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齊言的病好了大半。正彎腰收拾桌子，外麵走廊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門突然被推開，南海拎著還在滴水的飯盒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瞪著齊言。這祖宗，又作什麼妖？
    “你生病了？”
    “……啊，有點發燒。”
    “你怎麼不早說？”
    齊言跳著腳躲開南海還滴著水的手，“早說了你能把你那隻螃蟹讓我嗎？你躲我遠點，你手上還有水……”
    “這麼點水怎麼了，你晚上都不用洗臉，”南海繼續推他，“快，你別收拾了，去床上躺著。”
    “我已經沒事了。”
    “那不行，我媽說了，生病就要躺足三天，這是生病時候的特權。”
    “那不生病的時候呢？”齊言真的很好奇。
    “男人隻能站著累死，絕對不能在床上累死。”
    “……”
    齊言被南海安排在床上休息，肖清言是飯主，當然也不能收拾，南海看向洗保溫壺剛回來的吳斌。
    吳斌：“……”
    晚上熄燈前，齊言都快睡著了，南海拿著一盤切好的蘋果爬上齊言的床，“快起來吃點水果再睡，潤潤喉嚨，晚上不幹。”
    “南海，你有沒有聽說過，早上金蘋果，中午音蘋果，晚上毒蘋果？”
    “沒有啊，你不吃嗎？這是我剛從家裏帶來的蘋果，親手削皮，切塊，裝盤，你敢不吃？”
    “我吃，道理有很多，遵循的沒幾個，大爺，你快賞我一口吧。”
    “這還差不多，”盤子遞給齊言，南海幹脆脫了鞋盤腿坐下，托腮看著齊言吃蘋果，“齊言，你生病之後變了好多，更和藹了。”
    “不會用詞別亂用，你咋不說我更慈祥呢？”插了一塊蘋果喂給南海，又插了一塊塞自己嘴裏。
    “我就是想表達一下那種感覺。”
    “南海，你切蘋果用的刀子呢？”
    齊言和南海一起回頭看向吳斌，兩人嘴裏的蘋果還沒咽下去，南海刀工平平，切的塊有些大，兩人的腮幫子全都鼓鼓的兩團，而且難得的表情動作神同步，這一轉頭，把吳斌看樂了，兩隻鬆鼠。
    這還是齊言第一次見吳斌笑的這麼大聲和肆無忌憚，吳斌不難相處，他比肖清言隨和，更不像南海那樣耍賴皮，還搶他東西吃，但齊言總覺得他最陌生。
    肖清言聽到笑聲，回頭來看，也不禁莞爾。
    兩人對視一眼，齊言先反應過來，一隻手去捏南海鼓起來的腮幫子，他一捏，南海也反應過來，笑著爬下床，追著吳斌打。
    熄燈躺下，齊言才想起來要季威霆聯係方式。
    “言哥。”
    “嗯。”
    “我有件事麻煩你。”
    “說。”
    明明挺簡單的事情，齊言卻總覺得心虛，“季威霆的聯係方式方便給我嗎？”
    肖清言好半晌都沒說話，黑暗中的宿舍安靜的過分。
    連平時熄燈半小時都在假借說夢話來聊天的南海都沒有出聲。
    齊言看到肖清言那邊亮了一下，過一會兒又暗下去，“他的名片我推送給你了。”
    “好。”齊言調出名片，點擊發送好友申請，然後，直接關機準備睡覺。
    “昨晚是他送你去的醫院嗎？”肖清言問。
    “嗯？嗯，他幫我墊付了醫藥費，還沒還給他。”
    齊言的說話聲越來越低，發燒的後遺症讓他渾身疲累，眼皮越來越重，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齊言開機，收到了好友驗證通過的消息，還有季威霆發來的一個笑臉，回了一個握手，匆忙出了門，昨晚睡的沉，今天起的有些晚，早上兩節大課，都要早去占位子。
    “南海，我不等你了，我先去占位子，你一會吃飽了趕緊過來。”
    南海還在洗漱，一開口噴了站他旁邊的吳斌半臉牙膏沫，“你不吃飯啦？”
    “你幫我帶兩個包子。”
    看著空了的門口，南海一邊給吳斌擦臉，一邊小聲的問：“昨晚你聽到小齊言跟言哥要季威霆的聯係方式了嗎？是我知道的那個季威霆嗎？”
    “他不小。”這人還有臉說別人小，南海昨晚沒插嘴，吳斌已經覺得很稀奇了，自家孩子終於長大成人的即視感。
    南海一臉驚恐，“他小不小你怎麼知道？你看過了？”
    “……”吳斌把毛巾扔南海臉上，“刷完牙再說話，說人話。”
    “你自己說的話有歧義，還不讓人反駁了？毛病。”南海不敢大聲說，隻跟自己小聲的嘟囔，始終沒察覺話題早就不是自己好奇的那一個。
    南海到教室的時候，人已經坐了大半，“給，你的包子，西葫蘆雞蛋的，賣包子的阿姨說這個好吃。”
    包子軟趴趴的，褶皺處還有淌出來的汁水，“還有什麼餡的，阿姨說不好吃的？”
    “牛肉的。”
    “……”這個小傻子。
    齊言三兩口吃完一個包子，不是齊言嘴大，西葫蘆這玩意兒就是水做的，偌大的包子皮就靠幾塊雞蛋撐著，壓根吃不到幾口菜。
    等他吃完，老師也進了教室，“Morningeveryone。”
    “呦，今天還是這外教啊，看來咱們老教授真的放棄我們了。”
    “錢教授本來就是代講。”
    南海一臉茫然，“誰說的？”
    “錢教授自己說的，在第二節課堂上。”
    “……”南海繼續茫然，“有時候，我覺得我們上的不是一堂課。”
    “……我也這麼覺得。”
    他們倆白話的時間，外教已經操著那口蹩腳的中文費勁吧啦的說了老半天，這堂課按照計劃是講美英的語言體係，他倆一個話題結束了，外教也剛剛交代完。
