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同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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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過去,不是討厭我嗎?”
忘了許多事,季知平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人,並不喜歡他啊。
樓無拘低下眼,季知平是忘了,他卻清晰得很。
被困於火海之前,季知平有幾次來看他,一次問他累嗎。
樓無拘當然累了,幾次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隻有那次回應他了,“你問我累嗎。明明知道我累,看都看得出來,為何還問?明知故問隻會讓我更累。你不能在我身邊排憂,問了有何意義?”
那次一下子說了那麼多話,季知平卻笑了,又偷偷給他帶了幾顆紅棗。
火海之後他一去不回,大殿倒塌之後樓無拘沒死,身負重傷的消息傳到宮內,人被帶入宮內養傷,那段日子總是想念季知平,而淚水總是情不自禁流淌而下。
“明明,那麼不想看到你,為何會如此想你?”
而後樓無拘的身子受不住了,丹室的人受兄長所令,他便再無知覺,再次有意識身子已不能再受控製,被煉化成了這般模樣,被困於一個容器內,有幾次醒來,便有幾次被封印。
氣憤與恨竟由此增生,而對一個人的思念,更是不能忘懷。
外界總在激憤他,使他不安,體內有無數力量爆發出來,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一次百鬼夜行,初見鬼王,鬼王因他爆發出來的衝擊誤以為是遇襲,交手幾回才意識樓無拘是控製不住自己,好心指教一番,才有今日成就。
“知平,我想吃棗子,甜甜的棗子……”將頭靠於季知平肩上,回憶起過往,身上竟似無力,整個人不願再動一下。
季知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個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撒嬌,難以叫人相信。
這個人,是他認識的樓無拘嗎,他不是才覺醒不久,為何,變化如此大。
而任季知平如何哄,這個人,就是賴在他身上不願動彈。
無奈之後騙了他說一同去朝府拿棗子,這人才乖乖離開。
季知平幾次懷疑,村民們叫他傻子,會不會真是成形之後,神智沒有恢複完善才似傻子。
譬如今日這般模樣,季知平很是懷疑樓無拘的神智尚未恢複完整。
“你是不是忘了。”樓無拘牽著季知平的手,跟在他身後同行,直到回到睦國舊址,樓無拘才提醒季知平。
“那些人與仙門總會想滅我,此前我一直被那姓朝的所控。”
季知平意識到不妙,也怪他記性不好,不會為他思前想後,“抱歉,我是無意的。”
“我知道。”他也知道,季知平從來不會害他,“所幸遇到鬼王,是他將我的怨氣壓製。他說他不願看到這世間有一隻怨氣與力量比他強的鬼,所以先斬後奏,斷了這個可能。”
季知平不認識這位鬼王,隻聽人說過不同於其他地方的鬼王,為了私欲竟大膽與那些神仙交易。
不得不讓人佩服。
“鬼王是什麼來曆你可知?”季知平還是擔心樓無拘會跟錯人,生來便是位王之子,若不是權謀,他是有機會成為妖睦的王的。
樓無拘搖頭,“隻有神仙知道。無人知他姓名,也不知他從何處來,隻知他在世間已有千年,而千年前曾是怨氣不散的惡鬼。”
“千年……”季知平最近才知自己活了有三百年,有意識無意識都清楚這些年不好受,孤身一人遊走於世間,獨善其身。
千年,那位,該是比他還要痛苦。
“鬼王能助我消除怨氣,幸免化為厲鬼害人。”
季知平回過身,雙手抓住樓無拘的手掌,“你是不明白嗎,王爺,鬼王他不是怕你成為比他力量更強大的鬼吧。”
“他說過我會成魔,那時各界都會怕我,也沒有人能控製我,對我或許是好的,隻是,這個過程會很痛苦,若不慎,會有更多的人死去。若帶著一身罪惡,神仙不會放過我。”
“所以,朝風涯意識到你的危險,才會一次次去抓你,而你卻被一次次激起怨氣,而變得更強大,甚至化成形?”
樓無拘不清楚前塵過往,他隻知清醒之後意識到有人在控製他,而他做過什麼是無意識的,待他能有自主意識之後,這些人總會來抓他,又與一些仙門合作,想來是滅他的。
“如今占去妖睦的國家為盛國。聽聞幾隻小鬼說是盛國君下令抓我,確實應該抓我的。否則,我一鬧起來,便會使得民不聊生,他能不怕嗎。”
季知平沒有把人帶去朝府,掏出自己私藏的銀子買了一紙袋紅棗給樓無拘,直到入夜,二人才分別。
“王爺,你在那邊可得好好照顧自己。”
樓無拘沉默片刻,吐出嘴裏的棗核,“我如今非人,不會生病受傷。你當我是個孩子,不曉世事?”
“不過,我倒是樂意,你能擔心我。”
季知平看著樓無拘裂開嘴無聲笑著,不似從前的隱忍,連開心都得小心翼翼。
再去望那滿頭烏發的他,道隻陌生。
這個人,真是樓無拘?
