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餘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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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晴不定的樓無拘在鬼界混得風生水起,因自身與鬼不同的力量得鬼王器重,拿得了二把手的位置,卻得罪了一直跟在鬼王身邊的原二把手,女鬼王,餘瓔。
    初時隻有餘瓔身邊的舊部反對,不知是何人愈演愈烈,推起了一陣風波,說樓無拘先是拿下二把手的位置,過不久便將拿下鬼王的位置。
    樓無拘深知鬼王的位置不好坐,何況,鬼王是他的恩公,他不會做出恩將仇報的行為,一時激起,最先被打的就是餘瓔的部下。
    未見餘瓔前隻聽得有人在耳邊嚼舌根,說餘瓔身死隻有三百多年,憑著怨念與狠辣的手段幾近坐上鬼王的位置,怎知半道殺出了新的鬼王,也就是現今的鬼王,無奈之下才臣服於新鬼王,並在他手下幹了三百多年的活,活生生磨去一身怨氣,竟見得有人樣。
    有了人樣學起了生前打扮,卻不改性子,喜勾引男子。
    樓無拘打到餘瓔門前,總算是得罪了人,重見竟都不識誰與誰。
    “三百年前的餘氏若出有你這般妝扮的女子,怕是無人敢婚配……”一語道出痛點,餘瓔長爪立現,刺穿樓無拘的身子,待抬眼去瞧他個生死,竟迎來一笑,手上的指甲被生生折斷。
    驚得猛收回手,餘瓔看著這麵孔實在過於眼熟,偏是認不出來:“哪裏來的東西,奪我之位。”
    餘瓔懸於半空,重長出來的長爪亮出一閃白光,利似刀劍摩擦著石壁,發出怪叫。
    樓無拘聽得煩,抓起散發揚至身後,總算認出餘瓔。於他而言,前身的事不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而這餘瓔,變化確實大,難怪他會認不出來,“餘大小姐,你不是許配給了殿下,怎麼會死了?”
    餘瓔,他母親餘敏的兄長之女,雖是表親,卻隻見過幾麵。
    提及生前事,餘瓔目光變得狠厲,紅唇似血欲滴,輕啟一笑,“原是敏王……嗬……怎麼,連死後也來看我的笑話?”
    “不敢,我自深山一居,不過是個普通人。”
    餘瓔收回指甲,躍身於樓無拘麵前不遠處,“還以為餘氏之後你能活下來,成了這模樣,應是死得比我還慘。”
    樓無拘可沒心情與她比慘,“母親去後我便離開皇城,不問世事,那時你應該入宮了吧?”
    餘瓔搖頭,隻覺頗有可惜,“可惜啊,入是入了,我那春秋大夢未能做成。我那父兄二人性子急躁,被人揭發,帶著家眷連夜潛逃,棄我於宮內。可笑的是,父親死後不久,兄長竟分裂了妖睦,建立了一個國家,為榮國。”
    餘歸城不與她打趣,她如今這副鬼樣,生前應該不到二十便死,正好是他死後不久,能看到榮國的建立,也隻能是死後看到的。
    最後一次見她是個待嫁年紀的小姑娘,與人說話總是低著頭,聲音又輕又軟,見他還會喚聲表哥哥,死後見麵,生狠成這般,當年他父兄一去,在宮內的日子定如鬼獄。
    “也是你聰明,懂得逃離皇城,餘家人心狠手辣,為了利益連家人都能背棄,我那幾個兄長後來被抓了一個,一直想拉個替死鬼,指你之名說是姑母從生前便叫你韜光養晦,為有一日替換殿下。”
    “事於何年?”樓無拘擔驚受怕多年,到年來,還是落敗於自家人手上,到頭來還是如此,不如活著的時候盡情痛快些,不至於一生過得壓抑無趣。
    “慶陽十五年。”
    “我死去的前兩年……”記得慶陽十五年樓景到深山探望他一回,說是與他敘舊,喝了小半個時辰的酒才離開,走時臉上帶著笑,那時,原是來試探他的。
    此後多活了兩年,或許是對他的刑罰吧。
    他都逃到那深山去了,做什麼都不得,或許,死了才能了去他的戒心。
    “慶陽十七年?”餘瓔也是那年死的,“你不會是在宮內死的吧?”
