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言在一樓兜兜轉轉，好不容易照著頭頂的指示牌找到廁所，卻被”修理中”的牌子擋在門外。
    今晚前前後後喝了四五瓶啤酒，醉沒覺得，就想上廁所。想找個人問問，走來走去也沒看到人，又不能去包間裏問，看到旁邊的安全出口標誌，齊言直接拐了進去，這樣的地方，一般二樓一樓格局都差不多，總不能二樓的衛生間也壞了，真要那樣，他認栽。
    樓梯間很暗，也沒來得及開手機照明，直接順著牆根上了二樓。齊言沒敢亂走，還是先找頭頂的指示牌，二樓的格局更開闊，廁所要好找的多，顧不得別的，沒看到任何黃色紅色的標誌，齊言飛快地閃進廁所。
    解決完人生第一急，齊言倒不急著回去，慢慢晃悠著想找個地方透透氣。順路打量二樓的裝飾，不比一樓的富麗堂皇，二樓雅致更多一些，格局也更開闊，不過比起前幾天肖清言帶他們去的地方還差了不少。
    轉過一個拐角，迎麵走過來七八個人，齊言向旁邊邁一步讓了讓，一群人經過齊言身邊，走廊另一邊的一人突然伸手推了旁邊的人一把，那人直直砸在齊言身上。
    為了讓路，齊言站在一個包間的門口，隻有門口這裏是凹進去的，有供人躲避的空間，沒想到飛來橫禍，齊言沒反應過來，連人帶門摔進了包間，門被狠狠摔在牆上又返彈回來，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二樓略顯安靜的環境中尤其刺耳。
    齊言則直接側著身子摔在地上，地毯薄而且硬，胳膊肘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呦，這誰啊，一進來行這麼大禮？”屋裏突然傳出的聲音也讓地上的齊言一愣。
    他摔進來沒聽到屋裏有動靜，還以為這是空著的包間，聽到有人說話，也顧不得查看傷口，先從地上爬起來。
    他的姿勢實在狼狽，屋裏屋外頓時傳來好幾聲嗤笑。
    “實在抱歉，擾了各位的興致，我這就離開。”齊言隻想馬上離開這裏，他不知道外麵的人為什麼撞他，是故意還是意外，出去了再說。
    “哎？不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啊！這小家夥哪兒來的？”
    小家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齊言抬頭看向說話的男人，帶花邊的襯衫，白色褲子，鬆鬆垮垮的掛著一條淺藍色領帶，打扮花哨，坐姿風騷，“……生日快樂？”
    “嗯？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生日禮物，我他媽是不是還得說聲謝謝啊？”
    齊言被這人突然的變臉嚇了一跳，初來乍到的他沒有惹麻煩的底氣，也確實是他闖進來壞別人興致，“對不起。”
    “你就這麼喜歡道歉？”齊言受傷的胳膊突然被人抬起來，“嘖，這傷口，跟我的都開在一個地方了。”
    是跟肖清言他們出去那天碰到的男人。
    如果在一群熟人中，遇到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那也隻能算是陌生人，但如果周圍都是陌生人，那這個人也能是熟人。
    男人對旁邊的一個女生說：“去拿藥箱。”
    “怎麼，霆哥認識？”花襯衫問。
    “嗯，幫過我一點小忙，清言的同學，”男人接過藥箱，輕車熟路的給齊言消毒上藥，齊言沒忍住，疼的瑟縮了一下，男人手上加了些力道固定齊言的胳膊，“別動，你怎麼惹到外麵那幾個了？”
    “什麼？”齊言看向門外才發現撞他的那幾個人還沒走，反而靠在門框上笑嘻嘻的看熱鬧，“我沒惹他們，我給他們讓路，卻被他們撞了進來。”
    “嗯，上完藥你先回去。”
    胳膊上的血跡被清洗幹淨，傷口不大卻有些深，不知道被地上什麼東西給割傷了一道口子。
    “謝謝。”齊言小聲對男人說。
    “不用謝，算是對你上次給我找醫藥箱的答謝，行了，這幾天別沾水，最好去學校的醫務室換藥。”
    “嗯，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男人扶著齊言的腰輕輕一送，把齊言推出了門。
    包間裏人不少，除了花襯衫開始問了一句，直到齊言出門，都沒人再說話。
    門邊站著的幾個人看齊言出來，也退到了兩邊，齊言怕他們再跟上來，加快了腳步往樓下走。