待樓無拘離開,季知平低下眼,身子仿佛被抽幹氣力,一動不動站於原地,緩慢坐在地中,“我怎能不擔心你。”
孟溫半夜洗漱完畢,又是頭發滴著水珠來到季知平房內。
“是想我窺你記憶?”孟溫困得很,季知平離開的這幾日他都關在房內作畫,好不容易畫完,季知平一回來便要見他。
“我找到那個人了……”
孟溫怔住,此時屋內隻有他二人,孟溫想,若是重要的事,應該林越也得在場的,為何沒有叫上他,“是何人?”
“一位故友。”
“所以?”孟溫一時有些慌張,要知道前段時日季知平去了鬼界一趟,他說他找到了一人,那位故友定不是普通的人。“季仙君為何找我來?”
季知平找回了許多記憶,有些記憶他是有意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孟溫看到了什麼他不清楚,但他絕對看到過樓無拘。
若是見到樓無拘出現在他身邊,他與百姓所懼的丹魔在一起,那他便無法在此地久留了。
“我隻告知你一人,勞煩莫告訴他人。”
“林越也不能告訴?”孟溫從未見季知平這麼說過話,隻告知他一人,何事為何隻能告訴他一人。
季知平點頭,“暫時,不要告知吧。若不是你能看到我的記憶,我也不會告訴你。”
“你就如此確定我看到了?”孟溫第一次慶幸季知平不是心腸歹毒之人,否則他應該被滅口的。
“傻子還記得嗎?你看不到記憶的那個人。”
孟溫生平是極少遇到他窺探不到記憶的那種人,難免讓人印象深刻,“他死了?”
季知平不知如何回答孟溫,這才遲疑不到片刻,孟溫眼睛瞪大了一圈,“你打死的?”
“他……”季知平退縮了,他還是覺得不能告訴孟溫,孟溫這個大嘴巴子,指不定哪天就告知了他人呢。“他長得與我認識的人很相似,我想待他好,可是,如果這麼做的話,他會離不開我,我也會舍不得推開他。”
“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喜歡他便靠近他,若覺得不行,一開始便不該起頭。”
孟溫離開房間後,季知平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與樓無拘,是回不到從前了。
能再次重逢,他應該待樓無拘好的。
他說,對他來說三百年前的事是不久前發生的事,他怨極恨極。
趁如今有鬼王相助消減怨氣,得好聲勸說他一同回黎山。
活在世上多年清楚那丹珠是因怨氣與執念深重才會形成,樓無拘成為丹珠之後多年未散反越積越深,才會有成魔趨勢。
而今又再成人形,化肉體,這個過程不是一兩日才形成。
明萬定能想法子除去他一身邪祟之氣。
想了許久的事,才想起燈沒有被熄滅,身子懶得動彈,手指一勾燈滅去。
季知平側躺微卷縮身子,合上眼片刻,忽覺有一人麵對著他躺於身側的位置。
若不是今夜難眠,都不知哪時才能破解這段時日的異樣,以為是做夢所致,原是有人趁他入睡之時來輕薄於他。
樓無拘不同於以往小心翼翼,直接摟住季知平的腰身,一把將人攬入懷內,“你為何總半夜喚他人入你房內?”
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
“我與孟師是友人。您這時候來,找我有何事?”季知平忘了許多事,即使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陌生,更何況躺在身前的這個人,不同以往。
記憶中的那個可憐的王爺,心腸是熱的,麵上卻是冷的,哪有這般待他熱情,一直往上貼來。
樓無拘思來想去實在找不到什麼借口,索性直言,“鬼王交給我的事務已完成,閑來無事,來看看你。”
“你不用睡覺?”
“不用。”樓無拘將身子往下移,與季知平同視,借著月光,麵孔變得清晰可見。“從前同寢時,我總會這麼盯著你一宿。”
心下一緊,季知平輕推開樓無拘,“王爺真會說笑。”
“是你從未發現,隻是你如今變得精明,很多事瞞不住了。”不待季知平再反駁他,樓無拘低笑聲起,潤唇輕啟,輕舔懷中人的臉頰,“你身上的傷口都不見了。”
季知平心下一慌,身下掙動,卻被人壓得更緊。
“妖睦已經沒了,你喚我無拘,可好?”說著,又再咬住那人的下唇瓣,一直不肯放開。“知平,好不好?”
麵對這頭烏發,季知平一時接受無能,合上眼還是不敢動彈,“抱歉,王爺……”
也隻有合上眼,聽著那道記憶中最是熟悉的聲音,才能一點點適應。
樓無拘發現了這點,撩起身前的一捧烏發,“不為我高興嗎,我有烏發了……”
許多事忘了,直到樓無拘出現,他一直有意無意提起過往,而掀起的總是叫人無法釋懷的過往,叫人內心苦痛。
此後隔個半月,月圓之後樓無拘總會如期而至,以為季知平每回都會睡下,卻總是醒著,像是在等他。
“你是在等我?”
季知平沒有回答樓無拘,眼睛閉著,這幾月他勸說過樓無拘,可這人變了性子,不同當年,每回他一提出一同離開,不是撒嬌便是變著法子轉移話題。
這夜季知平不想再與他多說話了,他想讓樓無拘知道,他是認真的,他待他好,不會害他。
這回吃了個閉門羹,樓無拘後來也就不說話了,拉著季知平的手,一直盯著他到天亮,季知平睜開眼,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