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何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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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平獨自於林間散步,通往山涯的路程高月照映,通明如白日。
淚落滿襟,無力坐於涯上巨石望著長空星月,孤寂一人。
“我一死便白了了,你便不怕?”
樓無拘明知後果如何,卻不肯同他離開,上回被修煉,因青穀報複武柳從中作了手腳而造成多人死亡,今次不同,靈識沒了,他就真的不是自己了,他再也不是樓無拘了。
“為何不肯乖乖聽話……”心悸動,亦痛。
早前的兩道刀口隻剩下痕跡,此時疼得厲害,季知平額角冒汗,呼吸難平。坐直身子施法念經,安撫魂靈。
身周隨著變更霧起霧落,直到天上的明月光色變淡,季知平失去了所有氣力,躺倒在巨石上。
睜眼看著天色漸亮,這才有沉沉睡意,季知平懶得動身回去,合上眼不問世事,不理世俗。
夢中,他依稀聽到樓無拘的聲音,隻知道那是他的聲音,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醒來時什麼都沒有,隻有幾隻路過的野鹿在他身周跓足,季知平趕跑了野鹿,隻圖一個清靜,坐了好一會兒,思緒了許久。
他不該回來的。
恢複了遊曆的過往,停停走走,半年的時間,季知平在整個常國轉了一圈,終是尋不到一個安居的地方。又回到他住了二十年的道觀,聞是他入了宮,差點尋得一個好差事,待他不同以往,更是畢恭畢敬待他如菩薩,供他吃食。
住了幾日,季知平這兩年遊曆慣了,坐不住,再同道觀道了聲別。
這一回離去,道觀老道士竟有不舍,“季道長,我入門與您同輩,如今你一去仿若差了我一輩,你我多年交情,看得出你此行眼落蒼桑,都說你百歲,我不信,這回是信了。”
“回了故鄉,見到故人,自然不同。”季知平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隻有他不曾變過,這也是他不願在一個地方呆太久的緣故。
“貧道已過不惑之年,能與你見麵的機會不多,此時竟有作為長輩的心態來與你交談,說來可笑。”縱是如此,老道長還是想與季知平多說幾句,“人生隻有這一回,貧道我不曾出過遠門,一生都呆在這觀中修身習武。而你有大好的機會可以看遍天下,有何不知足,可與我說說?”
季知平也不明白有何不知足,他隻是不甘,同前半世不甘於就此離別。“從不給我一個機會,同故人好好道聲別,從而心中不甘與遺憾。”
“去吧,那就去道聲別,無論那人聽得到聽不到,就此釋懷,人生的路才好走,離去時才不會帶有太多遺憾去到後世。”
這一世太多糾纏,季知平活了太多年,若有來世,還來糾葛前世的恩恩怨怨,太叫人心累。
“我隻要這一世,就夠了……”
離開道觀之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見到孟溫,孟溫此人從不願讓自己受委屈,過著吃好住好、錦衣玉食的滋潤日子。
那日季知平聽聞盛國邊境常年有馬賊刧財,一路避著邊境走,不巧碰見風雲大變,閃電雷鳴,就知前方有妖孽在渡劫。
去了附近一家客棧落腳避雨,隻見孟溫華衣著身,一身正氣端坐於長凳上喝小酒,桌上一桌好菜,季知平也不與他客氣,坐下夾了口菜吃。
“季仙君。”孟溫見季知平出現深感意外,“林將軍沒來?”
“常國君派他至黎山的附屬仙門修行,手上將士近千人同他而去,有得他忙活。”季知平也不敢誤了人家的國家事,他一個閑人,國家滅了都與他無關,“林將軍年紀輕輕,不能由他在外荒廢了一身用武之軀,國家還需要他。”
“你又為何在此?”二人異口同聲,同是抬眼去看彼此,不尷不尬,同是不解。
季知平見得外頭有妖孽在渡劫,而孟溫又恰巧在此,莫不是與他有關,“那妖孽與你何幹係?”
孟溫點頭,“妖睦皇城關著的妖孽逃出不少,這隻妖修行多年誤入獄中著實委屈,我奉命助它渡劫,這一渡去,它便是這一帶的散仙。”
“你不是無官無職。”
孟溫說是無官無職不假,可是仙界不比人間,沒有人多,偶爾還得插手六界之事,許多事根本管顧不來,帝君看不慣他整日逍遙在世,隔三差五便會交給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來做。
“聽說鬼王幾次去丹室後山破壞,牽出了青穀,原是朝風涯與他結交,此次煉丹,幕後之人也是青穀。”孟溫沒想會再見季知平,時隔半年,把所見所聞之事通通泄了一通,給季知平一個消化消息的機會都沒有,又再自顧說道,“青穀與朝風涯隻為報仇,如今大仇已報,武柳已死,這又是為何?”
