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情起 33荒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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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你瞧你們,撞鬼了,一個個臉色那麼難看。”洛琨靠上椅背,掩口打了個哈欠,眼尾挑起些笑,慢條斯理道,“死得又不是你們,不至於吧,要是讓離樓知道,說不準他又會想歪了呢,然後再把豺羽殺一遍。”又托起下巴,讚歎不已,“哎呀,豺羽可不得啊,第一次用驅魂術居然用得那麼好,害得離樓滿世界跑都找不回散落的魂魄呢。”
“什麼?!”忘情臉色白了白,“驅魂術?豺羽用了驅魂術?”忘情一著急,連禮數都忘了,直呼豺羽的名字。
驅魂術是個極殘忍的術法,這本就是一個自我了斷的一個術法,驅魂,顧名思義便是自己將自己的魂魄驅離,而如何驅離,還要看受術之人的執念,如此,三魂七魄並非毫無章法的四散,它們離體之時,必定帶了受術之人未了的心願,因此,魂魄潰散時定是心願達成之時。魂魄離體也並不是一瞬之間離去,是慢慢的,一點一滴慢慢從身體剝離出體,六個時辰,才能將一個魂或一個魄成功驅離,其間,受術之人定是清醒透頂,這其中的滋味,也隻受術之人知道。
豺羽到底受了怎樣的待遇,居然對自己用這麼殘忍的術法。忘情覺得手都發涼,豺羽需要多大的絕望與勇氣,清醒的感受死亡的到來呢。
“忘情,你臉色真是越來越難看了。”洛琨仍是喜笑顏開,嬉笑著勸忘情,“放心吧,豺羽是死不了的,隻要猜出豺羽所有的掛礙,在四散的魂魄達成心願前收回來,豺羽就會沒事了。”
“洛琨仙君!”焓厭與忘情同時出聲,卻又無可奈何。
“洛琨!”爵離一指揉了揉太陽穴,無奈歎氣,“你是想幫豺羽,還是害他?收回魂魄就能讓豺羽活過來?你心裏比誰都清楚,能用驅魂術者定是抱著必死之心施術,救一個抱著必死之心的豺羽有多難,你會比我不清楚?我知道你在氣離樓,但也不該拿豺羽治他。”
洛琨沉默下來,忽然一掌拍碎手底下的茶幾,恨聲道:“差點兒壞了大事!”正了正衣襟,卻微斜著靠著椅背又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爵離都有些忍不住想要開口時,洛琨默默歎了口氣,“離樓那小子,當年還說什麼疼豺羽還來不及,現在倒好,將豺羽逼成這樣,若是讓即照知道,還不砍了離樓!”
“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爵離氣得來回走了幾步,“即照和重台那攤子事還沒有掰扯清楚,知道又怎麼樣,我們要說的是豺羽!”
洛琨似是剛剛想起還有豺羽這一回事,淡淡哦了一聲,換了隻胳膊托著下巴:“不小心,忘了。”
爵離頓時暴走,卻不敢拿洛琨怎樣,洛琨看著爵離,慢吞吞道:“行了,別晃了,晃得我頭都暈了。”稍稍正了正身,這才開口說重點,“四天前,我和爵離正打算回堂翼山一趟,路過蒺藜山時,發現蒺藜山上的結界鬆動的很,而且上空氣息不太正常,所以就劈開結界看了看,豺羽的空殼裏隻剩了一魂一魄,剛剝離出體的一魄正搖搖晃晃往蒺藜山外飄,爵離收了那一魄,將它逼回了豺羽體內,並在豺羽周圍設了結界,防止它的魂魄離開,我則去通知了離樓,讓他來給豺羽收屍。”
洛琨攤了攤手:“就是這樣,離樓去見了豺羽,然後就拜托我們來找忘情。”
“找忘情是沒錯,畢竟豺羽前輩與忘情的交情還算不淺。”萬寒明沉吟許久,點頭道,“隻是不知豺羽前輩與離樓前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洛琨拿袖口擦著左手腕上的青玉鐲子,頭也不抬,隻皺了下眉:“誰知道呢,隻是定與玉留行脫不開關係,況且,我可不認為豺羽是在尋死,我在去離樓的霍靈山時,正巧遇上了豺羽的一隻魄。”洛琨抬目望著廳堂外的長空,歎氣道,“豺羽是在賭,賭離樓那顆心。”
