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兩個老媽的未接來電，齊言撥了回去。
    “喂，言言？”
    “媽，你給我打電話啦。”
    “啊，這不是看你這周沒打電話來，就給你打了兩個，你怎麼沒接啊？出去玩了？”
    “沒，感冒了，去醫院了趟，手機沒電就放床上充電了，沒拿，我爸呢？”
    “怎麼還生病了？我就說你奶奶在你出門時叨叨那些有的沒的，哪有咒人生病的……”
    “媽、媽，我沒事，就小感冒，我爸呢？”生病的話題再不轉開，齊言怕他媽能把電話打成對他奶奶的吐槽大會。
    “跟你幾個叔叔大爺去地裏了。”
    “去地裏幹嘛了？”說完了，才想起來快秋收了，有種的早點的，估計已經在忙活了，他家的地還有好幾大畝，沒年秋收春種的也要忙活好幾天，“聯係著收玉米了？”
    “對啊，去聯係收割機了，你嶽叔叔家的機器都排出去好幾天了，讓你爸早定下，他不聽，這下好了，還要出去找外來的機器，又貴還不省心。”
    眼看著齊媽媽又要開始吐槽模式，齊言不得不再次轉移話題，隻是這次好像有點弄巧成拙，“我奶奶和威仔還好吧。”
    “你給威仔打個電話罵罵他，前幾天回來說是學校讓交錢入保險，我給了他一百，他全買了陀螺藏桌洞裏，要不是學校老師來找，我都不知道，人老師說壓根就沒讓交錢，被我揍了一頓，苕帚疙瘩都打斷了，他倒沒怎麼哭，你奶奶可比他哭的響亮，幸虧咱家不住在村裏，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打的是你奶奶呢！再讓你奶奶慣下去，你弟遲早成個禍害。”
    齊言了解自家老媽，脾氣上來了，那是真的狠得下心，打他們哥倆那是從不含糊，不過，有他奶奶在，一般都是兩敗俱傷的結局，“我爸沒說他嗎？”
    “哼，你爸？他要能指望的上，至於他兒子開個家長會都不好意去？”
    這又有家長會什麼事？“威仔開家長會了？”
    “開了，九月底開的，以前就說好了，你的家長會我來開，你弟的他去，現在可好，三催四請的，他跟沒聽到一樣，他也知道丟人，我去開的，你弟班主任，還是你們以前的數學老師，葛老師，還記得嗎？”
    “記得，我還想著放假了回去看看他，他當班主任了？”齊言讀書的時候，他還隻是數學老師。
    “好幾年了，你們語文老師退休之後他就頂上了，你們老師還記得我呢，知道你大學考得好，他也挺高興的。”
    “嗯，葛老師教的挺好，讓威仔好好學就行。”
    “我不管了，那天你奶奶攔著我的時候，我就跟他們全家說清楚了，攔著我這一次，從此之後，我就當隻有你一個兒子。”
    盡管知道媽媽說的是氣話，齊言還是很難受，但又說不出哪裏難受。
    他能想象到當時是怎樣一副混亂的場景，不是氣到心坎裏，哪個當媽的能這麼說話，奶奶肯定也心疼，但話說回來，沒有她每次在中間攔著，媽媽還不至於這麼無力。
    奶奶攔著，弟弟就有恃無恐，每次犯的錯都會越來越大，媽媽氣急敗壞，就會說看你哥哥怎樣怎樣，他也能理解，對威仔來說，自己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小孩。在他家，這就是個死循環。
    他和弟弟的兄弟情，在這個死循環裏，壘砌了一垛比他們十一歲年齡差更大的高牆。
    “媽，消消氣，不至於。”除了和稀泥，齊言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不說他了，你十一假期回來嗎？”
    “不回了吧，太遠了，國慶節人也多。”
    “也是，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光顧著說你弟，都給忘了，我和你爸想重新建個大棚，這幾年大棚挺賺錢的，咱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眼看著年紀大了，你弟又還小，還有那些債，指著這麼間小賓館也不行，你爸幹汽修時候的徒弟前幾天過來，他家就有兩個高溫大棚，說去年一年就收入了幾十萬。”
    “你們還能幹的了嗎？”大棚，是齊言小時候的噩夢，別人家的小孩放學了，放假了都是出去玩，他就要去大棚裏幹活，夏天還好，冬天要往上拉和往下放毛被，好幾次齊言都被拽一個趔趄，要是冬天下了雪，那更是要命，“這幾年看著好，過幾年的情況呢，而且，建大棚要不少錢吧。”
    “也是，我跟你爸再合計合計，你那兒還有錢嗎？不用太省，家裏存了錢給你讀大學，你大哥那天打電話來問你有沒有電腦，要不是他來問，我們還想不起來，是不是大學都要買筆記本電腦啊，你是等過年的時候來家再買，還是把錢給你你自己在學校裏買？”
