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情起 34妒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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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去九天令所設結界的一瞬間,墨陵郎頓時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數也數不清的通靈雀,擎風鳶,還有那一隻隻報安鶴,一群群盤旋在墨陵郎上空,結界撤去的一瞬,所有的靈鳥齊齊向墨陵郎飛來。並不落下,它們以風的速度在墨陵郎上空疾速飛旋,聲聲吐著豺羽對墨陵郎的呼喚。
“小陵郎,你現在在哪裏,為師找不到你了,為何躲著我?”
“小陵郎,你為什麼躲著為師,是在怪我丟下你嗎?師傅並不想丟下你,可,師傅也有苦衷啊。”
“徒兒,你出來吧,為師找不到你了。”
“小徒兒,師傅錯了,你回來吧,為什麼不理為師,你回來吧,我在三思崖等你。”
“郎小徒兒……”
溫柔的字眼,墨陵郎幾乎能想象到豺羽遣送這些靈鳥的無奈,靈鳥還在旋轉,豺羽帶來了對他所有的掛礙,從開始的溫言軟語,逐漸變成了憎恨與絕望,到了最後,所有的靈鳥尖銳呼喚的隻有一個名字。
“墨陵郎”
“墨陵郎!”
“墨陵郎!!”
“墨陵郎!!!”
……
“夠了!”墨陵郎緊緊捂著耳朵暴喝,那一聲聲尖銳的呼喚,那一聲聲怨恨般的呼喚,就像一個詛咒,讓他頭痛,讓他難過,更讓他害怕。奮力向天空一劃,將所有的靈鳥化成碎屑,本就是樹葉所化的靈鳥,在一瞬間還了原貌,在半空中跌成無數綠葉沫子,在寒冷的風裏抖動,飄遠。
墨陵郎呼呼的喘了幾口氣,手忍不住的顫抖,為什麼會害怕?為什麼會難過?他在蒺藜山陪了豺羽整整十六年,也該夠了,他畢竟長大了,已經沒有必要在依靠著豺羽生存下去,隻是他這師傅有趣的很,他都長大了,依舊將他當個孩子來管教,這未免太可笑。
墨陵郎仰頭閉目,落了一身碎屑,將掌心紫芒陣陣的朱天令緊緊一握,猛得向天空一拋,重新將隱匿結界布了開,至少現在,他絕對不會讓他師傅,找到他,絕對不能!
既然離的濯夢山如此近,按九天令之間的感應,他手裏著這四道令理應有所反應,可是不論哪道令都毫無感應,難道是碧落在騙他?墨陵郎虛立在濯夢山下一棵枝幹嶙峋的樹冠上,望著山頂有片刻思索。
“哪裏的小子,居然敢在我的地盤上張望。”
樹頂搖曳生風,如浪拂了過來,將墨陵郎的衣襟浮起,墨陵郎微微眯眼,但見一道瑞靄急急逼近,又速速退開三丈遠,容貌未從瑞靄中顯盡,冷笑聲從冠頂拂來:“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你。”更冷的笑了笑,“我以為是誰那麼大的本事,居然讓蒺藜山上的豺羽仙君與霍靈山上的離樓仙君不惜散信於我,原來不過是個沒多少能耐的小子!”
安然坐於樹冠,黑色如瀑的發絲紛揚在空氣中,青湘子冷漠的看著墨陵郎,語氣不好:“你來我這裏做什麼?”
“小仙墨……”墨陵郎依著禮數向青湘子作揖,卻讓青湘子生生截斷,“小仙?你也配稱小仙?雖然你有三百年的法力,可畢竟未曆過天劫吧,不曾曆過天劫,就敢自稱小仙?誰承認你是仙了?”
笑容立時僵在臉上,隻覺得麻木,墨陵郎長這麼大,頭一次讓人毫不客氣的數落成這般模樣,不曾曆過天劫的算不得仙,他墨陵郎自小就自詡小仙,不曾有誰駁過他半句,今日遇上直腸子的青湘子,倒讓墨陵郎明白了一點,他師傅怎麼就沒有告訴過他,曆過天劫的才稱得上仙,未曆過天劫的,不過是個修行者!