    齊言回到包廂，唱歌的人已經換成了吳仙兒，宋嬌容先看到了齊言的傷，齊言本來想遮住，奈何流的血有些多，衣服上沾了不少，實在蓋不住。
    吳仙兒和楊琪琪也走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齊言把事情說了一遍。
    吳仙兒一臉懊惱，“怪我沒提醒你，這邊的二樓盡量別上去。”
    “為什麼？”齊言問。
    “二樓據說是有最低消費的，金額還不低，能上去的人怎麼也都有些家底，平時我們來也隻是在一樓。”吳仙兒說。
    恐怕不光是因為最低消費這道門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惹麻煩。
    “我們要不要先回去，我怕剛才找茬那群人還會來找麻煩。”楊琪琪在一邊說。
    吳仙兒拿了外套和包，“走吧，也快到宿舍門禁了。”
    “我們走旁邊的門。”吳仙兒一馬當先拐了個彎。
    前麵是一條十幾米的走廊，隻有走廊盡頭吊著的一盞燈光投射進來，很昏暗。
    齊言想和吳仙兒她們說聲對不起，畢竟麻煩是他惹來的，但張了幾次嘴，衝到嘴邊的幾個字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四人沉默的走著，外麵不遠處是一片住宅區，和這邊用一條鐵柵欄隔開，留出很大一片空地，除了旁邊放著的三個垃圾桶，顯得空蕩蕩。
    “從右邊拐出去就是一條公路，在那裏也容易打車。”吳仙兒的話音剛落，右側的窄巷裏傳來咚的一聲，接著就是一個人的哀嚎。
    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似乎是疼的緊了，哀嚎裏還夾雜著吸氣聲。
    四人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那條窄巷是出去的必經之路，吳仙兒隻站了一會兒，慢慢向前麵靠了過去，探出半截身子打量窄巷裏的情況。
    齊言幾步走到吳仙兒前麵遮住她探出的身子，他還沒慫到要讓女生替他打前站。
    外麵的公路應該是條主幹道，車來車往，燈火通明，迎著照進來的燈光，齊言看清了窄巷裏的幾個人。
    這是第三次見麵，他跟唯一站著的那個男人，剛剛還在包廂裏見過，他還給他處理了傷口。
    地上趴著的人搖搖晃晃站起來，靠在牆上喘著粗氣，“霆少多大的火氣也應該出完了，今天放我們兄弟一馬怎麼樣？怎麼說我們今兒也是來給浩少爺慶生的，傳出去也不好聽。”
    季威霆哼笑一聲，明顯沒將這人的話當回事，手插進褲兜慢慢逼近牆上那人，“傳出去？你說說怎麼傳？”
    那人一愣，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霆少，今晚哥幾個就沒來過華庭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抬貴……。”
    他話還沒說完，季威霆突然屈膝重重頂在他肚子上，一隻手捏住那人後脖頸往地上一壓，那人頓時沒了動靜。
    得，又趴地上了。
    季威霆蹲下，“我做的事還用你來幫我圓？李老三，這頓打你怕是白挨了，”然後慢慢湊近那人耳邊，“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今天那一出好戲我要是不在，你想怎麼收場，嗯？顧衍行交代的不夠仔細，我再替他敲打敲打，你要還想在這個圈子裏呆著，就他媽的少自作聰明。”
    “咳……咳……我懂、了，霆少，我再也不敢了。”
    季威霆鬆開手，站起身，“收拾好自己，上去吧，小耗子的生日還沒過完，你們都走了他會生氣。”
    “我知道，一會兒我們就回去。”李老三說。
    “嗯，從正門走。”季威霆轉身像齊言他們的方向走過去。
    齊言為了擋住吳仙兒，整個人站在巷子中間，避無可避，正對上季威霆的目光，雖然剛剛他們的對話被車子的聲音蓋過大半，但他還是覺得心虛，怎麼說自己也是偷窺的那一方。
    理虧。
    “對不起，嗯……還有，謝謝。”等季威霆走近，齊言小聲的說。
    “對不起就不用了，我也是第一次見人站在路中間聽牆角，聽全乎了嗎？”季威霆笑著說。
    齊言更是窘迫，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正在一點一點的變熱，發燙。
    季威霆走的更近了，剛剛打過一架，季威霆出了些汗，熱氣蒸騰著他身上的氣味撲了齊言滿身滿臉，齊言不自覺的倒退一步，眼睛卻沒離開季威霆半分，好像在證明自己沒慫一樣。