    “我沒多省，前幾天我還和同學出去聚餐了！”不過都是別人掏錢，雖然以後都要還回去，但現實意義上他確實出去吃過不少，連日料都吃過了，“電腦專業用不太到電腦，我找了一份兼職，工資還挺多的，攢到過年也夠我買電腦了。”
    “你怎麼還出去打工了，好好學習就行，你學好了比什麼都強。”
    “我每周就周六一天去打工，不占用時間。”
    “哎，行吧，你自己計劃好，別耽誤了學習。”
    “嗯，我知道，你在家也別老生氣，你老說自己心髒不好，多注意一下，抽空去醫院做個體檢。”
    “沒事，我就是被你弟氣的，行了，別管我了，生病了去買點好吃的補補，別不舍得花錢，聽到了嗎？”
    “哎，我知道。”
    “行，掛了吧。”
    掛斷電話，齊言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包圍，胸口有些悶，抬手摸摸自己額頭，也沒能辨別出自己發沒發燒，爬下床，去洗手間拿了條濕毛巾蓋在額頭，躺回床上對著天花板愣神。
    肖清言第一個回到宿舍，看到齊言床上鼓囊囊的一團，有些驚訝，“你沒出去？”平時齊言不是去打工，就是去圖書館或者自習室，鮮少這樣躺床上無所事事。
    “言哥，我病了。”剛開始叫言哥還覺得張不開口，畢竟自己名字裏也有個言字，也沒聽誰叫自己言哥，但將近一個月相處下來，齊言卻是越叫越順口，“我摸不出來是不是又發燒，你幫我試試。”
    肖清言看著掛在床沿上的腦袋，沒說什麼，徑直去洗手間洗了手，在齊言額頭上試了試，“有點發燒，什麼叫”又發燒”？”
    “我昨晚就燒糊塗了，被人送去了醫院。”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讓人軟弱，還是齊媽媽的電話，總之，齊言現在對著肖清言就想說這些自己絕對會後悔說出口的話。
    帶點示弱，還有些委屈，用帶著鼻音的音調說出來，軟乎乎的，那聲哥也不是白叫的。
    肖清言並不討厭。
    “怎麼沒給我打電話？”說完了才反應過來齊言說他燒糊塗了，“吃藥了嗎？”
    “吃了，想睡覺卻睡不著。”
    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快到飯點了，我出去買飯，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你這次沒從家裏帶點好吃的嗎？”肖清言每次回家都帶點家裏的飯菜，有時候是肉，有時候是魚，不管什麼都挺好吃，齊言都快習慣了，這時候聽他說要出去買有些好奇。
    “這次帶的排骨，你生病了先吃點清淡的。”
    “我一直都吃的挺清淡的，生病了要補補。”
    肖清言本來在穿外套，聞言回頭看一眼齊言，帶著點無奈說道：“行吧，下來洗洗手。”
    齊言二話沒說從床上翻下來，跑進了衛生間。
    等他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兩個菜，排骨湯，四隻螃蟹，還有一份蛋炒飯，螃蟹，齊言也吃過，不過個頭沒這個大。
    肖清言遞給他兩隻一次性手套，齊言接了放在桌上沒帶，隻挑了兩塊排骨，盛了半碗排骨湯吃了，其他的都沒動。
    螃蟹一人一隻，排骨基本就是給他和南海帶的，剩下的蛋炒飯想也知道是肖清言的晚飯，“言哥，蛋炒飯你趁熱吃吧，涼了會腥。”
    肖清言分了一半給齊言，自己吃了另一半。
    齊言的一半米飯還沒吃完，南海和吳斌回來了。
    南海一來，空蕩了兩天的屋子瞬間滿滿當當，“啊～，齊言，你偷吃，我的大螃蟹。”
    “我要偷吃，還有你的份兒？”
    南海沒空和他鬥嘴，張嘴朝著螃蟹撲過去，半路被吳斌拽著衣領拉去了洗手間，“先洗手。”
    洗手間裏滿是南海不滿的嚎叫，“有手套。”
    “嗯。”吳斌表示知道。
    接著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齊言啃著排骨嗬嗬的樂。
    肖清言拍了一下齊言，“快吃，”說完，又夾了一塊排骨給他。
    齊言本想說留著肚子吃螃蟹，但沒好意思拒絕，乖乖的吃了。
    螃蟹應該是挑好的，都是母蟹，齊言早就看過了，南海還在一邊扒拉，嚷嚷著要挑一隻有蟹黃的，他也不懂，挑來挑去，最後還是挑了個頭最大的那隻。
    齊言等都挑完了，拿了最後一隻，蟹腿剪掉，掰開，露出滿滿的蟹黃，他這隻蟹黃最多。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南海，然後很不厚道的笑了。
    這就是他沒答應吳仙兒學姐的一部分原因吧，起碼宿舍裏這三人給他的從來都是善意，有些事，沒有經曆過，很難做到感同身受，齊言也不打算為別人的故事買單。
    力所能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