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晾好所有的衣服，黃佳麗拉開衛生間的門，卻見黃軼又騎在林曉海的背上，正在客廳中的泡沫拚板上轉圈呢，黃軼一手拽著林曉海脖頸後的衣領一手做鞭子狀拍打著他的腰身，駕駕地喊著。
    “黃軼！你在幹嘛，趕緊給我下來！”黃佳麗見不得林曉海如此寵溺兒子，黃軼看看媽媽又看看林曉海，不高興地說：“叔叔讓我騎的。”
    “好啦，媽媽洗完衣服啦，咱準備出發！”林曉海俟黃軼下來起身背對著黃佳麗整理著T恤下擺。
    黃佳麗還是愣愣地站在那：“去哪？”
    “我已經跟黃軼安排好啦，上午動物園，下午陪你去超市，中午在外麵吃，晚上回來吃。”林曉海走近了幾步。
    “你，真的沒有別的事嗎？”黃佳麗哪敢奢望他整天陪在身邊。
    “除非你有另外的安排，嫌我礙事，我就自己一個去閑逛，逛到天黑再回家。否則，你趕緊換衣服，你看黃軼鞋都穿好了。”林曉海看著站在門口興衝衝的黃軼。
    “我能有什麼安排，有他在，還不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往前過。我是擔心你，總是晚回家，早晚得跟父母起矛盾。我的罪我自己受，不想牽累任何人。你有時間偶爾進來坐坐，我就很高興了，整天整天地陪，我受不了！”黃佳麗模糊了雙眼，趕緊扭過身。
    “你呀！我已經跟家裏說好是單位加班，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好歹也是個大男人，不用你擔心。”林曉海真想攬住她。
    “你們要吵架嗎？”黃軼已轉到媽媽麵前。
    “沒有，叔叔永遠不會跟媽媽吵架。你們先下樓，我換衣服。”黃佳麗走進臥室。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遇到比林曉海優秀的男生，至今隻是她與他之間的交往，她怕他身後那道無形的屏障。如果當初聽姑姑的生下黃軼就送人，也不會有今天的糾結。孩子越大越招人喜歡，命運已經把她們母子牢牢地捆綁在一起，她無論去哪都不會丟下兒子。帶著孩子與林曉海組建家庭，她想都不敢想，何況到現在他也沒跟家裏說起過，說明他也有顧慮。所以，敬而遠之是她唯一的選擇。而眼下如此地相處又怎能做到疏遠？也許在兒子心中，林曉海該是他對成年男人最真實的感受。而林曉海那總是深情的注視，又有哪個女人能夠抵擋，她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到幾時。
    走出臥室，林曉海居然就站在門前牽著黃軼的手。
    “媽媽你太慢啦！”黃軼急切地開著門。
    “你，穿這麼少，外麵不冷嗎？”見林曉海隻是一件雞心領緊身T恤加那件休閑西裝外套，扣子也不係地站在那。
    “你要心疼我，再給我加上一件，我也不反對。這麼半天，把自己整得跟要出嫁似的，就不怕有人賴上你？”黃軼等在電梯間門口時，林曉海悄悄衝著正換鞋子的黃佳麗說。
    “沒準就讓你說中，說不定哪天我真把自己嫁啦，你也就不用再跟媽媽撒謊了。”黃佳麗假裝冷著臉說。
    “不是你想嫁誰就嫁誰，黃軼擁有否決權。”林曉海邊盯著門外的黃軼，邊有意擋住黃佳麗。
    “他懂什麼，小孩子而已。”黃佳麗趕緊把他推出門，回身鎖好。
    “我的後背永遠是你的。”那一刻，林曉海真的很舒服，仿佛就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
    “還是留給別的女孩兒吧，我可沒那麼大的福氣。”黃佳麗已到了黃軼跟前，指指黃軼，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說。
    “他懂什麼，小孩子而已！”林曉海的反擊，讓黃佳麗哭笑不得。
    “不理你啦！”黃佳麗領著黃軼跨進電梯，伸手按住關閉鍵。
    林曉海緊隨在她身後近乎耳語地說：“這輩子你也別想甩開我。”
    如同一家三口，在如此豔高照的日子裏行走在街上。男人高大俊朗女人纖弱溫柔孩子活潑可愛。正是草木吐綠的時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草香。那漫長冬日中的灰色終於就要消聲遁跡。林曉海幾次想拉住黃佳麗的手都被她巧妙地避開，黃佳麗每次都當他是最後一次陪自己外出，那份怯怯隻會隱在心中。她多想也像前麵行走著的年輕的女人那麼自然地挽著身邊的男人啊。她有意識地讓自己落後抱著黃軼的林曉海幾步，怎奈林曉海不時停下來等候，再有兒子的催促，她怎麼可能遠遠地看著他們。
    “你不要拿我當瘟神，又沒人認識我們，你怕什麼，你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前麵公交站牌後一對忘情的情侶那麼旁若無人地相擁著。黃佳麗緊走幾步越過公交站。
    還好，動物園門口並沒有太長的人龍。黃佳麗排著隊，看著不遠處兒子與林曉海圍著海豚造型的雕塑追逐著，微笑就溢滿了臉。
    動物園中多是父母帶著孩子。黃軼也模仿著前麵一個男孩兒走在林曉海黃佳麗中間牽著他們的手。
