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美好的十六歲是在喜歡你的日子中度過，所以我覺得更美好了。
    開學第一天我到對麵一班去還傘，蘇珊就站在我們班門口觀戰，運籌帷幄。我記得那是一個喧鬧的課間，班級門口人來人往，不停有追跑打鬧的同學從我麵前飛跑過去。因為實在是害羞才不敢托人叫他，也怕會有人把我和之前那些來班裏找陳適告白的女孩子混為一談，雖然事實的確如此。我手裏握著那把傘，手心裏全都是黏糊糊的汗水，耐心地等著陳適什麼時候從班級裏出來——距離上課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心裏想著如果他再不出來我就明天再來——畢竟被他們班每個同學用視線掃一遍實在是尷尬。
    可幾乎是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情形，我剛這樣在心裏默念完，抬頭就看到陳適就急匆匆地從班級裏走了出來，一出門就衝著洗手間的方向去了。我張了張嘴，猛然意識到陳適這是急著去上廁所呢——還是別叫住他，我明天再來吧。
    陳適向前跑了兩步，腳步慢慢停了下來，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頭看向我的方向，小動作挑挑眉，和雨天裏的表情一模一樣：“找我？”
    ——我的媽呀，我想那一刻我已經發熱得快熟了。
    “貅貅我終於發現你最大的優點了，原來你是毒奶啊！”
    三月的北方乍暖還寒，北風呼呼地吹，可蘇珊好像一點都不冷的手舞足蹈：“你可以天天在家照著鏡子祈禱陳適愛上我，沒準哪天真的把自己奶活了呢！”
    我被風吹得滿臉通紅，被蘇珊徹底地逗笑了：“那我應該先祈禱我能考學年前五十，這樣追到陳適的勝率還能大一點。”蘇珊也徹底被我逗笑了：“啥？你是覺得學霸隻能和學霸在一起？那陳適為啥不和學年第一那個女生談戀愛呢？人家也是又學霸又漂亮呢。”
    ——也對哦，萬一人家吃肉吃多了就想吃素了呢？
    「3」17
    我知道自己距離陳適還很遙遠，所以隻能專心走自己的路。因為我知道他很優秀，所以我應該做得更好，至少能與他比肩，才有資格心碎不是嗎。
    這是一種女孩子在麵對喜歡的人時，特有的自卑感。
    上課的時候我依然能聽到陳適動聽悅耳的答題聲，我依然迷戀他，可我再也不能把這迷戀說出口，整個高中三年我都是這麼過的。其實除了那次雨裏的借傘我和陳適就再沒說過一句話——這暗戀可真的是名副其實了，暗得幾乎沒有一個人知道。
    其實我對他心存感激。因為我不再沉默著自慚形穢，而是有了勇氣和信念。接下來的這段日子用蘇珊的話說，我就是化悲憤為動力，簡直是不要命的、沒日沒夜地學習——我不能接受我高中時代的這三年暗戀最終畫上一個暗淡的句號，起碼我應該有資格站到他前麵說上一句我曾經喜歡你，是真的很喜歡你的那種喜歡。
    “就差那麼一點，就能趕上他了，要努力到最後一天啊，要為了這一天的到來而堅持下去啊。”
    每當熬夜刷題快撐不住的時候我這樣告訴自己，每每都會想起下雨天裏陳適那張好看又因為倨傲而顯得冷漠的臉。有時會想著想著就累得睡著，一向多夢的我就會夢一整晚的陳適。
    沒人打擾我這混亂而幸福的漫長的夢，除了蘇珊。
    “我打聽到了一個大消息！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你！”她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接起來就是一顆深水炸彈：“陳適大學想去北京，他最好的朋友羅千俊告訴我的，沒跑了！”
    我坐在書桌前，看著鍾表指針一圈一圈走過了淩晨一點，大腦當機一樣的靜默了好久。蘇珊估計我大概是傻了，她的聲音在午夜的萬籟俱寂裏格外清晰：“羅千俊留在本地，陳適要去北京，貅貅你加油，肯定能和他考去一個學校的！”
    這句話擲地有聲。叮的一下，如珠落玉盤。
    高考結束那天我收拾所有的書和習題冊，卻突然在自己的雜物間翻到了一把傘。我才猛然記起那天我原本要去一班還傘的，陳適急著去上廁所，看見我了之後連連擺擺手說不用了你拿回去吧，以後記得看天氣預報帶傘就行了。我還記得那時我站在原地看著他飛奔而去的心情，何其慶幸，又何其怯懦。
    我怯懦了三年，還要繼續怯懦下去嗎？
    我坐在桌前忐忑了許久，最終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打開手機，從一班QQ群翻出陳適的QQ號碼——別笑話我，我悄悄打入一班內部，但膽小得都不敢加他好友。發送好友請求後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心裏默想著如果今天他沒有同意我的好友請求……那就算了吧，命裏無時莫強求。
    還是膽小，這可惡的、深入骨髓的卑微啊。
    不知是盯了多久，眼睛都開始發疼了，屏幕忽然重新亮了起來，看著「您們已成為好友，快去打個招呼吧」的係統提示，我緊張得渾身冰涼，手也在抖。緩了幾分鍾，我伸手使勁揉了揉潮濕的眼睛，趕緊飛快地打字，好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害怕得不敢給他發消息了。
    “今天下午有空嗎？”
    他的回複速度很快，我大概能腦補出來那邊他挑眉麵無表情的樣子了——“什麼事？”
    “我還有東西沒還給你，可以見你一麵嗎？”
    “你是說那把傘？你留著吧，下午我有事，抱歉。”
    我早想到會是這樣，但這和我想象裏的道別也一模一樣：“其實是有其他事情的，可以給我一下午的時間嗎？”
    然後，就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手機黑屏，我一直緊緊攥著手機，像能把對對麵的那個人的喜歡也攥在手裏一樣。如果這樣就好了，起碼我可以控製得了什麼時候放手。比如這個時候，我就應該就此沉默下去，再也沒有聲息。
    “我好像知道你要說什麼，其實你可以在這裏說。”
    我腦子裏忽然嗡的一下，頭暈腦脹地盯著手機屏幕就開始噼裏啪啦地打字：“沒事沒事我沒什麼想說的，對不起打擾了。”
    ——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說好是暗戀呢？怎麼突然就變味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