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巹--------------------------------------陽光刺痛了眼睛，我醒了。
    好餓……我已經一天多沒有吃東西了。
    “有吃的嗎？”我不大的聲音終於叫來了一個人。
    “午膳已撤，”她打量著我，“等晚膳吧。”
    我不喜歡這種目光，雖然它讓我再次確定我的美。
    “那你拿杯茶來。”
    “是。”她似乎沒料到我真敢支使她，愣了一下才應。
    茶是冷的。沒關係，即使吐了口水我也會喝，真的很渴。
    睡到晚上好了。
    終於有飯吃了！
    我吃得很多，也很快。抬起頭的時候，素明正看著我，粒米未動。
    糟了！
    我真的要恢複以前的舉止才行。
    我優雅地起身，笑不露齒：“殿下，容我沐浴更衣。”
    反差果然很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沐浴的時候，我趕走了所有侍女，用香包細細地擦遍全身。
    一切正如計劃，但我還是很緊張。
    這一次，來真的了。
    我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的眼中全是驚豔。
    一個村姑，一個雜役宮女，一個土氣又傻氣的女孩，突然變成絕代佳人。
    他會驚喜吧！
    然後，會沉溺，會一發不可收，把一切交給她支配。
    這就是我的目的。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他還是沒有過來。
    還不到使媚技的時候，我隻能老實等著。
    等不了了！我衝著窗邊的背影大喊：“殿下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又錯了！好女孩不這樣說話。我應該走過去嬌羞地低聲問：“殿下不歇息嗎？”
    這下子怎麼補救？
    “我惹你生氣了？”他居然過來了！
    過來就好。我摟住他的脖子，直接獻吻——
    他擋住了。
    “媚兒，你當真願意？”他卸下我的手，看著我：“你不會有名分。”
    “傻瓜！”我嬌嗔著點他的鼻梁，“我不是來做太子妃的。”
    “不過，”我端起絳色的匏瓢，“這巹酒，我們還是要喝的。”
    他端起另一半，緩緩飲盡。
    我沒有全部喝下去。
    在他把兩個瓢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吻住了他，把含著的酒度了過去。
    他差點嗆住，想推我又沒推，臉漲得通紅；我放開了他。
    “這巹酒，‘我們’要一起喝的。”說完，我又吻了上去。
    若真如傳聞，他不曾碰過女人，今夜之後，他就離不開我了。
    我醒得很早，因為昨天睡得太多。
    素明的睡相很好，既不打鼾又不流涎；他的笑，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其實，他長得很好看，我都沒有認真看過。
    再好看也是敵人！
    我都在想些什麼！
    他似乎要醒，我趕快躺下。
    臉上麻癢，是他的手嗎？
    眉間溫熱，是他在吻嗎？
    忽然起意，我抱著他，吻住他。
    他停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開始回應。
    再逗他一下。我摸向他的腰帶。
    “媚兒！”他猛地推開我。
    我睜開眼，他的臉比我想象的還要紅。
    “殿下摸夠了？”我慢慢靠近，“那輪到我了。”
    “媚、媚兒，”他有點結巴，“我、我要上朝去了。”
    算了，看把他嚇的。
    我穿起衣服，下床梳妝。
    他似乎不敢靠近我了。我玩得過火了嗎？
    “媚兒，我上朝了。”他看了我好幾次，終於開口了。
    “恭送殿下。”我的聲音無波無瀾。
    他再看我一眼，走了出去。
    我衝了過去，緊緊抱住他：“你好狠心！就丟下我整天想你！”
    時間、聲音、情緒，都剛剛好。
    他轉過身，輕輕擁著我，撫摸著我的長發，低聲說：“媚兒，我已經開始想念了。”
    他抬起我的臉，輕輕吻了我的額頭；然後，快步走開。
    他感動了。
    我抬起衣袖，遮住得意的笑。
    -----------------------------------花間--------------------------------
    心情很好。禦花園裏的一切都那麼順眼。
    好美！
    明明隻有白色，為什麼會這麼妖嬈？
    大不過指甲，卻繁複得不可直視；碗口大的牡丹，也盛不下這樣的華麗。
    我被花香蠱惑，伸手攀住花枝——
    “大膽！”很好聽的聲音，卻充滿怒氣。“冒犯素花，罪應鞭笞！”
    眼前忽然黑暗。我退後一步，才看清落下的是黑水緞。
    不對，素國哪來的黑水緞！可是，如此細滑，連光線都停留不住，一路飛泄……
    難道，是頭發？
    我順著那瀑布一樣的黑發向上望，在接近一丈的地方看到一張臉
    ——讓人窒息的臉，徹底摧毀了我的自信。
    她是花神嗎？
    “真是媚得可以。”她下了樹，打量著我。“你是媚姬？”
    我默認。
    “你是素國人嗎？”她忽然皺眉。
    她看出我的身份了？
    我竭力隱藏心慌，強笑著：“是，是啊。”
    還是有點失常。
    “家鄉何處？”她如水眸子裏的懷疑像火一樣炙烤著我，“你怎麼連素花都敢摘？”
    素花？這就是素花？
    是了。除了這花，還有什麼當得“素以為絢”四個字？
    是我得意忘形了。現在怎麼脫身？
    “鄉下粗陋地方，”我字斟句酌，“哪裏見得到國花？我覺得好看，所以……”
    “你的家鄉，連一個孝悌君子、貞女節婦都沒有嗎？”她疑色更重，“難道你們那裏全是禽獸不如的惡徒？”