北淵國慶生十八年二月,春寒料峭,風依舊透衣徹骨,偶爾陽光燦爛,空氣卻幹冷異常。熬過淨魂殿的祭禮,葉蔑析果真趁著初春帶著李輕饒與樸朔還有跟班銅勒,外帶一個墨陵郎,一路向與蒼風國交界的六秀山係走去。
“真會折騰,一個比一個會折騰!”李輕饒臉色不好,雖然墨陵郎施展法術將他們帶到了六秀山係,但他心裏還是憋了口氣,“去無思山的時候頂著一頭冷風去的,回來又頂著一襲冷風出來,此時正值初春,天氣變幻得厲害,也不怕惹了風寒,出來這麼久,不回皓都看看白幕,偏偏要跑到這鳥都不來的邊界之地,葉蔑析,你腦子進水了。”
葉蔑析在一旁陪著笑臉,柔聲勸李輕饒:“你都說了我一路了,還說,你學學人家朔朔,乖一點不行啊。”
葉蔑析原本打算到了三月再走,但墨陵郎一直催著離開,並許諾給他一粒丹藥。葉蔑析當初接近墨陵郎便是為白幕套這粒救命的丹藥,墨陵郎之前總支支吾吾不肯答應,一過了年關,便催著葉蔑析離開,並承諾會給葉蔑析一粒丹藥,如此,葉蔑析也不覺如何,真就同意提早離開無思山,隻是李輕饒,一路將臉板得死平,一句好話也不曾說。
墨陵郎白衣翻飛,立在樹梢朝遠處看了看,聽得李輕饒又開始抱怨,也隻是淡淡一笑,李輕饒說的不錯,不回皓都卻來到六秀山係,雖然葉蔑析與他有那麼一筆交易,而他又何嚐不是藏了私心。
不知何時,墨陵郎發現自己對葉蔑析格外上心,大抵是從葉蔑析故意將他嚇出房那日起,自己就格外喜歡看葉蔑析溫柔的樣子。每每看到葉蔑析對樸朔溫柔的照顧,對李輕饒寬容的接納,墨陵郎就總是偷偷的想,若自己是樸朔,或者是李輕饒該多好,明明知道葉蔑析接近他,隻是為了問他要一粒丹藥,但他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並要求他們陪他來到六秀山係,隻是為了能和葉蔑析呆的時間能夠長久些,為此,他不惜用九天令隱了蹤跡,隻是為了防止豺羽又忽然尋來,將他帶走。
如此費心安排,隻是為了不讓豺羽攪了他的好事,僅僅是,不想讓豺羽拆了他和葉蔑析。墨陵郎這份心藏的深,即使是葉蔑析,也不曾發現墨陵郎無意之中對他的這些改變。
六秀山係乃是北淵國與蒼風國交界的山脈,因有六座山脈依次相連,故名六秀山係。墨陵郎費心拐著葉蔑析幾人來此,就是為了上六秀山係之三的濯夢山,當日碧落有心提點,九天令中有一令落在青湘子手裏,而青湘子便是濯夢山的山主。
山間風大,枯木連橫向天,偶有幾聲鳥鳴,聲長幽遠,夾著絲絲淒涼透枝而來,雲層低厚,陽光刺落不下,隻映亮了半片雲。葉蔑析此刻看著有些瑟縮的樸朔終於有些後悔了,忙將樸朔裹進懷裏,擁著他往前走,李輕饒還在與他治氣,拄著一根枯木,走在最前頭。
一向能忍的銅勒,忍了半日,沒忍不住,不輕不重的抱怨了一句:“有路不走,偏走荒道,墨陵郎腦子壞了,我們腦子也跟著一起壞了。”
“王爺不是要一粒包治百病的丹藥嗎?我沒有,當然要找一個會有包治百病的丹藥的地方咯。”墨陵郎絕對不說是自己存下了私心,拿著葉蔑析的目的來駁銅勒。
“即使如此,也沒有必要非要從西邊直直跑到東境來,墨公子既是仙人,必定認識不少仙者,若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何必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李輕饒一腳踢開地上礙路的石頭,裹緊了沾滿雪屑的披風。
“我不認識其他的仙人。”墨陵郎板著臉,認真回答。他這不算撒謊,小時候豺羽還帶他四處走動走動,越是大了,管得越是嚴格,即使是上山走走,豺羽都不放心的跟在身後,如今思來,墨陵郎驚訝的佩服自己,那時居然,居然就能忍受豺羽如影隨形的看管。
又想起豺羽若是從忘情那裏知道自己沒有按著他的意思做事,肯定瘋了一樣滿世界找他,墨陵郎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心裏不知是厭惡還是煩了豺羽的看管,眼底劃過一絲涼意,心裏不由默默的祈禱,希望豺羽不會追來。
“近的不認識,隔著千山萬水有認識的?”李輕饒話語犀利,堵得墨陵郎頓時無話。墨陵郎不由捏了捏拳頭,輕聲冷哼:“李大公子如果不願意同行,請自便!”