    “爸爸爸爸，咱先看老虎獅子，再看長頸鹿猴子。”前麵那個男孩兒的話語清晰地傳過來。
    黃軼看看林曉海又看看黃佳麗：“爸爸在哪？”
    黃佳麗先是一怔，與林曉海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在——遠方。”
    “他怎麼不來看我啊？”
    “遠方很遠。”
    “要叔叔不要爸爸。”黃軼撇開媽媽的手伸手又讓林曉海抱。
    林曉海彎腰抱起他：“叔叔以後天天來看你。”
    “騙人，媽媽說你用不了多久就不來看我們了。”黃軼噘起了嘴。
    林曉海瞥了黃佳麗一眼：“不會的，我向你保證，叔叔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拉鉤！”
    “可以！”
    落後他們幾步的黃佳麗視線已模糊。她不知道將來是否會有一天黃軼還得重新適應另外一個男人。在旁人眼中，誰能不相信這是一對父子啊。從畢業那天起就攛掇他趕緊交女友，他隻是嘴上答應。也想過背著他找個能夠接受自己與兒子的男人嫁了，悄悄從他的視野中消失。偏偏姑姑就托人聯係上一位四十歲喪偶不久的男人，可是進門就得給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兒當媽，她才二十出頭啊，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那之後再也不敢想出嫁的事，簡直就是另一場恐懼。
    從老虎山下來，林曉海熱得脫下外套回手遞給了黃佳麗，那股她早已熟悉的氣息便一同被裹挾而來，她也隻有麵對他的背影時可以肆意自己的眼睛。那平直的肩挺拔的身姿，活生生一副衣裳架子。從頭到腳就沒有一樣東西是自己送他的，她不是不想，是不能！如此堅實的脊背，哪個女孩兒不想靠上一靠。
    臨近中午，三人走進一家餐廳。選擇在一處臨窗的位置坐下。
    等候菜品時，林曉海說：“我已經仔細考慮了，近期會跟家裏正式提出我們的事，不能再拖了，我必須得給你一個交待，這樣下去不是長法兒。我知道越不過這個檻，你總在我們之間設置障礙，雖然我們的心離得那麼近。”
    “不，還是不說的好。你聽媽媽的安排，明天去見那個女孩兒吧。這一生有你這位藍顏知己，已經很知足了。這份美好，無論現實中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我都很欣慰。我們的緣分應該到這了，隻要你有了心儀的女友，我們就不能再相見。”黃佳麗等候林曉海這個決定已經很久，不用說都能預料到的結局終於有一天會成為現實，如此想來倒心安了。
    “你們又要吵架嗎？”黃軼看出了什麼似的。
    “叔叔和媽媽在談論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吵架，你安心吃你的飯，好嗎？”黃佳麗一手搭在兒子的肩上。
    黃軼點點頭。
    “藍顏知己！不能相見還叫知己嗎？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做出違心的決定。你實話告訴我，你真的希望我們永遠不再相見？你也特高興我跟別的女人結婚，是這樣嗎？”林曉海咄咄的目光讓黃佳麗無處可逃。
    她一手支著額頭，盡量遮擋著麵龐，一時找不出合適的字眼兒，偏偏那不爭氣的眼淚又溢出了眼眶。她的手抖得厲害，她怎麼不想牽這個男人的手，他無私的相伴讓她度過了無數個美好而難忘的日子，她欠他太多，今生都無法還清。她怕他與家裏攤牌後便會永遠失去他。多年來，她的疏遠與敷衍根本就無濟於事。
    “什麼都不要說了，我都懂。”林曉海最見不得她的淚，可以擊垮你心中所有的堅硬，“明明就是你的男人，你卻一個勁兒地往別的女人懷裏推，你呀。吃飯！”林曉海撫了撫她的頭發。
    “明天怎麼辦，那個等著你見麵的女孩兒。”黃佳麗哀怨的眼神。
    “我不會去見，明天我接著加班。如果你願意，我今晚就留下。”林曉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她，他要捕捉到哪怕最細微的一絲表情。
    “不！”她那麼堅決的，“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要再讓我——”
    “我留下，就好像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似的，你不還有一間臥室嗎？”林曉海想笑又不敢，又不是沒住過。
    “請你不要為難我，我在父母眼中已經成了不孝女，讓他們在親朋間抬不起頭來，就算我能重新接納一個男人，也得堂堂正正。”黃佳麗哪有心思吃飯。
    “我錯了。明天我陪你在家看孩子，這總該沒問題吧。”林曉海那麼無奈地。
    “沒出息。”黃佳麗近乎自言自語。
    “隨你怎麼說。”林曉海夾起一個蝦仁遞到她嘴邊，黃佳麗躲也躲不開，偷看一眼兩旁，這簡直就是一副小兒女情態嘛。她多麼希望這份愜意永遠保持下去，哪怕永遠這樣不遠不近，隻要不受旁人左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