    “你算什麼？憑什麼這樣審我！”我生氣了。氣她的心細如發，氣她的咄咄逼人。
    氣她的絕美容姿，生生擊碎我所有的驕傲。
    她微怒，我毫不回避地瞪著她。
    “公主，該……”跑來的宮女被我們的對峙嚇住，沒敢說下去。
    “是午膳嗎？”她轉過視線，語氣溫柔。
    “是。”那宮女鬆了口氣，話也連貫了，“大王和王後都等著您呢，太子殿下也在。”
    我注意到，她說“太子”的時候，臉紅了一下。
    我潛藏的對手，到底有多少？
    “你也去吧。”素國公主重新看著我，語氣柔和了很多：“哥哥應該想見你。”
    “公主美意，媚姬不敢輕應。”我謙卑無比，“媚姬自知卑賤，隻求公主高抬貴手。”
    她清澈的眼睛裏出現受傷的神色，真是令人憐愛。
    但我以大禮相拜，垂目輕語：“媚姬告退。”
    她怎麼攔得住。
    我站在樹後，看著她離去。
    她的頭發真好，連黑水緞也遜了黑亮、輸了細滑。
    真嫉妒啊！一朵素花在她的黑發中時隱時現，好像海中的白帆。
    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有這樣的妹妹，素明怎麼會看上我？
    轉過身，看見一個佳人。
    容貌絕不差於我，眉心更有一朵紅蓮，比我的胭脂痣更添秀色。
    素宮，真是藏龍臥虎啊！
    ----------------------------------真戲------------------------------------
    我該找大哥想想法子。
    二哥的符果然有效。一須臾，兩位兄長就到了。
    “在宮中安全嗎？”雖然二哥的結界不會有問題，我還是擔心。
    “迷住他了嗎？”大哥並不在意我的擔心。
    “我……我不知道。”
    “你回去吧。”什麼？這是大哥說的嗎？
    不是真的，他的眼睛並沒有這麼說。
    “大哥，我怎麼可能這樣就走？”我笑了，“不過，這裏有個絕代佳人呢。”
    “除了血妍，沒人會比你美。”他平靜如常。
    我得意地笑：“可惜，大嫂比不上她。”你也有算不到的事。
    “是誰？”他動了殺心？
    “素國的公主，他唯一的妹妹。”
    “這有何妨？”二哥鬆了口氣。
    “二哥，”我低聲，“如果你見過她，眼裏就容不下我了。”
    “媚兒，”二哥扶住我的肩，溫和地說，“男人最在乎的，不是美貌，而是真心。”
    真心？虛情假意才是我的長項。
    洗盡鉛華，單著素衣。我很久沒有這樣清純了。
    很好看啊。為什麼那些嫖客，隻喜歡濃妝豔抹的女子？
    多虧二哥，護我免遭他們的蹂躪。
    算準時間，挑絲胭脂催淚，再調整出我要的效果。
    稍後，素明悄悄地進來了。
    不出意料，他從背後抱住了我。
    “啊！”我驚叫著，遮住臉跑開。
    “媚兒！”他追過來抓住我，“你怎麼了？”
    “不要不要！”我捂得更密，“不許看我！”
    “究竟怎麼了？”他把我的手扳下去。
    “為什麼哭？”他一下子輕柔起來，捧起我淚痕交錯的臉。“誰委屈你了？”
    “你。”
    他很迷惘。
    “就是你不向公主說好話，她不喜歡我。”我嘟起嘴轉過身，又握緊他的手。
    他鬆了口氣，寵溺地摸我的頭發，柔聲說：“絢兒不會為難你的。”
    “我不開心！我想要你的家人都喜歡我。”我回身搭上他的肩，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公主那麼美，你真的會喜歡我嗎？”
    他很認真——或許是我看不出破綻——地回答：“她是天下第一美女；但是你，才是我心中眼裏，第一美人。”
    “為什麼？”
    “因為你真的心裏有我。”他笑得真是……純淨。
    “這都被你發現了。”我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懷裏。
    喜歡我這顆毒蛇的心嗎？你真不是一般的傻。
    素明已經拿下，下一步是素後。
    我每夜麵向正宮跪拜祈禱，但是絕不讓素明發現。當然，不能默默無聞：宮女太監，全都“不經意間”看見了；沒看見的，一定也聽說了。
    一個月後，素後終於召見我了。
    “媚兒，”她並不叫我“媚姬”，“怎麼不和明兒一同請安呢？”
    “卑賤之身，不敢踐踏殿階。”
    “你想要名分嗎？”
    “您錯了。”我有意說得無禮，“和明在一起，我別無所求。什麼王後儲妃，不過糞土。”
    她沒有說話。
    “冒犯王後，罪無可恕！”我惶恐地伏下，幾近匍匐。
    “你夜夜跪禱，所為何事？”聽起來她沒有生氣。
    “我……”我完全是罪行敗露的樣子，“我隻是祈禱大王和您身體康健。”聲音越來越低，但是她肯定聽得到。
    “何需避人耳目？”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有些哽咽，“侍奉太子，已經是非分之福了。”
    “傻孩子！”素後忽然扶起了我。
    我嚇了一跳，不知她何時走下了後座。
    “隻有我們對不起你啊！”她輕輕摸著我的頭發，“你說過，父母待你如掌上明珠。何必妄自菲薄？”
    她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樣子，哪裏像個王後？
    我不知說什麼才好。她記得我說過的話，我不能失言。
    “名分我不能給你；但是在我心裏，你就是明兒的妻子。”她笑吟吟的，“你可明白？”
    至少我得裝得感動。
    我重重點頭，淚水輕輕滑下。
    素後對我已經放下戒心；素王愛妻至深，不會為難我。
    接下來，就是素絢。
    風華絕代，心思剔透，她會有弱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