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幻雙劫 chapter 24 證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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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檾說的證明題,在我眼裏它早就有了必然的答案。但是顏檾一連串罵我笨蛋,搞得我好像真的是笨蛋一樣。
她說,這場證明裏,我們兩個同時離開這裏,沿著出東闕路上有聖地的那條路一起走,在交叉口的時候分開。中途計算時間,讓段世傑通知軒轅釋我們兩個的去向,然後我們分頭走,看看他會選擇跟誰一起走。如果選擇了我,她可以留一個堅強可靠的背影,不至於遜到家裏去了,也可以故作瀟灑離開;但是如果選擇了她,她就可以徹底得跟我說再見,毫不猶豫遠離這裏,兩兩不相幹,毫無關係。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原以為說笑的,她那躲在光影之下的臉忽然生動起來,一副精神飽滿說幹就幹的樣子。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絲毫不記得自己打了個包袱,把藥材和資料裝好,順手捎上了1號,還有梅索給的小零錢,還神不知鬼不覺地牽走了獨角獸。猛一回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顏檾的寨子,站在很久很久之前來時的那條路上,看著飛揚的塵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
我想,這種時候最好頭上能飛過一群純良無辜的烏鴉,發出天真浪漫的叫聲,來掩蓋我此時的窘迫。
於是被不知心情的陽光拉出來長而瘦的影子,顯得格外形隻影單,如同滑稽劇上的獨角,偏偏台下睡倒了一片,沒有人起哄鼓勁。果然在這方麵,我還是太天真了,竟然一下子當真就跑出來了。
獨角獸朝著我噴氣,十足嘲笑的樣子。我用被噴得濕濕黏黏的手拍它的鬃毛,趁機擦幹手,考慮著要回去好還是繼續往前就這樣去了無白的好。身後響起淺淺深深的腳步聲,顏檾那橫空出現的呼喚攔住了從我腦海裏的小匣子溢出即將暴走的思緒。我側過45度斜斜地探視,看見一個絕色美女的身後,有兩個殺氣騰騰的俊秀男子,踩著重重的步伐過來。女子天真無邪,男子一步一步似乎都走在血路上,他們手裏很可能拿著刀,趁機要幹些殺人滅口以及就算不滅口也要殺人的事情。
毫無疑問,我現在的小腿軟到沒有力氣去邁開小小的一毫米,巴望著獨角獸機靈點把我拉走,忽而發現它的鬃毛比平時更硬,它那潔白的小蹄子竟然在我麵前瑟瑟發抖起來。
你這家夥,這種時候靈性過頭了吧……
商遷商鵲凍著兩雙眼刀刷刷不留情地甩過來,我忍不住要大叫的時候,這種眼刀擦著臉頰飛過去,掀起半邊的黑發。眨眼間走過身邊的三人裏,顏檾眯起眼睛笑道:“久等了久等了,我們走吧。”
於是她一手拉住了獨角獸,獨角獸用它的鬃毛拉住了我還沒擦幹淨的手。我的記憶從這一刻再次化作空白,隻有四肢無視指令跟隨前麵那個美女流了一地哈喇子一般,走得極為和諧。
“我還是覺得……”商鵲的衣擺停止晃動,對我說,“你這家夥現在消失了比較好。”
顏檾用力拍他的腦袋,怒道:“你說的什麼話?”
“本來程荷域就是我們要刺殺的對象,後來死了不消說,不計較這個家夥存在就算了。”商遷走到商鵲身邊,搔著自己後腦勺道,“突然出現一個我們完全不認識的人,自稱是程荷域,還跟你定下這個賭注,這也太詭異了吧。”
他挺起胸膛走向前一步道:“就這樣隨隨便便攪亂別人的人生,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程荷域?”
“不要說了。”顏檾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說,顏檾你自己也是受害者吧,大魔王因為情緒不穩定就掀起戰爭和屠殺,你還不得不與喜歡的人對立,這些痛苦都是這個自稱程荷域的家夥給的。你居然還能夠跟她定什麼證明,你太善良了!”商遷抓住她的肩膀,激動起來。
“我也沒有辦法……”顏檾失落起來,她的肩頭微聳,像是在陌生環境裏的小白兔一樣,敏感地顫動,讓人忍不住伸開雙臂去保護她,讓她遠離所有的不快樂。“我也沒有辦法。”顏檾受傷般這麼說著,把手指向我:“她要離開這裏去無白,我害怕釋會跟著她走,所以我才想著兩個人同時離開,這樣釋選擇了誰,我也可以不用露出狼狽的表情。”
我原本以一種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局外人的姿態看著他們的談話,最起碼這麼說,我絲毫不覺得他們討論的程荷域和我究竟有什麼關係。我無法邁動的兩腳很執著地讓我麵對這三個人,如同演劇場裏最近的觀眾席一樣。當顏檾指向我的時候,我這才回過神來,我的周圍不是普通的觀眾席,在我腳下有一片光影蔓延到他們那裏。
