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食不無豢言無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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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做夢都好,若是到了徹底發生,又同懵了一般,不知怎麼應對。瑤玉再怎麼拍腦袋也想不透,這密不透風的深林,如何跑出秦雲深這樣的怪物來,莫非秦雲深本來就是山中的妖孽變出來禍害人間的?如此,是不是應該喚上姐妹們好生圍觀以免失足不慎被勾去魂魄。或者他突然出現在這山腳旮旯裏是為了見我瑤玉?這麼清粼粼的一想,小人兒傻笑起來,兀自從頭到尾兜了兩圈,一屁股坐在石階上,隻聽得花塢池畔的青蛙呱呱的叫了幾聲,然後噗嗵的一下,似是跳到了水裏,便沒了聲音。
有人?瑤玉警覺的豎起耳朵,屏住氣,坐了一會,待實在沒有什麼發生,才寬下心來,不免臉紅紅笑自己多疑,這麼乍驚乍寒,加上剛才的熱汗和冷風,方發現卻才捏手裏的汗都跑了,頭也昏沉得很,隻想著要趴到床上一番好覺。當下從草叢之後蹩出來,一副憋不住隻好隨地解決的表情,好在沒別的觀眾,就快腳跑回了淩霄閣,上床拖過被子便蒙頭大睡起來,偶有聽見潭秋和誰悉悉索索的說話聲,也差不出精神去聽了。
四下清平了一刻,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昏沉感不見得消褪反而愈加沉重起來,直到迷迷糊糊的夢中的聽得有人叫他名字,還用帶著涼意的手撫過他的額頭,方略略轉醒過來,“秋?”把身子往床上又縮了縮,好教潭秋舒服地靠在床邊上,撒嬌道,“頭疼得厲害,睡一會。”
潭秋早就摸到瑤玉的額頭發燙,猜是著了涼,一早不見了人,看到了卻是滿臉通紅病氣懨懨的無害模樣,不禁心疼,嗔一句:“笨蛋,你這回來人不舒服也不說一聲,我好去給你抓副驅寒的藥過來。”
“早上回來,好像聽見誰和你說話,光想著睡一覺就好,怎敢勞您大駕。”少年不知道他又冷又熱的輾轉反複,寒氣入到骨子裏,心悸著尚好,心下一寬寒氣入筋,又不沃熱湯水驅寒周轉,不去衣服裹了被子就睡,頭昏腦脹的毛病自然就來了。
未料潭秋紅了臉,喏喏得問了他著涼的緣由,起因經過被當事人有心過,隻是聽他交代了如何去飯堂吃飯,再到花塢邊發了會呆回來就是這幅摸樣,一邊埋汰他:“你這不仔細的小子,快起來,把衣服脫了再睡!”便扯了瑤玉起來,給他脫下外衣,一麵心疼,一麵又起了玩心,光著屁股一起長大屁顛顛相伴許久的夥伴,好久沒有這麼親昵到一起。瑤玉本來沒什麼精神,胡瞎廝磨了會兒,反而不那麼氣悶難受了,琢磨著剛剛沒能把秦二爺和師伯的事告訴好朋友,這會要怎麼開口,晃了神,潭秋捉癢到肢窩下,笑得不行,隻好求饒起來,“好潭秋,快放了我這個可憐的病夫,我…我有事和你說。”
潭秋但聽他忽然義正言辭的說有事,便停下來,笑著倚到床邊,斜眯起眼睛,道:“別又犯下什麼渾事要和我坦白?”
不愧是發小,一猜即中。
瑤玉這會覺得二爺和師伯又沒那麼重要了,明晃晃的五十金回頭又在腦海裏招搖,便悶哼一聲摔倒在被子裏打起滾來,哼哼:“月媽媽超級過分!月錢還沒給,就抓了辮子把錢給扣下了!”牢騷說完,覺得悶氣又去了不少,就盯著幔子頂發出長長的歎息,咯咯笑道,“本來怎麼也想不明白,可是像沒事人似的說給秋聽,又覺得沒甚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個好漢要強出頭,明明是自己彈了奇怪的曲子犯了客人的晦氣還自恃有理的故事。”
“因為,你總是覺得,我會回你說沒甚麼的罷。”因為總是會被安慰,以至於,即使沒有那個相仿的回答,隻是發著牢騷,也會心裏寬展許多,潭秋好笑的按按他的腦袋,然後挨過瑤玉與他並排躺下來,翻了側去望著瑤玉的臉,道,“你不氣悶,師父聽到了一定頂氣悶,留下我們倆個,卻過成這個慘樣。”
本來就是平康巷,要什麼正義,出什麼頭,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泡在煙花巷柳流連快活,就不會平白無故惹什麼戰事,也不會有所謂的正義與不正義,真情假意,虛與委蛇,隻要是快活的,又能假到那裏去?