季知平見識過青穀道長的仁義之心,他不可能會站在朝煬那邊為他效力,朝風涯倒有可能,此人野心不小,過往雖有私人恩怨在其中,但利欲熏心更是事實。
“朝風涯一生都活在背叛與被背叛之中,不可能就此了結。”季知平不知他們在打什麼算盤,而今半年已過,如是鬼王修為不淺,法力無邊,幾次冒險前去破壞青穀布下的結界,說明青穀是有心為之。
青穀不可能會背叛他們,“我想去一趟妖睦,問問青穀,可將結界化去。”
“青穀布下的是法陣,你我在這方麵也就略懂個一二,而鬼王力量再大都是靠硬闖,你以為青穀精心布下的法陣就隻為防止外界來搶樓無拘,或許,真是怕傷到人呢?”孟溫在這方麵了解的要比季知平還多,看的也多,“魔之所以為魔,力量更是不同於普通邪祟,若樓無拘在化丹前怨念極深,那在成魔的過程中,威力巨大,凡人靠近怕是會激起怨氣,不動聲色而死於無形。”
雖是如此,孟溫同意季知平去一趟,“可需我陪同?”
“方便?”季知平怕耽誤孟溫的事,而孟溫向來約束不住,小妖渡過難關之後被他帶去黎山報到,明萬一個後腦勺都沒見到,人就一溜煙跑了。
二人同行去了妖睦舊址,方入境便聽得酒肆人人在議丹室。
“今早的動靜較前幾次大,都以為是地震,宮內派兵近百前來助陣,也不知在防什麼東西,這邪祟抓的抓,封的封,還有什麼東西敢來送死。”
“懂修行的人倒是消息靈通,隻是說的都是我等聽不懂的,不理、不理,喝酒便是。”
“說是涉及國家興亡的東西,邪祟還敢當人的大王不成?”
孟溫本想與這些散客說上兩句,被季知平勸阻,“你知道的還能比他們少,少說兩句。”
孟溫並不死心,迫切的眼神看著散客的嘴一上一下說個不停,此等熱鬧他非湊不可。
回身見季知平去點菜,他上前一邁,這眼角一彎開了個口,話還沒說出來一陣地動山搖,眾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孟溫一個踉蹌,被季知平拉著跑出酒肆。
“地震啦?”孟溫見眾人都跑出來了,酒肆的屋瓦碎了一地。
季知平看著周遭有變,這地搖了半刻時,飛鳥走獸不久前還正常運作,這是突然而來的地搖,並非地震。
朝煬得到消息,礙於朝風涯有傷在身,任命距離丹室較近,同是懂法的人,也就是魏坤前去丹室察看,魏坤此前聽到消息說時有地搖,隻是動靜不大,聽說是鬼王前來破壞,向朝煬申請將士百人協助於他。
他仙門的弟子人數是多,但在此前城倒收複邪祟之時重創不起,怎知看守之時鬼王不知動了何法子,叫人神不知鬼不覺,在百雙肉眼之下溜入山洞,直到結界破去,樓無拘受不到束縛而產生反擊。
魏坤第一時間趕到山洞,親眼見到百位侍衛被強風壓倒在地動彈不得,而鬼王與那顆珠子在空中搏鬥了小一會兒,被鬼王收入袖中瞬息消失。
這一消息隨著地震的話題而傳遍六界,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鬼竊去丹珠有何用處?
人都死去化為鬼了,還想要那強大的力量來統治人間?
外界隻當鬼王是想利用丹珠的力量擴大勢力,若不是聽樓無拘提及他與鬼王的交情,季知平恐怕也會誤會。
孟溫隻覺得不可思議,這樓無拘與季知平的關係他最近才捋清,漸漸理解二人為何情出,還有對彼此的執念。
如今鬼王這一舉,更是讓他不得不佩服,與季知平有過之而不及,“又是仙又是魔,今又來個鬼王,我腦子再好使也趕不及你們的變化。”
季知平無心與孟溫打趣,吃口飯的時間也不留給他了,“青穀不用找了,去找鬼王吧。”
“你與鬼王未打過交道,他如何信任你?”孟溫可沒少聽聞鬼王的種種事跡,“他殺人不睜眼,從不信任人,身邊最得力的二把手是他的敵人,這六界無親無故,當年是仙界的心患,各路仙人聽到此鬼無一不愁眉頭,就怕他去到他的地盤。”
“都是同類人,我多少能理解他,與我相同。”
孟溫其實是怕鬼王的,萬一他真動手,他這條命就真正一同交代下去了,“他不歸仙界管,你我一去,就是擅自闖入他的地盤,死了仙界是無法追究的。”
“那我自己去。”
“我還是同你一塊去吧。”說到底,還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