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非典型戀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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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
“這是陳適申請大學生創業基金辦的咖啡廳,喏,地址。”
蘇珊把一張印滿了小奶貓頭像的名片遞給我:“生意真的不錯,咖啡也挺棒,貓也是可愛。唯一不好的是隻有陳適一個店長兼服務生,他那個臉,哪像個服務生啊。”
我接過名片,耳朵裏聽著蘇珊的話可腦子裏卻是一團漿糊。我記憶裏那個聖誕節過得兵荒馬亂,我站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麵前的馬路上車來車往,可隻有陳適的麵容一如既往的沉靜。
“我記得那個我借傘的女孩子,我也記得那個因為成績進步飛速而被我班主任當作典型例子的女孩子。其實我一直都有點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進步那麼快的,甚至還有點羨慕你。”
我一度覺得這肯定是我被凍傻之後出現的錯覺,可麵前的陳適卻一直在說著話,特別有真實感:“高考完的那個暑假是你唯一一次找我說話,我好高興,但是你什麼都沒有說。”
一層薄雪,兩行腳印,我和他的腳尖相對,越來越近。他說:“新生入學那天我也看見你了,雖然禮堂裏人那麼多……我好高興,可你也沒有來認我。”
我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真醉,我卻是微醺了,隻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對你非常的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
他的聲音像一縷在耳邊飄過的煙,我喃喃自語:“其實我都沒想到你竟然記得我。”
陳適的麵容在風雪裏漸漸朦朧,如煙,如水,正是我心心念念四年,還將繼續心心念念下去的男孩。
“明天醒來我可能會忘了今天都說過什麼。但是如果你想的話可以過來告訴我,我都曾經說了什麼。”
*
“誒?想啥呢?”
蘇珊在我臉前用手劃拉兩下:“我剛才跟你說啥你聽見了沒呀。我說你可以應聘去他那當服務員,現在聽見了沒?”
——聽、聽見了。
我的手撐在額頭上,感覺頭又熱又痛。可能是那天感冒了吧,我想。
去到那的第一天就異常尷尬。陳適不在,後廚黃師傅給他打了個電話才確認可以讓我留下。可我天生對這項工作沒有天賦,一直手忙腳亂地跟著瞎忙活。好不容易捱到到下班時間,送走了外麵的顧客回到廚房,我一回身就撞到了頭頂上方懸著的玻璃展示櫃,裏麵的白砂糖和咖啡豆掉下來灑了我一頭一臉。黃師傅滿臉黑線地看著滿臉通紅連連道歉的我,邊說話邊急匆匆脫下工作服:“等會店長就來了,剛學校老師來電話說我我女兒發燒了,我得趕緊去學校接她。”
可能是我這臉長得比較讓人信任吧,黃師傅根本不懷疑我會攜款潛逃或者偷東西一走了之。這也算好事,畢竟被人盯著幹活也挺尷尬啊。
畢恭畢敬送走黃師傅,我從雜物間拖出苕帚開始認認真真地掃地了,咖啡豆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如我心裏的忐忑不安:真的要等到陳適來嗎?還是我速戰速決趕緊走?我明天還要來嗎?
“蘇貅?”
還沒等我想完,一個熟悉的清冷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來,帶著無端的驚訝:“黃師傅打電話說新來的服務生就是你?”
陳適的外套半脫不脫,因為驚訝而僵在原地。在看到我因尷尬而不知如何開口的窘迫神情後就更加尷尬了,兩個人對著麵紅耳赤,足足沉寂了三分鍾之久。
“那個……你踩著咖啡豆了。”
陳適啊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目光也移開不再看我。
我低頭悶頭掃著地,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害羞,感覺昨天的發熱好像更加嚴重了。直到那塊地磚被我掃的閃閃發光,我把苕帚放回儲物間,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邊披上邊低頭小聲地說:“打翻的那些東西,我應該賠給你多少錢?”我沒看到陳適的臉,隻聽到他的聲音:“沒事,沒有多少錢的東西。天快黑了,再晚走就不安全了。”
——你們是沒有傘所以還沒回家嗎?你們拿我的傘吧,接著。
這句話和好多年前他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重疊,好像其實這麼多年都是我自己的一場夢。夢裏我喜歡了他四年,悄無聲息的追隨了他四年。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記住我的名字的,我隻知道夢醒來後我依然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其實我有話和你說。”我在深吸了口氣後抬頭直視著他,兩手緊緊掐著大腿:“你聽好了,我就說一遍。”
我沉默這麼多年終於能揚眉吐氣一次了,而陳適不知是因為受到驚嚇還是羞澀而臉頰潮紅。他愣愣地看著我,嘴唇微張,劍眉微蹙,再沒有一點人前清高疏離的樣子了。
這是我的眼前人,我的心上人,更是我唇間欲說還休的黃粱夢。
“我……我就說一遍,你不要我的賠償,我就不給了。”
*
“你是不是傻,我真的想和你絕交了。蘇貅,再見吧。”
今天是我們學校大一新生集體去醫院取體檢報告單的日子,蘇珊罵了我一路,同學紛紛側目,可能是以為我撬了蘇珊的牆角吧。到了門口蘇珊揪著我的耳朵,雖然氣得不行但還是沒忍住又補了一句:“今天照常給我上班去,聽見了沒。”
我這才發現我昨天晚上落荒而逃的時候把手套落在陳適那了,果然人蠢就是沒救了。
直到走進熱鬧非凡的校醫院大廳蘇珊才重新挎住我的胳膊,一起上了二樓,到2013室取報告單,和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同學擦肩而過,有說有笑的走下樓梯。這些零散的片段至今仍然鮮活地刻在我的腦海裏,因為五分鍾後,我打開我的報告單,時間就全都死在了原地。
“白細胞數量異常,疑似白血病,請及早通知家長,及早就醫。”
——全文經曆下來我都沒有一點女主角的樣子,隻有這一點像女主角。
我蹲在校醫院的門口號啕大哭,腦子裏持續不斷的嗡嗡的響。蘇珊說了句我靠你瘋了吧,撿起地上的報告單看了一眼,在愣了幾秒之後也蹲在我旁邊開始嚎啕大哭。校醫院外,人來人往,不停地有善良的女孩子過來遞紙巾,還有人大著膽子過來安慰兩句。可我基本上已經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我快死了,我要離開我的爸爸媽媽了,我要沒有蘇珊了,我才剛考上大學啊。
還有,我再也見不到陳適了。
這時有一雙棕色馬丁靴停在我的麵前。我好像知道那是誰了,可我不敢說話,不敢和他對視,甚至連抬頭都不敢。
他就那樣安靜地站著,如同在醞釀著什麼被禁錮已久的東西。直到有輕輕踩雪的聲音,陳適在我麵前蹲了下來。他歪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怎麼了,蘇貅?”
那雙眼睛,和雨天裏把傘遞給我時的目光一樣堅定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