    樓無拘沒有回應,去看餘瓔眼神已帶有殺氣。
    餘瓔卻不自知,反而大笑數聲,“果真還是兄弟情深。”
    樓無拘隻當是嘲諷,他無心去爭搶什麼二把手的位置,隻為在鬼王身邊效力,以助得他功力加深,同時免受天界的懲罰。
    看在餘瓔是個女子,生前又是表親,他可以讓給她。
    餘瓔不知樓無拘心底在想什麼,隻悠悠歎道,“那時我被關入宮牢已有半年,聽人說有一位皇親國戚受人設計將死未死,還剩一口氣的人被殿下命人扔於火爐內,落得屍骨無存。聞是我餘氏的親戚,嚇得我一夜間瘋了,後來一清醒我便求送飯的侍衛,求他殺了我,最後,還是逃不過……”
    此時此刻,餘瓔對樓無拘有了恨,隻有一瞬,樓無拘也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殺氣與怨氣,未來得及備戰,那所有的恨便消失了。
    餘瓔死了三百多年,許多事也想通透了,“那人是你吧?真可憐……”
    不是嘲諷,也不是笑話,雖是臉上帶笑,眼神還是騙不了人,餘瓔側目去看樓無拘,目有淚光浮現,“最後他還是救不回你。那個煉丹師被我抽了筋扒了骨,連鬼都做不成!”
    樓無拘從來不知,餘瓔對他情誼如此重,還為他報了仇,不由刮目相看。
    見她淒厲的笑聲笑得越發癡狂,樓無拘懷疑餘瓔成了鬼之後是不是還是瘋子。
    怎知,似是笑累了,收起了笑,輕聲述說她死狀,“那狗東西叫人在我身上割了幾個口子,流幹了我的血,說是能救你一命,殿下身為明君也是糊塗,平生最疼惜你了,聽信那些虛言。”
    樓無拘驚覺,慶陽十五年,樓景與他敘舊,說是為他尋到了一個能為他換發的方子,“煉丹……”
    那些人整日給他喂藥,放血,泡藥浴,活活把他折磨死,原來都是煉丹人!
    “我的血都救不了你,殿下該多難受啊……”餘瓔在宮內那一年沒少聽人說過二人的兄弟情深,隻是因樓無拘的生母姓餘,他一輩子便不能活得安順,“殿下命長,我那年心係於爭位,錯過與他會麵。”
    “鬼王或許有他生前執事,畢竟是君王,或許成了仙,又或許成了富貴人家的公子……”餘瓔該說的也說了,說了一通,心裏也暢快,手上變現出一壺小酒,喝了一口,不舍得扔給樓無拘,心中還是有氣,卻已不是前塵過往,“好你個樓無拘,生前好男色,坐上這位置,不會是想獨享鬼王盛世美顏?”
    餘瓔也是實話實說,死後她釋放了自己,如何快活就如何來,鬼王之位被搶當年氣過之後見鬼王容貌便厚臉皮跟著他,這二把手的位置在哪個鬼界都是沒有的事,這才坐了三百年不到,竟被這個表親給搶了,“千算萬算,不成想你有一日會與我搶男人!”
    樓無拘怒極成笑,“各憑本事,不多解釋。”
    本是想把位置讓給餘瓔,罷了。
    心下高興,想與一人分享,念及思及,又再一去人間。
    ——
    一夜之間宮牢內悄無聲息逃了三人,朝風涯隻當季知平是個活了多年的老道士,竟有一些本事。
    同武柳看了一宿秘籍,是為了讓朝煬放棄那隻魔,改煉季知平,這下人跑了,成了欺君之罪。
    朝煬一早聽魏坤的事後諸葛,心下更是生煩,連同魏坤一貶,死罪倒是免了,朝煬一向惜才,不會輕易殺人。
    隻是此舉頗有戲弄之意,朝煬眼不見為淨,暫調朝內一大臣接任武柳的位置。
    貶去鄉下前日,武柳本想帶左箏離開朝府,左箏竟提著包袱隨同家眷而去。
    “嫁了人的姑娘,哪有棄了夫家回娘家的道理。舅舅,你二人被貶,是因我嗎?”
