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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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陽間,落地便是丹室附近。
不曾想,他才離開一個月,丹室又迎來一場風雲更迭。
之前那些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都被貶至鄉下當差,逛了一圈也沒見到新的掌管人,說是宮內派來的大臣,一點修行之術都不通,竟敢派來此。
看笑話似的與村民在丹室門前的貼報處湊湊熱鬧,轉身便走。
才至丹室的後林處,身後傳來陣陣快馬聲,幾個身著丹室官服的弓箭手迎了上來。
“嗬……看來,並非傳聞所說不通修行。”樓無拘無心與那些人動手,估計也是把他當一般邪祟來抓。
無端引起騷亂隻會惹附近村民不安,樓無拘行了幾步,頭也不回消失在人前。
那行人像是抓準時間點似的,猜測到樓無拘可能會出現在附近,不隻丹室,連附近的林內都布有法陣,樓無拘來時收了氣息,去了哪處竟有陣陣鈴聲響起。
果不然,不多時附近又再冒出一行人,手上無一不是拿著家夥。
“都說貶去了,為何,比那些人還要緊抓著我不放!”樓無拘氣惱之下大手一揮,大風來襲,刮得樹枝折下,砸得行人動彈不得。
不過是群無名之徒,樓無拘從不放在眼裏,也是這一輕視,身後中了一刀,再刺穿整個腰腹,樓無拘從腹前清楚地看到刀上的刻字,密密麻麻的字符,才使得這東西傷得到他,才讓他有了痛覺。
“綁起來。”武柳收回大刀,刀上的血跡很快被吸幹,樓無拘身上的血跡似活人流淌不止,一時動彈不得。
樓無拘不待人靠近他,直衝向武柳麵前就要拿手掐死他,空中現出支支花白的銀傘緩慢落下,樓無拘抬眼一瞥,眩暈陣陣襲來,腳下一個踉蹌,身上又被補了一刀。
不知是誰起的頭,口中經文似活物,字字砸向他心頭,死死拿捏束縛他的心髒,使他不得控製自己。
越是掙紮,越是迷失自己的心智。
想他逍遙半世,為的不過是一頂常人可得的烏發,就陷入一場局內。
死了也就算了,逃脫了帝王家,不為權謀,不為紛爭,隻為有一刻能安生度日。
被老陳夫婦收留那段時日,是母親走後最幸福的日子,原以為季知平死去了,至少他能活在世間,享受一段平凡人的人生,體會季知平曾經的生活,卻被這些人無恥的野心給摧毀!
這些人,一次次冒犯他,難道,他就不該留存於世?
自出生便膽戰心驚收斂鋒芒過著壓抑的生活,死後的如今連出來走一圈都是罪?
“這世間,容我不下不成?”低沉的沙啞聲帶著微弱的哭腔,發絲又再淩亂不堪,蓋住了發紅的雙眼,綁住他的黃繩閃爍淺淺金光。
武柳聽此無言以對,他本是人為修煉而成的武器,如今有了人的模樣,甚至找回了生前的心智,如此下去與常人再無兩樣。
見那人身上流淌著血,有一刻是痛心與不忍,可是,此人非人,容不得他輕心,“加重心防……”
此前的經文似黃蜂飛動的嗡聲,隻有微弱刺骨的痛,在加大音量的同時刺骨之中帶來一陣強烈的絞心之痛,樓無拘有一刻失去掙紮,直至腦海浮現一人,問他可疼,樓無拘想也不想,回了一句,“我好痛,季知平……”
“我好痛……”
心痛,身子也痛,這是為何啊,明明我已死了……
瞬息,身上綁著他的黃繩裂成無數段,身周的黃沙黑土被炸起,武柳行人反應極快,將樓無拘圍住的同時又被擊退,散開的陣營破了陣,樓無拘失了理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眼前所有人!
“退!”武柳一聲吼,臨近樓無拘的侍衛沒能逃過,手上沾了血,聞到不同於他的血腥味,眼前才漸漸看清人的麵孔,有人被他嚇得卷縮在地,看他步步接近嚇得尖叫不止,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卻忘了如何逃跑。
他,何時這般嚇人了……
他可是樓無拘,即使生前華發半白,所見他容顏之人無一不誇,這都多虧了他母親的好皮相啊。
去到河邊照了麵相,明明與常人無異的。
洗了一手血,發現身上的衣衫又是血又破了兩個大窟窿,加上身後那兩個是四個大窟窿,如何能見人。
不對,此處非鬼界,村民隻當他是傻子,傻子的衣衫破破爛爛有何奇怪,隻要洗去一身血跡便可。
如此,又滿心歡喜回到村寨,這武柳此前認不出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殺出。
去了季知平所在的院子,未入屋,季知平走了出來,是因聞到了血腥味。
“你殺人了?”看著季知平的表情,樓無拘深知不妙,拉著人去到後山,及時解釋不久前的經過,才免於一難。
季知平眉頭舒展半縷,隻歎,“道是又添一孽債,何時還得了……”
知道又惹季知平生氣,很快轉移話題,又再纏著人講途自己在鬼界如何如何,“那些鬼心有不平,卻無可奈何於我,你就不誇誇我?”
