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是我負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4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此後為免生端,為扯出設計鬼王之人,鬼王留在山莊與眾人同住。
    一有事宜皆是由樓無拘代話給餘瓔。
    再一日,林越自村莊打獵歸來,碰見鬼王在不遠處盯著孟溫看,那眼神冷淡,神情嚴肅,不該是一個被施救者看恩人的眼神。
    由於山莊內房間有限,林越被安排與孟溫同一間房,林越走到孟溫床沿,蹲下身低語,“你不覺得,鬼王看你的眼神很是怪異?”
    孟溫不以為意,翻身繼續睡覺,“那是感激之情,鬼王還是有良心的。”
    林越拉下臉,“你確定?如道長所說,千百年能泯滅一個人,也能重建一個人的所有,他或許,並沒有良心呢。”
    林越是非常肯定,那眼神極為不善,“我覺得,你與鬼王最好保持距離,我……都不敢與他直視。”
    孟溫向來隻被林越笑話,終於逮著個機會能笑話他,睡意全無,起身指著他笑罵,“林越啊林越,你也有今日,你不敢直視,我敢啊。”
    次日,孟溫還是不信林越的話,人總有失策之時,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林越那敏銳的神經,一定也會產生錯覺。
    孟溫見鬼王遲遲未回鬼界,本著好奇的心前去與他搭訕,“鬼界大亂,鬼王何不回去安定局麵?”
    孟溫半眯著眼去擋那日光,他與鬼王不相熟,不敢輕易說為何一隻鬼在曬太陽,隻能客客氣氣說句好聽的話,怎知,對上鬼王側轉過來的臉,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確實如林越所說,非常不善。
    孟溫猝不及防廣袖之下的手抖了一下,被眼神勸退的孟溫見不遠處的左箏身背包袱經過走廊,假意不當回事,對著左箏朝手叫喊她是何去。
    左箏聽到有人在喚她,扭頭看去,隻見孟溫向他興奮地招手,而那位神色肅然的鬼王則是悠悠站起了身,目光對著孟溫。
    左箏沒敢回聲,隻對著孟溫擺了一下手,因為,她看到鬼王正啟口準備對孟溫說什麼,她可沒有那個膽子,去打擾鬼王的對話。
    “孟溫君,曆經千年,為何落魄至此?”他為了先人的話,努力前進,而那個他一直向往的人,卻變得如此不堪。
    心中隱隱生起了恨意,不該至此,不該如此的……
    孟溫一怔,臉上的笑意淡去,記憶中,似乎有許多人如此叫他。
    是啊,他為何會變成這個模樣,又是何時開始的。
    當年他在天界修煉,被傳喚下凡曆劫,他生來便是仙,不知人間紅塵世事,渡劫是為成長,為助天下人。
    而人間,卻有千千劫,雖知不會死,看盡人間事,曆遍人間事,他是害怕過,也因此而成長了。
    後來明白帝君為何叫他們下凡曆劫,而有一劫,帝君從來不曾告訴他是何劫。
    鬼王又再嘲諷,“幼年時孟溫此名是孩童中的信仰,卻不知,此人不過是浪得虛名。”
    “你錯了,初時是我不懂得斂藏鋒芒,得意之舉落了盛名,我本無心,是你多意。”說到神童,孟溫很清楚地記得是他初次下凡曆劫的第一個身份。
    因為自己的大意,得了罰,此後曆劫神力便被壓製,他漸漸變得低調,隻為在人間的日子能夠自在一點,怎知,能碰到當年認識的人,還被嘲諷了一把。
    孟溫一陣心塞,痛心疾首不再看鬼王,氣歸氣,他有信心,他打不過鬼王。
    路遇季知平便向他訴苦,“我有苦難言,這小人之心為何能記恨我如此多年,就為了嘲諷我一句?”
    “你有何罪不知?”季知平在縫補他的破道袍,以方便下次可以去糊弄他人。
    “我有罪?不可能!”孟溫一向謹慎行事,不可能會去得罪凡人,“我向來與凡人交涉不深,你想想花綻的後果,何況,他不似花綻是女身,我還能對他如何?”
    季知平從針頭上移開眼去看孟溫,孟溫兩眼相對,立時明白何意。
    他無意間得罪了季知平。
    “無心之過,你二人情誼非凡,皆我等俗人能及。”離去,轉移目標,又再向林越訴苦。
    果不其然,遭到林越的嘲笑,“好心提醒,你非是不聽,如何?”
    孟溫不與他計較,見人便訴,直到碰見樓無拘,“算了,我閉嘴。”
    二人正麵而過,樓無拘此前對孟溫連點頭之交都不是,自從孟溫破了燈籠局,樓無拘竟對孟溫開始恭敬,見到孟溫,甚至小施了一禮。
    受寵若驚的孟溫站住了腳,見樓無拘遠去,心中猶豫不決,“且慢。”
    樓無拘不解,回身去看孟溫,“何事?”
    “季知平有一段記憶,至今並未找回。”孟溫低下聲,以防被季知平所知,畢竟那是他的劫,他不能幹涉太多,“你可知,這一劫去,他便是真正的仙,承花綻,也就是他姥姥的位置。”
    樓無拘從未聽說過這些,心下一慌,走近孟溫,“那往後,他該如何?”
    “還能如何,轉正上位成為名副其實的仙官。”孟溫甚至還聽說過鬼王有意栽培樓無拘,若真如此,二人豈非又是兩隔?
