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非典型戀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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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蘇珊說過陳適要去北京的學校,我毅然決然在自己的誌願上填報了本地大學,暫時還沒敢告訴自己的爸媽。報誌願的那個下午蘇珊也在我家,她緊緊皺著眉看著我的選擇,有些惋惜也有點難過:“你的成績去北京的大學肯定也沒問題,為啥要委屈自己呢?”
電風扇在旁邊嗡嗡地轉著,我心猿意馬了好幾分鍾。看著屏幕上閃爍不止的光標,最終笑著點了確認。
何如不再見呢,我覺得我的懦弱不足以擔得起這份喜歡,放棄一份過於單薄的暗戀,這於他於我都是解脫。隻是我用三年的時間喜歡他,也許需要再三年的時間才能遺忘。
蘇珊肯定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她盤著兩條筷子腿坐在我身邊的涼席上吃水果沙拉,叼著勺子口齒不清地說:“你知道墨菲定律嗎?你現在這麼刻意地想避開他,沒準上了大學就又遇見他了。”電風扇還在嗡嗡地轉,可我這時已經心如止水了。我笑說那怎麼可能,你又不是我這樣的毒奶啦。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那時蘇珊聽到的小道消息竟然剛好是相反的——想留在本地的是陳適,想去北京的是他的好兄弟羅千俊,所以最終我還是和陳適上了同一所大學。
還記得新生入校那天新生致詞,我和蘇珊坐在人頭攢動的禮堂裏,正無所事事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的時候,一個熟悉的、我聽了三年的聲音從麥克風裏放大了無數倍地傳到我耳朵裏。我以為是錯覺就沒有抬頭,但在和蘇珊對視了一眼之後卻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大家好,我是2016級的大一新生,我叫陳適。”
越過無數的頭頂,我看向遙遠的、光線集中的舞台。那一眼好像能越過千山萬水,就如我當初能從一千個人的腳步聲中分辨出他一樣,從未改變。
果然第一眼就喜歡上的人,以後再看幾眼,都會怦然心動。
*
「5」19
陳適從高中一直優秀到大學,連蘇珊都納悶他一直優秀難道不累嗎。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進入學校的陳適依然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依然遙遠得我不可能夠得到。
連續四年惦記一個不可能的人,我覺得這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傻的了。
這期間聽蘇珊一直不厭其煩地告訴我陳適的各種消息,但我巋然不動,到最後蘇珊都懶得通報我了——都說我打算放棄了。直到入學後四個半月的聖誕節,我和蘇珊兩個大單身狗在牛蛙火鍋店裏慶祝節日的時候她說:“我跟你說啊,今兒陳適和學生會的那群流氓出去吃飯了。就算他再牛批再不食人間煙火都會被大二大三的那幫禽獸灌酒,沒準會喝多。”
我說:“你讓我送他回寢室?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蘇珊夾起一條肌肉發達的蛙腿,在醬汁裏蘸了蘸夾進我麵前的小碟子裏:“非要回寢室嘛姐姐?再說經過喝多的一晚,得不到他的心你還可以得到他的人啊小傻瓜。”
我越來越覺得這話好像有點別扭,但也沒細想。蘇珊又說道:“我也是學生會的人,有我幫你打聽消息呐,你怕啥?”聽完我就翻了個大白眼:“你好意思說?當初是誰信誓旦旦說陳適要去北京的?是哪個小王八蛋?”
這時蘇珊眯起像貓一樣的長眼睛,嘬著筷子頭,那樣子有點欠揍,至少我聽完之後特別的咬牙切齒:“其實我是故意的,我就怕你最後還是決定放棄陳適不去他的大學。結果呢?你看吧?”
哇姚蘇珊你這個人怎麼不上天啊,還是剛下來?我倆正坐在熱氣四起的火鍋旁鬧成一團,蘇珊的手機突然來了條微信——“阿適喝多了,這沒幾個別的女生,clear。”
您這是打遊戲嘛還clear?我正想笑,可蘇珊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了,把手機直往我臉上扇:“機不可失啊我告訴你!我這朋友幫我看著沒有女生往他身邊湊,你要是不去找他可就是辜負了我和我朋友啊。”
本來想習慣性拒絕,可我腦子裏忽然劃過這個故事乍一開始時我對自己的定義——我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生。腦子一般,矮,不胖不瘦,性格普通,也不活潑,連好看都算不上,頂多算及格線上的清秀。仔細想一想好像沒什麼優點也沒什麼缺點,這很讓我難受。
是因為喜歡陳適,我才會變成今天這個不再習慣沉默、好像已經有點討人喜歡的蘇貅。
——放棄?放棄他媽媽個大西瓜!我真的是太高估自己了!