    季威霆笑容更深。
    “我想謝謝你，能留個聯係方式嗎？”齊言又悄悄撤了半步。
    季威霆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摸向齊言耳朵，蹭了蹭，然後在耳垂上捏了捏，“果然很燙，”手落在齊言肩膀上，順勢一捏，錯身而過，“去問肖清言。”
    齊言被帶的微微一晃，等他反應過來再去找季威霆，哪裏還有季威霆的影子，倒是一回頭正對上吳仙兒、楊琪琪兩人帶著審視的目光。
    回去的車上，吳仙兒對齊言說：“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了。”
    “……”哪一句？他今晚說了那麼多。
    好在吳仙兒給他解了惑，“你是不適合做部長，你……”吳仙兒找了半天合適的措辭，“你太軟了。”
    “……司機師傅，開車不好好看路是很危險的。”
    司機師傅一臉的職業假笑，“我老司機了，放心。”
    “……”，你把眼睛從我褲襠上麵移開，我他媽的就能放心。
    齊言卡著門禁點進了宿舍，迎頭碰上肖清言從衛生間出來，“怎麼這麼晚？快點洗洗睡吧，一會兒沒熱水了。”
    “好。”
    齊言放下書包，沒說廢話直接拿著換洗衣服鑽進衛生間，他從肖清言的話裏聽出了點嚴肅的味道。
    可能自己回來太晚，會打擾他休息吧。
    本來今晚還想問問肖清言那人的聯係方式，齊言看看肖清言被子隆起的陰影，沒好意思打擾。
    明天等肖清言心情好點再問吧。
    周六，齊言要去打工，鬧鍾響了兩遍，齊言才勉強睜開眼睛，有點鼻塞頭疼，他沒放在心上。
    前幾天有婚禮，鮮花消耗了一大批，今天正趕上進貨，梁老板有自己的溫室大棚專門種植花卉綠植，不過在更遠的地方，齊言到的時候正趕上發車，就一起跟去了。
    大棚裏溫度高，在裏麵忙活著出了一身汗，齊言抬腳往外走，被棚裏的師傅攔了一下，“先別急著出去，今天沒太陽，還有風，外麵涼，等汗下去了再出去。”
    “沒事，裝完車還要去店裏整理好，時間挺趕的。”齊言笑著回道。
    師傅和齊言不熟，也隻是偶爾齊言來拉貨的時候見見，也說不了幾句話，聽齊言這麼說，也沒再多話。
    齊言撩簾子出來，外麵的天陰的厲害，但不冷。
    等徹底忙完已經下午一點，齊言在店裏隨便吃了點，緊接著下午倒換花盆。
    “哥，你還在啊？”
    齊言抬頭看見走進來的梁葉，“嗯，忙完這一點兒，你來上課了？”
    開始工作兩周之後，齊言就跟梁老板謝絕了補習，學校裏課業的任務，還有各種活動，他實在忙不過來，另一方麵也怕自己耽誤梁葉的成績。
    “嗯，”梁葉抱起齊言收拾好的花盆擺在架子上，“你上次給我的筆記我都看了，”梁葉突然蹲下，臉對臉的看著齊言，“哥，想不到你不緊人長的好看，字也寫得好。”
    齊言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往後撤去，“你就隻看字了，沒看裏麵內容？”
    “切，怎麼會，不說這個，哥，我上次說帶你去理發，你考慮好了沒？”
    “我先不去了，現在還不長，等長長了再說吧。”笑話，看他那一頭洗剪吹就不是幾十塊錢能打發的。
    “哥，你是不是擔心錢啊，那家店是我哥們女朋友開的，友情價，完全不用擔心，我帶人去都是照顧生意的。”說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裝可愛。
    這都是梁葉第三次跟他提理發的事情了，估計今天逃不過去，“行，等我有時間，還有你別幫我壓價，該多少就是多少。”
    “沒問題。”目的得逞，梁葉打個響指，跳下椅子跑走了。
    晚上這裏沒客人，齊言關了外麵店門，拿了東西往回趕。
    起風了，一天沒見太陽的空氣徹底涼了下來，齊言的頭疼的厲害，看什麼都是懵的，像做夢。
    堅持著回了宿舍，這周末其餘三人都回家了，宿舍裏就他一個，路上買了煎餅果子，就著熱水吃完，總算舒服點。
    洗完熱水澡，齊言直接躺床上，不一會兒就睡死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叫他，想答應，卻怎麼都喊不出來。
    他這次生病來勢洶洶，等齊言徹底清醒，人已經在醫院了，胳膊上插著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