    “你是如何知的?”樓無拘不大相信孟溫的話,季知平自己都不記得的事,孟溫如何得知。
    孟溫不慌不忙又再低聲回道,“我在人間僅剩的能力便是能窺探人的記憶。此前從季知平的過往中看到一段記憶,是他請示明萬封鎖他的記憶。明萬告訴我,那是第三次了,三百年來,他為了不再痛苦一次次封鎖記憶,卻又執念於追尋被自己埋藏的過往。”
    “三次……”是啊,才多久,他還以為季知平真如此薄情,才多少年就真的把他忘了。“我以為,他真的忘了我,才如此狠心。”
    孟溫多少是了解過二人的過往,對比當年二人的態度完全是相反的。
    堂堂王爺對一個普通百姓,甚至對外一直都是身份不齒的男人,尊貴的麵子都不要了,拉下臉來倒貼那位爺,卻總被推開,還不肯死心。
    甚至幾次背叛,差點反目,都有動下殺手的念頭,終是沒能放下彼此。
    孟溫一直是不信人的感情能堅固如磐石。他看過太多的樹倒鳥飛,更何況是兩個男子的情感,從未有人能把他們當真。
    自古以來,圓滿佳話隻有男女的戲場,未曾有過男子與男子,孟溫初時隻有不解,不明白二人何須到此。
    當然,至今也是不能明白。
    許多東西隻能自己知道,而方才為何會開這個口,半有猶豫,終是沒能藏住。
    這兩三年來與季知平相處,算是個友人了,作為友人,他生平第一次想促成一對前世不能圓滿的感情,即使最後還是分道揚鑣,隻要他們對彼此不再有遺憾。
    此一去,得了罰他也認。
    “他心中一直有你,初時一直在念及一位故人,就是憑借那個故人的一丁點模糊影子,甚至連長相與名字都忘了,總是想方設法去尋找,如此一點一滴找回來。”
    樓無拘心下漸有釋懷,此前是有不甘,為何隻有他一人記得,甚有不滿,得知季知平心中有他,心裏的怨念消去大半,“多謝。”
    樓無拘再見季知平,假裝未曾聽到過孟溫的那番話,心有感激,心有波動。
    所幸,這世間非他一人。
    季知平遠處便瞧見樓無拘獨自站在堂內不動,上前輕推了他一下,“何事出神,方才可見孟溫?逢人便聽他抱怨,似乎與鬼王有何過結?我心係他,得為他開解一下。”
    樓無拘對孟溫已放下戒備,隻是鬼王與他恩重如山,他還是選擇站在鬼王那方。
    “那是他與鬼王的事,讓他獨自解決,與你何幹。”樓無拘說著便去抓季知平的手,全然不問孟溫與鬼王能出了何事。
    季知平見樓無拘臉上帶笑,並沒有生氣的意味,茫然無措,任由他抓著手,“孟師這人心上不會藏事,一有不快不說出來夜裏會睡不著,我得為他解憂。”
    “你都說他一路上逢人便說,什麼不快能一直消解不了。”說著,把季知平帶到後廚,“我特意為你燉煮了一隻雞,你傷勢尚未痊愈,多吃點好東西才能更快恢複。”
    “你何時會下廚?”季知平能活著見到這位王爺劈柴燒火就已經是難得,不曾想還有這般福分喝到樓無拘燉煮的雞湯。
    “左姑娘教的,得她真傳,不會難喝。”樓無拘盛了一大碗肉湯端到桌前,季知平見他盛了一口送到自己嘴邊,嚐了半口,轉而送到他嘴邊。“不燙。”
    季知平見四下隻有他二人,張嘴喝下,並不難喝,“王爺,喝完這碗湯,一同去找孟師吧。”
    “你就那麼擔心他?”一直在他耳邊念及孟溫,樓無拘開始對孟溫這個名字感到不滿,若不是不久前那番話,他可能會悄悄將孟溫滅口。
    “鬼王是什麼性子你勢必清楚,孟溫解了燈籠局,解救他出來,算是恩人,鬼王卻恩將仇報。”
    “你在擔心什麼?”樓無拘此前一直隻想著季知平,沒去想太多別的事,現下清醒,才意識到問題。
    鬼王為人時是什麼人他不清楚,位居高位之後,通過餘瓔與眾鬼將士口中了解,鬼王性子涼薄,公事果斷,私事更是如此。
    恩怨分明,別人欠不得他東西,而他更是欠不得他人,就為了更好地劃分彼此。
    而此前他與孟溫並無瓜葛,此後更是解救於他困局,為何,一反常態?
    “仙界向來與鬼界不會交好,隻有這位鬼王冒險與仙界交易,但不代表所有神仙與他都是交好,一切美好隻限於利益麵前,莫不是孟溫在後來得罪過鬼王?”樓無拘想到的隻有這個可能。
    季知平隻搖頭,“孟師膽小,什麼人該說什麼話,他清楚得很。”
    樓無拘向來不去過問鬼王私事,也從不知鬼王能與他人能有什麼過結,“鬼王極少離開鬼界,除了百鬼夜行之夜,或許,你可問問孟溫。”
    季知平就是想去問問孟溫,還不是某人差點阻止他。
    “孟溫平日幫我不少忙,是個值得交心的人,若有何事,王爺,請你在鬼王麵前勸說幾句。”
    季知平竟會為他人而向他求助,心下頗有不滿,“曾幾何時,你能讓別人多照顧我。”
    喝了一半的湯放下,季知平再次起身,“我不曾照顧過你?”
    樓無拘不解,回想,現世確實沒有,但曾經,季知平一直在照顧他。
    過了太久,已然忘了。
    負心的人是他,而今卻一反常態,說變就變的人也是他,他哪來的資格去指責,去要求季知平為他改變。
    “是我負你。”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