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然而，不是作為公主，而是太子的……女人。
    我伺機自盡，可是沒有機會。身邊一直圍著四五個健壯的婦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我一步步被推向深淵。
    鏡中絕世容顏，見者披靡；但是它的主人，生不如死。
    更衣前，炎國的女官給我驗身，我抵死不從，還是被眾人按住驗了。
    活了十七年，我何曾受過一點兒委屈？如今……我的淚水就要決堤。
    不，不可以！不可以讓炎賊看我的笑話。我緊咬牙關，逼回眼淚。
    既然反抗無濟於事，我就不再浪費力氣。今晚，我還有機會。
    炎燼，來吧！
    身邊的婦人們忽然起身跪下，他來了！
    我閉目等候。
    終於，她們都出去了，這裏隻剩我和他。
    我並不行動，還是繼續等待；等到平靜了心情，可以——
    睜開眼睛，亭亭立起，儀態萬方地走向他。
    他站在內室中央，眼裏是千年寒潭，靜得我可以看見自己的身影。
    “太子殿下，”我在離他兩步的時候站住，看著他，悠悠地說：
    “我要和你做一筆交易。”
    我不敢妄言了解他，但他對我的話會有興趣，一定。
    “我們，有交易的必要嗎？”他眼中看似平靜，卻有暗流湧動。
    我贏了一半。
    “我保你東宮平靜……”“哦？”“助你推行政令，隻要……”
    我停住了，笑盈盈地看著他的眼睛——那裏，已經不再平靜。
    “如何？”他沉不住氣了！
    “保住我的清白。”我斂容沉聲，一字一句地說。
    靜，默；然而我不害怕，隻是……有點忐忑。
    “哈哈哈哈，癡人說夢！”大笑聲中，他跨過兩步，把我橫抱起來，疾步走到床邊。
    “殿下想好了？”我從他的懷中滾到床上，側臥著支肘托頤，看著他。
    我不信他會放棄，他隻是要我開出最好的條件。
    “你相當大膽呢。”他俯下身來，托起我的下頜，半是嘲諷，半是欣賞：“我很貪心：既要好處，也要人。”
    “貪多失多。”我笑靨如花，嬌言軟語：“殿下是既把權力交給我，又把命交給我呢。”我輕輕地把他的手下移三寸，聲音越發甜潤：“你會愛上我的，殿下。”
    他的手抖了一下。我贏了！
    我放開他的手，閉上眼睛，等他的答複。
    “明早驗貞，你如何過關？”良久，他終於開口了。
    “自有辦法。”我如釋重負地睜開眼——他答應了！
    “此處並無利器，而且下了‘顛撲咒’。”他提醒。
    “果然周到！炎國太子強迫女子侍寢，真是輕車熟路。”我忍不住嘲諷，雖然這除了得罪他別無它用。
    “公主謬讚。若非危險如你，怎值得如此？”他不以為忤，反而伸過手來，輕輕摩挲我的臉頰。
    我偏了臉，眉尖輕蹙淡哀，星眸半閉淺怨。
    過了一刻，我櫻唇微啟，暗暗幽幽呢喃：“殿下怕我嗎？”
    “你……”他的手溫柔地從我臉上滑進頭發裏，言語卻冷靜：“怎麼準備明早事宜？”
    “請殿下暫離片刻。”
    這個辦法，隻能我一個人做。雖然有些害怕，但總比失去清白要好。
    炎燼走出內室，指間纏綿一縷青絲。
    我跪在床上，默默地寬衣解帶。
    潔白的麻布床單，是我的最愛。這條床單，應該是早晨由素國的宮女換上的吧。它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有什麼變化嗎？
    蘇醒之時，我還是尊貴的公主；入睡之前，我已是亡國賤俘。
    一日亡國，傷何以堪！
    好痛！更痛一些才好，讓我忘記心裏的痛楚。
    我躺在床上，穿好衣服。
    頭發被拉了一下——他要進來。我輕輕扯回頭發，他隨之出現。
    白色絲巾上的血跡，紅得驚心動魄。我把絲巾遞給他，合上了雙眼。
    我很痛，很累，很悲傷，但我已經沒有權利逃避和哭泣了。
    睡吧，今夜之後，我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