回想當年,季知平雖有一段時日對樓無拘的記憶是模糊不清的,麵對樓無拘的變化,在季知平心中如何還是改觀不了的。
在他心中,樓無拘始終是那個待人冷清的王爺。
如今叫他誇誇他,這誇也不是,不誇也不是。
當年季知平是如何麵對樓無拘的,他一時沒能回想起來。
罷了,偏是偏執,越是執念越是不肯放下,樓無拘等不到才會一直念想,若了願,或許就能放下……
對啊,了願,“王爺,你有何未了的心願?”
除了殺人報仇已無果,還有那本書籍。
樓無拘不用想也能說出一大堆,大大小小一念出來便有幾十件,“我什麼都想去嚐試,哪怕是你走過的路,看過的山水,我都想去看一遍……”
季知平心中一歎,“做完這些,你便肯放下執念去投胎轉世?”
樓無拘搖頭,看著季知平,目光始終不肯移開,“我不願忘了知平。”
季知平了然,樓無拘原來是清楚緣由的。
曾經何等精明能算的王爺,何時這麼看不破一件事了,把他這個小小的人物放在心上。
“可我忘了你啊……”季知平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隻是在偶然間回想起,這世間有一人於他有恩,再後來漸漸想起那恩人似乎並非普通人,是個可憐人,而出身於帝王家,過著富裕的生活,季知平是如何都想不出有什麼可憐的,就這麼琢磨了好些年,總算在腦海中挖出了一個人,少年白發……
“我想同你站於日下,人群中,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
即是心中波濤洶湧,麵上依舊不起絲毫波瀾,季知平點頭,道是有一法子。
像是當年有人與他說,找到了生出一頭烏發的法子,樓無拘初是不信,後識是騙局,還是甘願以身冒險向天賭一把。
最後他輸了,不僅死得很慘,還成了這副鬼樣,也確實是如了願,有一頭烏發了。
“我不要烏發了,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樓無拘試探性去抓季知平的手,見他沒有掙脫,一把抓住,再後來兩手抓住,心下竟一瞬忘了不快。
隻是抓上這個人的手罷了,怎麼會如此叫人快意。
“仙門有過這種例子,不能殺人殺生,行善積德,修正法,與人相處。”聽著容易,季知平卻見過有人為此反而怨氣更深,脾性更是不佳。
樓無拘還以為有多難,便向季知平講途了老陳夫婦,還有那個孩子,“他沒有死……”
“你又不是神仙,如何知他沒死?”季知平並不知情樓無拘口中的老陳孩子是何人,那對夫婦有些年紀,孩子應該很大了吧,“你也是,雖是讓你與人相處,還是盡量少與人建立關係,能說上幾句話便可,免得到時脫不開身,就怕你與人會有感情。”
樓無拘乖乖點頭,掌上一魂靈閃現,一瞬又收入掌中。
季知平沒看清是什麼東西,還以為在變什麼法子,掙脫開他還抓著自己的另一隻手,“離開這裏吧,武柳會經常出現在此處,到別的村莊去。”
說走便走,隻不過在新的村莊呆了兩日,開頭便犯了難事。
當初在老陳家是出於恩情,還有心智未全不與人計較,人們總是喊他傻子傻子,他也就聽著。
如今來到新處,人人見他力氣出奇,脾氣總是陰晴不定,言行舉止又是與眾不同,剛來便與村內一起幹活的小夥子生執。
“要不是村長與季道長有交情,哪裏會收你這個怪物!”一行四五人背上頂著半人高的木柴,走一步便罵一句樓無拘。
樓無拘就不明白,他力氣大還有罪了?
想了想,對,如孟溫今早說的那樣,他們就是嫉妒他,也難怪村口幾個洗衣服的小姑娘目光隻停留在他身上。
樓無拘還是覺得氣惱,回去一定叫季知平給他換個地方,他以前最拿手的就是打獵,不,不能殺生……
插秧種地總行了吧?
行是行了,牛都比不上他的速度,來送水的大媽一來就直誇這誰家的小子,準備找個日子上門說親。
這一出,有老漢為自家的兒子不平了。
在鬼界樓無拘爭得了二把手,被人看臉色看慣一段時日,有了架子哪能說放下就放下,每回一有動手的心他都忍住,一忍,便委屈了。
想他當年,想他如今,這些人,太不恥!
難道,他得去一個沒有姑娘家的地方?還是向所有人宣言,他不喜女子?
走了幾處地兒,找不到季知平在何處,半途遇到幾個撿柴禾的小孩子,人都還沒他的大腿高就學著擔擔子。
方才樓無拘氣極把一顆樹給打倒了,就拖著跟在小孩子後頭一同下山,幾個更小的貪玩,見著新來的麵孔力氣這麼大,幾聲哥哥就坐上了樹樁上被樓無拘拖著走。
看到這場麵,更是想平兒了……
鬼王都找不到的人,能去了何處。
還是被皇城中的厲鬼給抓進去了?若是這樣,不便一同成了鬼?
隔日一早還是不見季知平,心中鬱結,還被人喚去曬種子,這人不知為何,說一句便不順耳,特別是林越帶領一隊年輕小夥子經過時,看他的異樣眼神,更是讓他不快。
“這人脾性不好,少跟他說話。”
“聽說還是個傻子,喝了幾副名醫的藥才好些的,可注意啊,發起狂來指不定會殺人呢。”
林越也是不解季知平打哪找來的這人,何時二人變得如何親近了,“閉嘴,我家道長帶來的人,豈容你們這些小輩說三道四!”
“是!”小輩們立時閉嘴,眼睛也不敢去看樓無拘了,乖乖跟在林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