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生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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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著火,越想越氣,越是發泄不通,更是憤憤不平。
    樓無拘扔下手裏的掃帚,這一扔發了點力,“啪”地一聲響,響徹半個山穀,被猝不及防的這一聲嚇得行人腳下一晃,一個踩空差點掉隊。
    樓無拘頭也不回往河邊走去,蹲了小半天,發現水底有魚兒在遊,伸手戲水,魚兒卻察知不到他,一氣,拿了塊石子扔進水裏,驚動了魚兒才滿意。
    這段時日太無趣了,這兒的人怕他,甚至連鬼也怕他,畢竟不是之前那個地方了。
    這武柳此前分明看不出他是何人,為何如此突然,樓無拘還是想不明白。
    蹲在池邊看著水裏的魚兒,依稀見得水裏有他的影子,非常模糊,一團煙雲似的,若隱若現。
    從水中他看到了季知平,心中臆想著當年季知平看著他時的青澀模樣,想來,他似乎真的老了,眼底不同於當年的純真,生有一層蒼桑。
    忍不住伸手在水麵上臨摹,忽憶起生前他喜愛作畫,閃身去孟溫那兒要了一些紙筆,再回來,不到一刻時,畫了一副季知平笑得燦爛又帶有幾分羞澀的麵容。
    “是這輩子未曾見過的……”深有遺憾,明明人就在眼前,卻不再是那個人。
    再次醒來,一切都變了,當初那個敬愛他,會對他靦腆笑著的季知平,不要他了。
    樓無拘是看得出來的,也信了季知平的話,他是真的忘了自己。
    他不要了臉麵,拋開生前身為王爺的架子,去討好季知平,他害怕,這世間又再獨留他一人……
    看著畫中那個對著他笑的季知平,眼底泛紅,伸手卻觸不到人,得不到一個擁抱,“他們視我如妖物,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隻有你,願意接受我。”
    依依不舍將畫收了起,想著季知平不知去了何處,一定得把畫給他。
    而不久前,從鄰村而歸的季知平聽孟溫說樓無拘又與人生執,沒打架,就是愛發脾氣,還向他要了一些紙筆。
    聽說是去了河邊,遠遠見他在作畫,鬆了口氣,“他怎麼可能會想不開,他不再是當年的那位王爺,怎會有輕生念頭,是我想多了。”
    轉身離開,因方才的一舉,季知平隻覺得莫名其妙,他竟會擔心樓無拘會有輕生的念頭。
    直到回去遇上收攤回來的孟溫,閑聊著晚上吃什麼時,季知平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有一個水塘,而樓無拘一頭斑白的散發置身在水中痛哭。
    “他真的……輕生過……”
    孟溫不明所以,“何人輕生?”
    這才與季知平對上眼,被他抓住雙手,孟溫想也明白,伸手一探季知平的腦袋,“喲,巧了,你忘了的事身體倒是比你先憶起。”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季知平清楚孟溫的性子,他是話裏有話,隻是不明說,“是我不肯忘去不成。”
    “今日會想起這些事,並非像往常是意外得來的,而是身體的本能,到了一個日子,就會出現提醒你,今日是那個日子了。”孟溫看到了樓無拘輕生的場麵,刻意壓住情緒,隻提歡快的事跡。
    “何日子?”
    “他的生辰。”
    一桌好酒好菜擺得整整齊齊,孟溫就一直坐著等人回來,還特意叫林越別動筷子,林越問他為何,隻答待會便知。
    林越莫名其妙地看著今日有些反常的二人,隻見得季知平一直站在門口等人,等誰人不用猜也知道,“那傻子最近脾性不好,需要找個郎中下服藥嗎?”
    孟溫見季知平一直在門口站著,便替他回了,“喝了也不會有效果。”
    “他那個樣子,不像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如今見他眼神比初見時精明,是好了許多?”林越見孟溫與那傻子交流過,以為他清楚,怎知一問,這人比他還暈乎。
    “眼神?還有變化的?”孟溫不曾仔細觀察過樓無拘,“可能正在逐漸恢複吧。”
    這一言一語你來我去的,季知平聽著沒有應聲一句,總算是把人給盼來了。
    樓無拘進了個前院就見屋外站著季知平,心中一喜忙把不久前畫的畫送到季知平手上,“日落前村長叫我去幫忙收拾種子,他想留我吃飯,我沒留下。”
    季知平是見過畫的,當時遠遠瞧了幾眼,以為在畫誰呢,原是畫他,“王爺的手藝一同當年。”
    “那是。”看著季知平笑了,樓無拘立時蹬鼻子上臉,“你往後多對我笑笑,我就能天天給你畫了。”
    “說什麼呢,還吃不吃飯了,就等你呢。”孟溫直抱怨樓無拘來遲了,季知平以為孟溫是餓暈了。
    樓無拘是什麼人啊,放以前的身份是傻子還一回事,孟溫如今明知是眾人所懼的大患,還敢大放厥詞這麼對樓無拘說話,是真的不把人話在眼裏了。
    他何時膽兒這麼肥了,季知平覺得自己得好好認識孟溫了,定是之前見他哭過幾回,把人當嬌弱的公子哥兒看,出來近兩年,也該有變化,孟溫他,長大了。
    “孟師家鄉的父母若知孟師今日變化,心下也該高興。”
    孟溫一聽這話隻覺得莫名其妙,“什麼高興?”