我說:“那真對不起了,今兒這火鍋我請了,您老自己享受。”蘇珊很愉快地嗨了一聲:“我肯定早有備用方案啊小傻瓜,您老快走吧,快給我朋友讓個位置,還有五分鍾他們就到了。”
我起身飛速穿好衣服,剛戴好手套要往外衝。我彎下腰用力地抱了抱蘇珊,非常發自內心地在她臉蛋兒上親了一口。
“這麼多年,謝謝你。”
蘇珊擺擺手:“別膩了啊,等會陳適就醒酒了。”
*
路上大雪紛飛,我們來的時候明明還沒有下雪呢。我坐在出租車裏想著等會見到陳適的時候第一句我應該說些啥?好久不見?你怎麼喝成這樣?哇你嘔吐的樣子也這麼帥,我好喜歡你呦?
我怕是個神經病吧。
直到下車我都沒想好到底該說啥,而且還隱隱的腦殼痛。可當我下車看到披著羽絨服佝僂著腰背捂著嘴坐在餐廳門口的陳適時我才知道:真正發自內心的表白並不需要多少的提前演習和台詞背誦。用蘇珊朋友的話說,我當時像伴侶被打了似的母豹子,一個箭步衝上去扶起陳適就走:“喝著這麼多酒你們有人性沒啊?下著大雪還讓他坐在外麵你們還是人不?”然後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拎著人就塞進車裏——他們至今還沒搞懂是什麼樣的偉力能讓一個一米五的女孩子提著一米八的大男人健步如飛,他們覺得可能這就是愛吧。
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我真是氣的不行,從來沒見過陳適落魄成這鬼樣子——這可是我心裏的寶貝兒好嘛?你們不珍惜的話就交給我好嘛?正氣鼓鼓地想著,一直癱坐在我身邊的陳適突然發出聲音來了。
“……你是誰?”
路邊張燈結彩,街上四溢著專屬於聖誕節的幸福感和溫暖。路光五光十色,在陳適冷峻又美麗的麵龐上流淌變幻,讓這男孩漂亮得迷幻恍惚。
“小林啊……我之前說過我們做朋友就挺好的了是不是?你現在又來接我幹什麼。”
之前陳適在我心裏倨傲又冷僻的形象一掃而空,醉漢就是討人厭,陳適也不例外。我把他拖出酒場時的那點憐惜和心疼蕩然無存:“這麼多人都和你表白過,好棒棒。”這要是換做是三年前的我一定會難過自卑得不行,可現在不會了,我隻想趁他喝醉神智不清的時候好好發泄一下暗戀他四年以來的怨念:“係花小林怎麼不好了?嗯?”
聽到這話,陳適晃晃腦袋好像覺得認錯人了,然後突然一下子把臉湊近我,纖長的睫毛都快掃到我的臉上:“陸緣?是陸緣嗎?”還沒等我張口說話就自己繼續晃腦袋:“不會,陸緣才不會來。”
我冷笑一聲,然後就是無限的淒涼:您這小半年日子倒是過得很舒坦嘛,美女如雲啦。
沒等我兀自淒涼完,司機師傅很心領神會地把車停在了如家的門口,我有點尷尬地想叫司機繼續開,但身邊的陳適身子一歪倒在我的左胳膊上還捂著嘴嗚嗚的想吐,嚇得我立刻從車裏鑽出來再把他拖出來。可直到出租車開得都沒影了陳適還沒吐出來,不但沒吐,還很得意的笑了起來,那副神經病樣子讓我突然懷疑之前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是不是都是裝的:“哈哈,嚇你的啦。”
我剛要插著腰說一句陳適你是不是有病,這時就聽他用很小很小、很委屈的聲音說:“別吼我,其實我是想多和你呆一會的。”
我想了想,最終那腰還是沒有叉,雖然我估計他說不定又把我當做誰了:“給我你室友的手機號碼,我叫他們過來抗你回去。”然後頓了一頓:“或者那個陸緣的手機號,叫她來。”
陳適雙手拄著膝蓋,彎著腰,大片的雪花擦過他的麵頰,如一個不留痕跡的輕吻,他皺著一張臉抬頭看我,小動作挑挑眉:“我說了想和你多呆一會啊,蘇貅。”
當我聽到我的名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時,我忽然好想明白了什麼:原來我能一直喜歡他四年,不是因為我倔強也不是因為他太好。而是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我們就記住了對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