“好,我自便!”說時掉頭往回走,經過葉蔑析身旁時,被葉蔑析一把拽住,直接拉進懷裏,葉蔑析單手捋著李輕饒被風吹開的披風,張嘴斥責的卻是墨陵郎,“我說墨陵郎墨大公子,饒兒說錯了什麼?我怎麼覺得對的很,在無思山的時候邀你同行,是我替他們應承了你,怎麼到了這冰天動地荒郊野外,墨大公子卻擺起了架子,敢問墨大公子想把我家饒兒趕到哪裏去?你天生不凡,還能用仙氣抵禦寒氣,我們這些泛泛之輩可怎麼受得了。”
葉蔑析此刻悔得腸子青成好幾段,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抽了哪門子風,居然答應跟著墨陵郎來這裏,若得了丹藥,定頭也不回的離開,葉蔑析悶氣的將李輕饒往懷裏擁了擁。
墨陵郎頓時覺得一顆心失去了知覺,雙手在身側默默收緊,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眼看著瑟縮成團的李輕饒,他的眼底是一片無所謂的冷漠。對葉蔑析的不滿,也僅僅是笑了笑:“王爺說的極是,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在這裏休息休息。”說時,撐了片結界,將寒風抵在結界外頭。
李輕饒還是覺得冷,雙手用力搓著,葉蔑析握著李輕饒冰冷的手,不覺間冷冷勾起唇角,他怎麼覺得墨陵郎是在故意整樸朔和李輕饒,明明可以替樸朔他們抵去寒冷,偏偏從始至終隻他一個人不受寒氣侵襲,他原以為是自己很抗寒,現在似乎才想明白,是墨陵郎幫他擋了寒氣,卻將其他人置身事外,想到此處,葉蔑析頓時覺得墨陵郎的心胸實在狹隘,心裏對墨陵郎也少了幾分好感。
葉蔑析仔細拂去李輕饒身上的雪屑,雙手捂著李輕饒的手嗬著暖氣在手心搓了搓,眉眼微彎的逗李輕饒:“饒兒,還冷不冷,要不直接掏我懷裏暖和暖和。”
李輕饒平平的臉上終於有了些鬆動,真就伸手往葉蔑析懷裏伸:“好,正好冷得厲害。”
銅勒在一旁枯樹下鋪了軟褥,過來扶了樸朔過去,也不管正胡鬧的葉蔑析和李輕饒,拿了酒葫蘆遞給了樸朔:“樸公子來幾口酒去去寒氣。”抬頭望了眼十步開外的墨陵郎,客氣道,“墨公子,我們這是到了哪裏?”
墨陵郎聞言,心不在焉的想了想:“我們這是在六秀山係之二的四華山的北麵,過了四華山就是濯夢山。”
銅勒略有所思點了點頭,向北方看了看,又向葉蔑析道:“王爺,四華山北麵這座山應該就是金構山,金構山東北橫向的小自幽峰與小無任峰之間的山道就是莫回頭,敬懷王就駐守在小自幽峰西行兩裏處落瑛坡下,我們不如改道直接去敬懷王那裏避過這個月,王爺以為如何?”
葉蔑析正想回答,墨陵郎率先開了口:“去也可以,不過你們要在這裏等等,我要去濯夢山辦件事,等我回來,在一起去行嗎?”話說到最後,轉頭看向葉蔑析,眼色裏稍稍帶起絲乞求。
葉蔑析原本心裏氣墨陵郎,又見他如此情態,反而心軟得沒了脾氣,向來操心操慣的葉蔑析,不放心的囑咐順口溜了出來:“去時小心些,我們在這兒等你回來。”
之前墨陵郎也察覺到葉蔑析對他的疏離,大概是氣他帶他們走的荒道實在無趣,因此還失落了好一陣,聽了葉蔑析的囑咐,心裏忽然亮堂起來,眸底一片清亮,答應的也十分幹脆:“好,我速去速回。”
眨眼間,墨陵郎消失而去。葉蔑析衝著李輕饒眨巴了兩下眼,皺著眉頭問:“欸,饒兒,你說我對墨陵郎是不是有點太好了點?”
李輕饒抬眼一瞪葉蔑析,冷哼一聲,語氣不善道:“鬼知道,讓你在無思山調戲他,這下可好,他看你的眼神都變了!”
“有嗎?”葉蔑析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