    武柳歎笑,“不是因你。人生路上起起伏伏,被貶事小,風涯是年輕人,可能心有不甘,有你陪在他身邊也好。聽聞那兩個側房都被娘家帶走了,就怕被連累。”
    “舅舅,你可得保重,過後我會去尋你。”二人於府門道別,隔日左箏才隨家眷前去舊榮國與舊睦國的交界處一個小鎮為官。
    馬車上,左箏還是心中有愧,問了朝風涯,還是同樣的回答。
    “非你。”朝風涯打開車窗,見外頭行人漸少,應是入山了,“你那一點小罪便貶得我三人下鄉,殿下可非小度之人。隻是臨時出了點意外,關在宮牢內的人消失了……”
    左箏不曾見過有這般本事的人,心下無疑,隻歎竟連武柳也跟著遭罪。
    “是我托師父協助於我,苦了師父老人家從京都來這鬼獄任位不到兩月,又再回去。”
    左箏沉默了一陣,此事,倒不怨朝風涯,反而心中有喜,“你看不出來嗎,舅舅他不喜這個地方,能離開,他高興都來不及。”
    “知道……”朝風涯回眸看了左箏一眼,很快別開視線。
    就是知道,才會向朝煬提出讓武柳來任職,否則,怎請得動他老人家呢。
    路途遙遠,左箏受了點風寒,不到一日便痊愈,這朝風涯也不知為何,破天荒生了一場病,燒了個三四日,最後好轉了,卻是起不來。
    左箏擦去朝風涯額頭一層汗水,端來一碗粥水給他喂了幾口,看著偌大的屋院隻剩下這幾人,少了那側房的䟯躁,心下愉悅,“看吧,我說了,最後在你身邊的隻有我一人。我無貪念,隻求一生平安。而你,殺了那麼多人,欠下如此多的血債。”
    有些事,左箏是之後才知,看到朝風涯想起了自家舅舅,也就是武柳。
    聽人說過武柳年少時的血債,他是迫不得已,為國家為大業,最後不得不棄而投入異國。待年老身邊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了,愧疚的心隨之而來。
    也是為何她年小時耳邊總會聽到武柳的教悔,教她做人,教她如何與人為善。
    左箏同武柳在兵營長大,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多少是會識人的,初見朝風涯二人雖沒有說上幾句話,看得出來,與武柳年輕時一樣,都是為國家賣命,手上沾了無數條人命的鮮血。
    嫁給他,便是想著,會有朝一日同武柳一般,良心發現而從善。
    如今看來,有些人,不到最後是不罷休的。
    他無親無故,死了什麼都沒有,何必呢。
    “上天,遲早會收了你的。”
    “是嗎……”朝風涯因身子虛弱,說起話來少了幾分氣勢,讓人看著多了幾分柔情。左箏便是有幾次被這副好皮相給騙了。“那為何我還活著,讓我殺更多的人?”
    左箏不帶一絲猶豫,“可能是你未受到應有的懲罰,上天不肯看你好死。”
    朝風涯合上眼,回顧一生,尋仇路上,他是越走越偏了,究竟從何時開始的……
    好似是跟了武柳同宮內的權臣相鬥開始變了心,又似是初時見到殿下,想他曾經也是同他一般高高在上,錦衣玉食,不必給人追殺,為了一點吃食而小偷小摸遭人打罵開始,一路上,不過是被意欲熏心所驅使。
    雨夜左箏早早關了府門,較往日提早半個時辰睡下。
    睡前給朝風涯點了根董香助他安眠,吹了燭火才離開。
    雨水下到一更時停去,陣風吹得窗戶吱叫一響,朝風涯睜開眼,隻在心裏埋汰左箏何時粗心竟忘了關窗。
    “偏是尋這夜,屋裏黑燈瞎火你能看出個人在何處?”
    “能有什麼法子,說是今夜就是今夜,趁著人睡去才好辦事。再說,屋裏那個是出了名的半瞎子,你怕什麼。”
    聽著是這麼回事,從懷內掏出火折子,火折子的光不大,隻能照出眼前的東西,手臂外的東西都看不清,為首的黑衣人手持大刀折射出一道光閃過,竟見得床榻處驚現一人。
    還以為是看錯了,讓身後那人去看上一眼,身後的同夥動起手來幹淨利落,手上的大刀不用看清人就直接往床榻的方向飛去。
    正等著收屍,火折子的光照出眼前一張人臉,慘白得很,對上一眼,竟裂嘴一笑。
    正招呼同夥逃走,身周燭火一亮,同夥不知何時已身倒於血泊之中。
    “何人派你來的,說了饒你一命。”
    黑衣人跪地求饒,說出了雇主出自於“紫林門派”。
    “仙門總有不敢動手的人,一是熟人二人親故,這時便會雇傭民間的團夥來動手,小的不過是為討口飯吃。”
    “走吧。”說走就走,那人也不敢逗留,就怕再遲一步便同一起來的同夥倒於血泊。
    朝風涯也不急著殺了此人,留他回去通風報信,警示那人才有趣。
    “紫林門派,不過是個小仙門,殺我做甚?”
    這時房門被打開,朝風涯聽是左箏的聲音,將燭火吹滅,回身順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走去,準確地將地上那未涼去的屍首踢到一旁,走出屋子。
    左箏手上點著燈,見朝風涯穿著上衣走出屋子,問他出了何事。
    “可是邪祟來找你了?”左箏可沒有心情與朝風涯打趣,嫁給他這兩年多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初時還被嚇得半死,後來便習以為常。
    初知朝風涯惡緣,大膽勸他從善,哪怕不得善終,自己仍善,為他積德。
    “這兒不比府上,邪祟哪兒都能冒出,你不睡,跑出來做甚?”趕了左箏出去,房門卻不急著關上。
    遲遲不見左箏離開,又再催促,“想看看我屋裏有什麼?”
    左箏搖頭,走了一步又再回頭,“方才我是見你屋裏明亮的,你眼神不好,我送你進去。”
    “我方才不慎推倒了燭台,你走吧,瞎都瞎慣了,才幾步路。”
    左箏又再往前走了一步,還是不放心,回頭看了幾眼,見屋裏明亮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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