墨陵郎隻不過是個修行者!如此而已。
修行者墨陵郎恍神半日,終是改口:“小子墨陵郎見過青湘子前輩。”
“前輩?本仙君與你什麼關係,小小修行小輩,也敢攀本君為前輩?”青湘子大約今日心情不好,前些時候,與碧落在千周山碰了個麵,說什麼有個姓墨的小子也許會到他這兒取鈞天令,原本覺得很高興,可自從收到離樓的三遣而來的通靈雀後,青湘子頓時覺得無趣的很,當年豺羽千裏迢迢跑到他的濯夢山隻為一朵生長在濯夢山顛的銜羽草,而如今,姓墨的小子就在眼前,青湘子反而更覺得無趣。
無趣,無趣,當真無趣!青湘子歎氣,翻手一覆,一隻白玉盒攜了一尾白光向墨陵郎飛去:“這是你要的東西,鈞天令,今日奉還,他日不許你踏進濯夢山半步。”真真是又一個忘恩負義之輩,比景桑晚還過分,青湘子暗暗握緊拳頭,抬手一拂,將墨陵郎彈了出去。
墨陵郎隻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半句不曾說全,便讓青湘子攆了出來,手中的白玉盒微微一震,啪的打開,墨陵郎立即感覺到其他幾令引起的共鳴,墨陵郎喜上眉梢,微笑在眼底擴大明亮,隻一恍神,白玉盒徑自向濯夢山飛出。想回身撈回白玉盒,又想起青湘子的話,還是任在的身體乘著風飛出了濯夢山,臨落地時輕巧一旋,緩緩落在四華山側的林子裏。
“你說什麼對他無意,可你怎麼保證他對你無情?”李輕饒帶酸味的話在墨陵郎耳畔響起,墨陵郎動了動,眸色微轉,抬手隱著蹤跡,坐在李輕饒身旁的樹枝上歪著頭聽李輕饒的埋怨,但他想知道的,卻是葉蔑析的態度。
“我和你解釋多少次你才肯相信,之前理會他,是因為他隻是個可調戲的美男子,之後,因為他是仙,仙啊,我就能向他討一粒包治百病的丹藥,如此,小幕就能健康起來,就能和你們一樣,大冷天的也能出來玩鬧。”葉蔑析聲音漸漸變的溫柔,“我還想帶他去無思山看看呢。”
端坐在樹枝上的墨陵郎一愣間,眸色越發暗沉,黑色的氣息逐漸占據整個瞳仁,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此時的他,已經妒火燒心,隻覺得的有什麼似一截藤蔓慢慢攀上自己的思維,右指纏起一根頭發,指尖一翻,化了一粒丹藥。
包治百病的丹藥。墨陵郎心底冷笑,唇角微動,冷冷吐出三個字:“我給你。”
抬手碎掉結界,墨陵郎淩亂在發絲裏的眸子藏了絲魅惑,唇角微勾,帶著散漫歪頭打量葉蔑析,緩緩笑:“王爺方才說什麼?可否重複一遍。”低沉的嗓音帶著薄涼,葉蔑析抬眼一望,心思暗沉,頓時覺得墨陵郎有點不同以往,心裏雖納悶,也隻左顧右盼的笑道,“方才,我有說什麼嗎?墨大公子不會聽錯了吧?”
墨陵郎目不轉睛的盯著葉蔑析看了一會,緩緩哦了一聲,輕快道:“王爺托我辦的事,我辦好了。”指上一翻,一粒黑色丹藥覆在指尖,眼角微彎,帶起的卻是陰險險的怨氣,“濯夢山上的青湘子仙君特意贈的。”將特意二字咬得極重,看向葉蔑析的目光瞬間更加暗沉。
銅勒拔出了劍,將坐在樹下的樸朔與李輕饒護在身後,以一個侍衛的敏銳,銅勒察覺到墨陵郎此時變化的危險,他毫不懷疑,如果墨陵郎出手,他毫無招架之力。
是怒氣,怨氣。仿佛幽魅的手纏上墨陵郎,葉蔑析能清晰感覺到墨陵郎身上的變化,若說在無思山之前,墨陵郎是一塊清透無暇的碧玉,那此刻的墨陵郎便是一塊丟進墨汁的白紗,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讓墨陵郎心性大變,隻望著他深不可測的眸光,葉蔑析困惑之餘,也隻得陪笑,他還沒有忘記,為白幕求得丹藥還在墨陵郎手上,“雖是濯夢山的仙君所贈,但若不是看在墨大公子的麵上,我們這等泛泛之輩恐怕連仙君的麵也見不上,更別提求什麼丹藥。”
看在他的麵上?墨陵郎冷笑,在濯夢山山腳,還不曾踏進一步,就讓青湘子毫不客氣的攆了出來,還談什麼麵子,墨陵郎眸底精光暴閃,瞳仁被所有黑色傾略,自瞳孔散發出幽幽冷光,竟像失去自我的人偶,舉起右手,指尖耍弄著那粒救命丹藥:“王爺很想要的對吧?”話音未落,雙指一撚,丹藥化為烏有,側目輕笑,聲息陰涼,“沒了。”
