在橋上,盡管橋麵的冰塊閃著光滑的光芒,他的腳卻如同完全附著在冰麵上一樣,絲毫沒有滑動。獨木橋下,從遠遠的冰水卷著利器一般的冰的碎片,化作了湍流急急地打著漩渦流下來。衝撞時候濺起來的水花,在觸碰到岸的一瞬間變成了冰凍住的圓柱。
“看吧,你的背那麼僵硬。像這樣稍稍摸一下……”歲無笙在我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這一瞬間,我所有寒毛得令四起。
“跟貓一樣……”他笑起來,卻在笑得下一刻忽然麵無表情,“真令人遺憾,你完全不信用我。”
已經走到橋中央,他的腳步去停下來不再往前走。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的大小姐。”歲無笙低下頭說道,從我的視角裏,看見雪花落在他頭上的一瞬間暮地消失蹤影。白色的碎發因為這一低頭,前後有差距地擺動著。
“大小姐?”我渾身不適,這種叫法實在是讓人不習慣,不習慣到質問我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能反應出抗拒力。這種美麗善良的戲碼實在是不適合我這種人出演。
“是的。”他居然應著回答,“把我從遙遠的深處喚醒的,就是你。”
你以為你是阿拉丁神燈還是睡美人啊?就算演舞台劇也離原先的設定太遠了吧……
“歲無笙……”我垂下眼簾,與以往的怒氣或恨意完全不相同,在這個歲無笙麵前不知不覺會讓我負的一麵慢慢侵蝕進來,“你剛剛說過,我這雙手從來沒有沾過鮮血是吧?”
“恩。”他目不轉睛,隻是盯著我看,等著我下麵的話。
“是不是覺得在你的世界裏,這樣很少見,顯得很純淨得令人向往呢?”
“沒錯。”
喚醒了你的是不是我且不說,確實我這雙手沒有沾過鮮血——那也隻是這雙手而已,畢竟我不久前才搶了一個新的身體。
但是——
“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幹淨得讓黑暗生物都能向往的人。”我的雙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收緊手臂帶動自己的身體用力向前翻去,“我身後背負的罪孽,可是比我自己想象的都要多!”
雙腳踢開他站在橋上的腳,翻向橋下的順勢,調整自己手的方向,將位置調換讓自己位於他的上方,按住他的頭瞄準順流衝過來因為擱淺而被岸邊連著凍住,如同石頭一樣硬度凸起來的冰塊。
兩個人一起下墜。
眼看著就要撞上那塊瞄準的冰塊,卻在下墜中被歲無笙改變了方向,兩人竟然跌落進冰水裏!
一口氣從四麵鑽進來的冰水,讓人不由得肌肉顫抖。而沾滿水的大衣沉甸甸得直不起身子,露在水流外麵的衣料在空氣中慢慢結起冰來。
歲無笙的臉浸在水麵之下,宛如戴上了水做的麵具一般。周圍融化了或是被凍結了,冰與水,並不理會這突生於湍流中的人物。耳邊是激烈的碰撞的流水聲。
我的手按住他的脖子,不讓他的臉浮上水麵呼吸。冰塊凍結在我的發梢上,即使粗喘著氣,呼出團團的熱氣,也不能給我溫暖半分。
歲無笙在水下睜著眼,靜靜地看著我。
他不呼吸。
他不做任何呼吸。
他也不做任何的反抗。
隻是看著看著,如同事不關己。
但是光是看著看著,就在黑暗的一方越發照亮了另一方的黑暗。我看見我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麵上,垂著頭模糊了表情。
然後我已經凍得僵硬了的,再也收不回來的雙手,開始毫無意識地顫抖。不是因為冷或寒氣,而是因為水麵過於幹淨,於是在那雙眼睛裏看見自己的狼狽。
歲無笙從水域中伸出手輕輕托住我的臉,突然收緊懷抱,把我整個人抱緊貼在他的胸口上。
四周的水汽在一瞬間受熱蒸發,嗞嗞的都是水汽的聲音,整個湍流漫起了大霧,上遊和下遊的水不知為何卻被凍住。
水流停止流動,兩頭分開,河床露出它原有的麵貌來。
我身上的冰寒刹那間消去,貼著他胸口的耳朵聽見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
溫暖的水汽團團圍住,歲無笙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腔傳來,罩上了回音一樣帶著顫動的餘音。他平靜地說道:“橋前麵有個很漂亮地方,一起去看星星吧。”
“漫天漫天的星星,你一定會喜歡的。”他仰望著頭說道。
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我頭上輕輕拍著:“看吧,我真的是不會傷害你的。”
我閉上雙眼,讓自己陷入黑暗深處……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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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抱抱~~由於現在不在居所,所以有時候不能更新,在這邊先鞠躬致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