    “你說他一個美國人乖乖說英語不好嗎？非要說中文，咱學校裏什麼時候加了這條規定，外教授課不能講外語？”
    齊言這次沒反駁南海，“他說他喜歡我們中國曆史悠久的文化。”
    外教還是顛來倒去的不知所雲，齊言幹脆拿出課本自己看。
    南海玩了半晌手機，突然手機一丟，舉起手。
    外教挺驚喜，他的課堂上鮮少有人會舉手跟他交流，“請說。”
    這句話說的挺流利，不知道是兩個語種的祈使句構造差不多，還是外教有偷偷練習，就等有人在他的課堂上舉手發言。
    “老師，能請你用外語教學嗎？這是我們的學習課堂，不是您的學習課堂，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幫您報名學校的漢語社團，那裏有專門的人陪您練習，他們也更專業。”南海又用英語說了一遍。
    本來就不安靜的教室更加聒噪，齊言看到有人偷偷笑著去看外教，也有人用驚訝的目光看向南海。
    外教在最初的驚訝過後陷入短暫的沉思，然後對著南海道：“謝謝你的建議，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接受，之後的課堂我會用英文來教學。（英語）”
    南海坐下，齊言笑著小聲問他：“厲害，你不怕外教給你穿小鞋？”
    “不會，用外語授課本來就是他的本職工作，如果他因為這個跟我過不去，那我就不是在這裏給他提意見了。”
    “佩服。”對著南海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佩服個屁，要不是為了你，老子至於嘛！”
    “有我什麼事？”這個鍋他可不背。
    “本來外教的課就是給我們用來練習發音的，你寧願回去對著手機練習，也不給講台上那個拿你們當外教使的老外提意見，你幹嘛呢？”
    “……”
    直到下課，齊言也沒回答南海這個問題。
    是他沒意識到嗎？如果是，那他就不會翻課本自己練習，南海提出來，可南海的發音沒問題，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呢？
    齊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在課堂上站起來的樣子，發現無從刻畫。
    哎，剛才自己還叫小傻子的人，轉眼給他上了一課。
    後來他又考慮過這個，真要得出一個結論會很複雜，性格，背景，思維方式等等都能扯上關係，而人們也往往一概而論，因為南海自信啊，為什麼自信？因為他家庭條件好，有底氣，見識多了，人就自信了。
    但他後來問南海的那個問題，也許能窺得一二—他什麼都還沒做，就過多的考慮後果。
    可是，下次遇到同樣的境況，他還是他。
    所以，他才佩服南海。
    擺脫語言障礙的外教和說中文的外教，齊言覺得半斤八兩，他隻能聽懂八成，這個沒辦法，隻能課後自己多練習。
    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課，南海後半個小時基本在玩手機。
    南海在齊言胳膊上蹭了一下，“你把你說的好用那個app給我，那個練聽力的。”
    “你還需要練嗎？”齊言給手機解鎖，遞給他，“就在第一個頁麵，微信旁邊那個。”
    “發給我妹的，她讓我發給她一些有價值的課程，”南海一手一個手機不方便，手一滑點在了微信上，“哎操，點錯了。”
    齊言的微信通訊欄很幹淨，所以置頂紅標的那條信息看起來格外顯眼，“在哪兒？季”
    早上被吳斌差過去的疑慮再次爬了上來，而且來勢洶洶。
    “你……”南海是想讓齊言問他一句怎麼了的，那樣他就不用這麼糾結，但齊言還在認真聽課，沒理他，“你跟季威霆很熟嗎？”
    齊言不知道為什麼對季威霆這三個字這麼敏感，他回頭看著南海，不太清楚為什麼突然提到季威霆。
    “他還挺出名的，你最好還是別和他扯上關係，就是吧……反正跟他扯上關係的名聲都不怎麼好聽。”
    “他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嗎？”齊言問。
    “我聽我爸說過一件事，說他們一群人在別墅裏玩，最後有個人被玩壞了，是救護車去了抬出來的。”
    齊言不解：“什麼叫玩壞了？”是不小心受傷了嗎？
    “就是那方麵，”看齊言還是一臉茫然，“就是性！”
    齊言想裝傻，但在這方麵他是真傻，他不知道這還能玩壞了？是打壞了吧。
    齊言一直都是好學生，沒打過架，想象不出究竟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斷人子孫後代，這麼看來，季威霆那人挺狠的。
    看齊言一臉慎重，南海覺得自己的努力沒白費，“你不是就欠他錢嘛，從手機上轉賬吧。”
    “不光是錢……”齊言把之前聚餐，季威霆幫他解圍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南海聽完，眉頭緊皺，“你在我們不在的時候都去幹什麼了？”
    “宣傳部聚餐你是知道的啊！”
    “唉，那你打算怎麼還這份人情？”
    這個齊言早有打算，“請他吃飯吧。”
    “去哪裏吃？”
    “就咱學校北門烤魚店，最貴的那家。”
    “……行吧，你高興就好。”有時候，南海是真的佩服齊言，心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