“什麼?”我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知名有些跟不上頭緒。
顏檾的歎氣拖了一個長長的餘音,才把手放下,對著商遷商鵲說道:“這下你們兩個明白了吧?對於這種比榆木頭還榆木頭的腦袋,並且絲毫沒有自我認識能力的笨蛋,我滿腔的委屈和痛苦,就算是想吐也吐不出來。”
“所以你們再繼續這樣下去,那個唯獨在這方麵是個笨蛋的程荷域,也絲毫不知道你們究竟想要說什麼。”她的眼裏布著錯綜複雜的光芒,“看看那副樣子,已經不是用失魂落魄所能形容的了。她的心神簡直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現在這種模樣,就算你讓她當街跳舞她都可能給你跳都不一定。”
“我話說在前頭,要是釋選擇了我,就算你日後後悔了想追回去,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找到我的。做好覺悟吧!”她的剛強在一瞬間降臨,叉著腰氣勢十足,然而下一秒她的背便大角度地駝下去,“……就算是這麼跟你說,你這塊比釋還遲鈍是木頭要到發現自己後悔,估計我都成老婆婆了。”
走吧走吧,顏檾說完推著我往前走,商遷和商鵲尾隨其後。一開始是沒有了顏檾的聲音之後靜悄悄連地上的塵土卷起都不敢飛起太大的圈,後來聽見身後多了好幾個腳步聲,然後腳步聲淡去,抬轎子的吱呀吱呀流露出來,終於連抬轎子的聲音都聽不見之後,身後傳來嗯啊呻吟的響動。
顏檾有那麼一瞬間失手,我和她踉蹌好幾步。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一定超豪華遮頂轎子上,商遷悠悠然扇扇子,商鵲在波霸木偶中間露出幸福而要睡著的表情。我想這種時候,那原本該飛過我頭上的烏鴉也一定很默契地飛過顏檾頭上並且徘徊不去,她的臉色黑了一半,偏偏眼神的犀利讓人無處可逃。不消一會兒,在她眼刀的注視中,超豪華轎子蕩悠悠停下來,波霸憑空消失,剩下商遷商鵲狐媚地諂笑做了一個“請上轎”的手勢。
也因此,我和顏檾比預定時間要早到了岔道口,商鵲讓木偶擺了個茶幾,居然當街喝起茶來,於是顏檾很自然地在眼神掃到他那邊的時候,跳躍著忽視過去。
“你現在緊張嗎?”她問我,自己兩隻手卻緊緊握在一起,仿佛不讓汗水流出掌心,“其實,我現在很緊張。太快做這個決定,我到現在都在想,這樣子好嗎?”
“反正以你現在著情商是不明白的,我有多麼不安……”發覺我在看她,她全身都僵直了,越發地緊張起來。我腦海裏隻有這張驚慌失措般的絕色容顏,似乎誤入人間的仙子惴惴不安,等我發覺的時候,我已經伸出手去按住了她握緊的雙手,從嘴裏流出來的話語是不思議地令我自己都安心起來:“沒事的。絕對沒問題。”
她抬頭盯著我半張了張嘴,似乎要說“啊”來感歎什麼,但是被我拍她背的舉動攔住了話頭,縮了縮肩膀換上別的話題:“釋好慢啊……”
會來的,我回答她。她接著罵我笨蛋,說這種事情她當然知道。我仔細地數了數,我一生中被罵笨蛋最多次竟然就在這幾天,而且還被一個女孩罵,那個女孩可能還是個叫做情敵之類的生物,一點可以想象浪漫的空間都沒有。
保持安靜的時候,就會有空間錯移感。兩個人如同迷途的孩子,在荒野之中等待路盡頭的那個人領我們回到安慰的地方。竟然會拿“迷途的孩子”作比喻,我想這種不安已經蔓延開來,讓時間都變得漫長了吧。
路盡頭遲遲地出現影子,如同被地氣蒸熟變輕了一般,波浪一樣煽動。原以為影子是走得慢的緣故,看見身後的飛揚衝天的煙塵才知道,是等待了太久所以世界的時間都變慢了。顏檾反手抓緊了我的手,拉我起來,說完分頭走就迅速地鬆手向某個方向走去。她登上豪華轎子,生怕自己後悔了一般。
我往南牆的方向騎獨角獸,一邊走一邊停下來看顏檾,然而她隻留給我一個堅挺決然的背影,漸漸得視線模糊,連衣袖線色都看不清。獨角獸撒開蹄子飛奔起來。
我不知道顏檾那堅挺的背影忽然間停下不再前進,她走下轎子等在路邊,孤獨與寂寞從每一寸肌膚散發出來。我隻知道自己不停地催著獨角獸快跑快跑,不要讓我回頭,不要讓我去聽那些情意綿綿相逢的話語,不要讓我去看見他們擁在一起走上與我不同路的身影。
我執著地,除了風塞滿耳朵和胸膛,其他一概不想理。
極速地奔跑飛行,極速地前進,讓自己化作極速的風。這時候忽然被峽穀阻斷了退路,如同迅速隕落的行星在半路被超人攔住,我覺得胸前壓了塊大石一樣難受,重重往回摔去,後背傳來硬而有力衝擊感。
獨角獸在眼睜睜中,極速離我飛奔而去。我的風景裏沒有了風,四周的流影刷出界色分明,所有動的影像都停止了。腰間的手臂像粗壯的鋼條一樣,勒得生疼。
這一刻有人久久凝視之後,揮袖登轎離去;有人肩架大刀哼出小曲;有人慢悠悠回屋打包行李登上新的旅途;有人躺在地上仰望藍天細數冰樹的花瓣;有人在耳邊似乎要用盡一切力氣說道:“程荷域,我禁止你離開我身邊!”
“我已經不想滿世界去找你了!”軒轅釋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