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沒有錢？我剛才不小心用完了。”宋琅微笑著看洛燃，好整以暇。
    他臉上的淚漬未幹，濕黏一片。他仰臉微笑的表情，純真如前，淡薄嫣然。
    可是，洛燃卻看清，宋琅早已不是從前的宋琅。
    他的眼睛，被滌上了一層薄霧，夾雜著淺灰的色彩。但又似乎更加明亮，顯得如同一隻困獸，發出絕望瀕臨死亡的瘋狂氣息。
    他不再將洛燃視作神袛高高在上，一片赤誠，誓死信仰。
    他不再要洛燃施舍的一個溫柔眼神，或者半分愛憐。
    他不再等洛燃遙遙無期的歸時，還有床頭的一句戲言。
    他的心早是碎成了片片，自己也無法再去拚接完全。這般殘缺的自己，還奢求什麼，還期待什麼……
    因此，他決定，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放開了。包括他深愛的那個人。
    洛燃淺歎一聲，說，“別為我毀了自己，我不想看到你變成這樣。”
    宋琅看他，嘴角的微笑無限擴大，“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我不是以前你說左就不敢右的宋琅了，我不是以前你要我去死，半秒都不要活的宋琅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你，很好……”
    洛燃緊緊看他。
    “你現在算什麼？同情我還是發現對我餘情未了？快滾！”宋琅惡狠狠地怒吼著，眼角又溢出了點點淚水。
    洛燃視若無睹，搭住他的腰身，要他站起來，“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尖利的叫聲，震痛耳膜。宋琅拳腳相加的竭力反抗，在洛燃純黑色的大衣上留下一個個淡灰色的腳印。
    “宋琅！”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洛燃就在暴走邊緣。
    吃痛的仰起頭來，頭皮被扯得陣陣發麻，“放開我！”不顧那鑽心的疼痛，拚命掙脫。
    一把攬住他的胸口，按在牆上，放開他的頭發。洛燃知道，他是十分怕疼的人，但在這種時候，反抗卻激烈不減……
    “我送你回去。”洛燃擒住他的雙腕，直往前拖。
    “我不！我不要回去！！！”
    “那你要去哪裏！”被激怒的洛燃厲聲。
    宋琅又笑，“生氣了？覺得我麻煩了？大可放開我，放開我！”
    收緊他的雙腕，氣息隱忍，“別再鬧，跟我回去。”
    “鬧？噢……我想起來了，你的確是第一次見我胡鬧。”宋琅滿臉恍然大悟，嬉笑著，“可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我以前不鬧是因為愛你，怕你不開心。我以前不哭是因為愛你，怕你生氣。但現在，我不愛你了，你什麼都不是！我憑什麼聽你的，你憑什麼管我！”
    “……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你該找個珍惜你的人，忘了我。”
    “洛燃，你說得真簡單。”他笑，“你是不曾愛我，又不是不曾愛過。怎會不知道，愛，傷人神經，如此切膚之痛，如何說忘就忘？”
    是。切膚之痛，如何說忘就忘？洛燼給的傷口還潛伏著，隱隱作痛。那是烙在了心上的疤，忘不掉，除非是將心上削去了一層皮肉。
    “我送你回去。”洛燃拉起他。
    曾幾何時，是怎樣殷切的希望能夠分到他的半點關心？在腦海裏設想過幾千次，他牽起他的手，說一句“我送你。”
    如今倒是實現了，可惜，同景不同意。
    自嘲的被他拉扯著，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看他輕車熟路的進了小區，找到門牌，按下密碼，乘上電梯，再從自己身上找出鑰匙，轉開門鎖……
    動作連貫，沒有半點遲疑。
    他原來還沒忘記我的住所。記得當初是為了他來方便，才特意選了一處離他家裏較近的公寓租下。可他，依然來去匆匆。
    讓宋琅坐在客廳，洛燃去給他倒了一杯白水。
    當初都是他伺候著他，現在，風水輪流。若是如此，瘋了也好，起碼能賒他半點溫存……
    洛燃坐在一邊，看宋琅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罐，擰開，倒出幾顆糖衣藥片，含入嘴裏，喝水服下。
    “你吃什麼藥？”
    “安眠。”
    “安眠？”安眠沒有糖衣才對。疑惑的要去拿他手裏的藥罐，宋琅卻順手將藥罐收入懷中藏好。
    “我記得你以前不吃安眠。”他向來入睡很快。
    宋琅喝口水，淡然，“你記得多少以前？以前隻有在你偶爾過來的時候我才有個好眠，其餘日子大多都是依靠安眠維持。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沒和你說過，而你也不留心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