葉蔑析所有的笑意僵在臉上,抬手一耳光將墨陵郎打得一個趔趄,葉蔑析將手緊緊握住,他陪著笑臉,陪著尊嚴,隻是為了那粒丹藥,而墨陵郎卻無緣無故捏碎了那顆他期盼已久的救命丹藥,他的白幕,他給白幕所有的希望全在那粒丹藥上,可是墨陵郎,實在太過分,葉蔑析咬牙,恨恨的笑著開口:“墨大公子,你就是這樣做人為事的嗎?本王當日拜托墨大公子求取丹藥時,墨大公子可是應承下了,莫不是,大公子想食言?”挑眉冷對墨陵郎,渾身散發出的震懾力讓墨陵郎吃了一驚。
“我喜歡你。”墨陵郎突然抬目直直對上葉蔑析的眼睛,用力一捶地麵,傷心道,“可你居然利用我,為了什麼白幕,接近我,隻是為了一粒丹藥,我居然連一粒丹藥都比不上。”
葉蔑析一愕,蹲身在墨陵郎麵前,一把鉗起他的下巴:“墨大公子這些話說的莫名其妙,你既然早就知道本王的目的,為什麼還答應本王,既然答應了本王,為什麼還要食言?”更用力的捏緊墨陵郎的下巴,提到眼睛,越加好笑道,“大公子說什麼喜歡本王,大公子是不是認為,你對本王有情,本王理所應當該對你有意?”
“不是的……”墨陵郎有些驚慌的否認。
“我們之間並沒有過多交集,除開第一次遇見強要了你之外,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吧,難道大公子真的那麼沒骨氣,還需要本王為你的第一次負責到底?”葉蔑析沒有了往日的柔情,句句帶刺,“那也罷,不就是責任嗎?多你一個不算多,能看的我都敢收!”
墨陵郎一下跌坐在地上,眸色瞬間清明透頂,仿佛一桶冬水從頭澆下,冷得很徹底,連帶著心也冷了,他這是做什麼,他做了什麼,他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拿一粒假藥騙葉蔑析,當著葉蔑析的麵粉碎了葉蔑析對他的友好,自己明明知道,是借著丹藥之名留在葉蔑析身旁的,可自己居然做了這樣的事,不可思議,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讓人厭惡的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墨陵郎用力搖頭,一遍一遍重複,“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墨陵郎忽然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奔進了山林,痛苦而折磨似的一直否認,“不是這樣的……”
“你的話是不是太狠了。”李輕饒望了眼墨陵郎離去的方向,“難得他能那麼認真的對你。”
葉蔑析直起身,沉默了一會兒,歎氣道:“也許吧。”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自己。墨陵郎抓著淩亂的頭發蹲在樹底下,一次一次砸著自己的頭。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葉蔑析接近他目的不純,可他還是讓自己陷了下去。
當日在無思山淨魂殿前,葉蔑析是那麼認真的與他開玩笑,“哎呀,大公子,你既然不肯嫁給我,不如我嫁你吧”墨陵郎從淨魂殿的白玉欄杆上驚得掉了下去,卻讓葉蔑析溫柔的攬住了腰,眉眼微彎,含著暖暖的笑湊近他的眼前,“看吧,沒有我在你身邊,你總是不能照顧好自己”。
大概是第一次那麼真切的感受到他人得溫柔,墨陵郎輾轉幾夜總是夢見葉蔑析真的一身火紅的喜服站在紅豔豔的轎子前,左手指上纏著一縷頭發,歪著頭,吊兒郎當的笑著向他伸出右手,“喂,大公子,過來牽我的手”。
盡管後來察覺到葉蔑析接近他的目的,原不過是為了一粒丹藥,但他還是忍了下來,一直在期望,也許有一天葉蔑析會愛上他,而葉蔑析在墨陵郎看來,是那麼溫柔的人。
可是,他卻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錯事,會讓葉蔑析討厭他,遠離他的錯事。墨陵郎覺得痛苦,自己怎麼就昏了頭,墨陵郎用力砸自己的頭,卻不曾發現掛在腰間的淨魂玉忽然紫芒大盛。
“妒,害人匪淺。”
思緒混亂之際,腦海中響起一個女子低柔的歎息,一如國度梵音,竟將心中那撕心裂肺的自責輕柔撫平,墨陵郎眯著散神的眼,輕輕喚了一聲,“娘親……”淚止不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