    不等季知平回答,樓無拘搶先了話,“為何非得等我回來?”
    平日裏大家不是各吃各的,怎麼這回非得等他了。
    季知平將畫收懷內,心中也是感歎,辦小宴,他卻先得禮。
    若不是孟溫慫恿他給樓無拘做幾道菜辦宴,他或許,並沒有那個想法,“孟師叫我多做幾道菜等你回來。”
    林越去看孟溫,“你二人何時交情如此深了?”
    “今日是他生辰啊。”孟溫就不解了,為人辦生辰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若不出門,一般都有人給我辦宴的。”
    “你如何知的?”林越問。
    孟溫指著季知平,“自然是季仙君啊。”
    無論是誰起的頭,隻要是季知平有參與的,樓無拘也是高興的,還以為真的忘了,其實,並沒有全都忘記。
    和和樂樂喝了幾杯小酒,吃了幾口菜肉下肚,孟溫想起了不久前季知平那句令他不解的話,“方才說什麼高興來著,我家人為何事而高興?”
    季知平也知,人都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成長的,“誇你膽子變大了。想起一同入境盛國時,你動不動便哭,嫌棄這嫌棄那的模樣,現下是不同了。”
    孟溫茫然,“我有動不動便哭?”
    林越點頭,“一直嚷嚷著回去的人也是你。”
    孟溫同意,偶爾他還是會有這個想法,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那是悲天憫人,再者,我何來的家鄉何來的父母。”
    在場三位都是有過父母的人,隻因世事變化才落得如此,聽孟溫話裏的意思,還有他麵上的態度,不像是開玩笑,也不是記恨父母才這麼說,一臉平淡,反倒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隨意說出口。
    不隻季知平,林越這個比他先認識孟溫有幾年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看你衣著打扮還有行為舉止還以為你是出於世家的公子,你不是常國人?”
    孟溫麵對三人投來的可憐目光,在心裏捋了捋,此前,他應該沒有因為多嘴而透露太多東西吧?也沒有編出什麼身世吧?
    就怕說的話太多,最後圓不成一個局。
    “我……自出世便不曾見過父母,因喜愛遊曆行蹤不定,家鄉也不清楚,不過,我出世的地方不愁吃穿就是。”孟溫覺得這太貼切了,也是實話實說,不然這時早羞得低下眼,頭都不敢抬起來看人了。
    林越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你生來不一般,會不會像遠早的一個國家,父母是為了金錢,將自家身懷異能的孩子送往仙門修行。”
    孟溫一愣,“遠早?這種情況我生來便見過不少了。林將軍啊,你還是得多出去走走,多學習學習國家文化,免得到時有人去打常國,打得你個猝不及防。”
    林越吃了一虧,也清楚沒有孟溫見識多,“是,此前我已向殿下提議。所以,你也是這般?”
    孟溫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這回學精了,“那便不知了。”
    宴間季知平連菜都不敢給樓無拘夾,再有心,也不能,他嚐得一點甜頭,隻怕會給他帶來希望,如此,執念反而加深,便是不妙。
    等散席之後,樓無拘乖乖收拾了碗筷,季知平攔都懶得去攔,見林越與孟溫出去散步,便站在不遠處看樓無拘幹活。
    “你在鬼界便是給人幹這活的,看你如此熟練。”
    樓無拘一聽來氣,立馬給壓下,“給陳叔家幹過不少活。”
    季知平點頭,又再問了幾句不相幹的話,仔細觀察樓無拘麵上的變化,發現,確實如村民所說,總是陰晴不定。
    或許是看人的,樓無拘在他麵前有刻意壓下情緒,還得再觀察幾日,若是不行,隻能由鬼王大人來看住他了。
    林越總是看不順眼這傻子,“他眼神雖有離散之時,卻總透露出一股邪氣,我在官場混跡幾年,多時在那些奸臣眼中見過那些陰陽怪氣的目光,這人不簡單。”
    孟溫點頭,林越並非第一次向他提起這個傻子不對頭了,如今再不跟人解釋,也怪不好意思,畢竟算是友人了,林越就算知道了,是不會對樓無拘有何不測的。
    “對將軍你有所隱瞞,實在羞愧。”孟溫望天長歎,隻依稀想起有人跟他提起,別說什麼話,“那是季仙君的故人。”
    林越若沒記錯,季知平這幾十年來都是呆在道觀內未曾出過遠門,那傻子看著與他們同齡,聯想的便不是一般的故人,而是更年久之前的,“即是故人,那不得非人?”
    孟溫點頭,“我隻告訴你了,其他人我是不會說的。”
    “你還能告訴誰人。”林越如此一來便想通了,要知季知平也不是那種輕易信人的傻子,他也該相信他的。
    如此,又對孟溫產生疑惑,真如季知平所說,膽兒肥了不少。
    初識的那個說怕見死人的柔弱公子,怎麼這些更可怕的東西反而一點都不怕?

    作者閑話:

    又是斷網的日子,不用擔心我會跑路,我是全文存稿,去年已經完結,今年有網才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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