又歸結到最初的那個結論,既然是花前月下,你還要談什麼雄才奇情,少引人發笑了。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知,回到開始,忽然明白過來初見時該如何的驚心動魄,和跟這一切鏡花水月相比,二爺脈脈微笑的樣子,溫雅伸懷的樣子,言者諄諄的樣子,真實到不可思議,一時把心填的滿滿的,酸酸甜甜的蕩漾開去。因為那麼近,幾乎想要伸出手去,去觸摸去試探去確定,現在此刻,他就在那麼近的地方,如果錯過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如果錯過,自己會不會像上一次那樣難過的死去。
瑤玉閉上眼睛,黑暗,卻隱然有花的馥鬱。
“瑤,你知道麼,看到瑤玉和二爺在一起的時候,忽然會覺得十分美好。”
“可以和一個彼此互通心意全然無礙的人在一起,不管是好朋友還是拳拳主客之宜,喜歡的心意卻一樣不會錯。”在人群中看到你,明明那麼近,卻總會覺得就要失去他,潭秋被自己貿然出現的想法駭了一跳,瑤玉似乎睡著了,俊朗的眉眼下麵,薄薄的唇抿起,勾出好看的弧線,散發著屬於一個少年的天然神氣。單是看著就讓人十二分的安心。
瑤玉再醒過來的時候,潭秋正抱著他的手臂睡的香甜,看看窗外,華燈尚濃弦歌依依,難道自己從下午又混睡到了晚上?苦惱地笑自己好端端浪費了一整個天日,眼睜睜的又無可奈何,入夢前的思緒依然清晰,他曾攢緊了手發過心要去會二爺的。
小心著熟睡的潭秋把身子抽出被子來,又給潭秋掖好被角,穿妥衣服,這才發腳往外走。
這一次,他絕對不要逃。自己是什麼或對他而言是什麼已經變得無所謂,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尚可映入咫尺江水來,就算我瑤玉是盥洗盆子裏的水,又有何幹,一樣承得起放得下,何必淒淒噥噥的好不利索。
他不知道結果究竟是歡喜還是離棄,他隻知道此生隻會有一個秦雲深,明明就是謫仙一樣的人物,偏偏不知哪根經搭錯,傻愣著跑到園子後麵來戲他,隻有一個,會仔細聽他彈的琴和唱的曲子,和他的癡語較真辯駁,隻有一個,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可是等到瑤玉再回到那所破壁四處的小宅子外頭,裏麵卻黯了燈,沒有人。
瑤玉不住踟躕犯難起來,莫非,秦二爺真是山裏跑出來的妖怪,把師伯逮走吃掉了?不著邊際的想著,又慢慢沿著房子繞了一周,戶門詭異的半掩著,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晃了開去,瑤玉驚魂不定的立在門口,生怕一片黑裏麵會立馬跑出什麼三頭六臂的妖怪。
寒意正緊,秋蟲早已歇落,隻有沙洲地裏的青蛙還此起彼伏的咕咕叫著。
忽的肩上一沉,悚然回過頭,那人卻笑起來,啊啊,師弟來得正是時候,天氣晴好,後山擺了台子喝酒吃肉呢。
看到瑤玉眼神可怕地盯著他手裏被忽視的豆油提燈,二爺恍然,啊啊,燈油不足,是故取之,讓師弟受驚,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不過還好碰到師弟,不然不知怎麼把你叫出來,真巧啊。
看到男人聳著肩一副怡然神態,瑤玉覺得剛剛一路攢起來的力氣又打到了無處,便乖乖的哦了一聲。
去麼?他問。
好。
不時跟著豆油燈星星般的亮光走了一段彎彎繞的小路,才恍悟過來,誰是你師弟?
猜你想著妖怪把師父抓走了的橋段,就順帶稱呼著,好再度扮演搖著尾巴的狐狸精把天真爛漫的小和尚騙到深山裏吃個幹淨。
瑤玉臉一紅,發現走的路依然是上行,心想著後山的台子需要翻個小山頭才是,果然見不到什麼光亮,可這麼一來一去主人家難道不嫌麻煩麼?正出口想問,轉念一想其實秦雲深之所為也是這個道理,明明昂藏之軀還要大費周章的跑來小山荒郊裏喝酒談天,或說明明是有龍盤鳳逸之資偏偏要從商,偏偏還落腳到錦相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若是性情中人,概也不過如此罷。自己既然想不通第一個問題,第二個第三個問題也是無從得知。
說到底,自己對二爺依然是一無所知。
旁敲側擊的於是問到何苦巴巴的翻個山頭才能高宴啊清談啊。做作,瑤玉此時此刻對此很偏激的下了這個結論。
嗯,二爺摸摸鼻子,笑了起來,瑤玉,其實這和你彈琴的道理一樣,路越難,曲子越動人。
不是做給別人看,而是自己知道因為自己需要。
然後一片悠然的穀地曼妙如許的展現在瑤玉麵前,縱使早些看過西園的纏綿遼闊,此時也不住呼出來,好一片清雅地。
正是:汀州蔽杜若,幽渚奪江蘺。搖風淥清潭,無使惹塵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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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大仇深的七七盧溝橋事件紀念日!!親們,俺掩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