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喧囂欲止 明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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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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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計--------------------------------
我穿著素國農家的衣裳,走進二哥布下的結界。
結界外的那些傻瓜,還以為這片樹林多麼安全;他們不知道,素國的太子就要完了。
他進結界了。
“啊!蛇!”我的尖叫聲劃破寂靜;我把蛇靠近大腿,狠下心捏了它一把。
他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我痛得幾乎暈厥,而蛇已經不見。
他二話不說,伸手就撕我的裙子。
“滾開!”我脫口而出。“你這強人,乘人之危……”
好痛!大哥騙我,怎麼可能忍一下就好!好痛……
在昏過去之前,我沒有忘記正麵看他一眼。
醒來的時候,他正在吐血。
見我看他,他對我一笑,竟然很純淨。
我盡快地站起身,怎麼離得遠怎麼走。
為什麼還不跟來?
我隻好倒下。身後終於有了動靜。
“不要過來,聽見沒有?你再過來我就死給你看!”我眼前發黑,摸了兩遍才找到刀子。他究竟吸了我多少血?
“我是相信你的眼睛才讓你碰的,你不要得寸進尺!”
“過量……”他在說什麼?
結界忽然不見,二哥關切地看著我。
“怎麼了?”計劃不是這樣的。
“蛇毒未清,你很危險。”二哥邊說邊撩開我的裙子,我傷處一涼——“別怕,這是寒冰刃,可以吸血;我已將餘毒鎖在傷處,很快就能拔清了。”
“賤人!吸毒也不吸幹淨些,想害死我啊!”
我還沒抱怨完,二哥已經把我的傷口包紮好了。
“媚兒,好女孩不這樣說話!”他看著我,“不論你做什麼,都要記得自己是誰。”
我的委屈一定表露出來了,不然二哥不會歉疚:“我勸不了大哥。你……自己保重。”
我站起來,大義凜然:“不滅素國,媚不歸國!”
“不滅素國,炎國也容不下你了。”大哥出現。“浚,為什麼打亂計劃?”
“素明已經言語不清,再吮毒恐有不測。”二哥有些激動,“大哥,為什麼用焰灰?”
“焰……灰?”我的聲音在顫抖,“不是……竹葉青……”
“此處無竹,何來竹葉青?”大哥的笑容雲淡風輕。
“七步蛇也可——”“毒性太輕。”
“焰灰會毒死她!”二哥的話被大哥打斷,他激動得咆哮出來。我息事寧人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卻一反常態地看著我,眼神悲憫得讓我害怕。我看向大哥。
大哥拍著二哥的肩膀,體諒地微笑:“浚,不真正致命,素明不一定會救。何況有你在。”他轉向我,語帶讚賞:“媚兒,做得不錯。”
我被他的輕鬆激怒了:“哪怕一點焰灰的餘毒也能讓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嗎?”
“‘為了炎國,我死也無怨’,言猶在耳。”他看向素明應在的方向,“若是因為他吸毒不淨而害了你,他隻會更疼惜你啊。”
“我瞎了眼才對你說這種話!”我脫下村姑裝束,狠狠扔向他,“我不幹了!”
“要脫衣服,也該在他麵前脫。”大哥笑容猶在,“別忘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沒有哭;青樓的三個月,早教會了我強顏歡笑。
“好,我會不辱使命。”我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大哥離開。
二哥看了我一眼,也離開。
痛哭失聲。
我不是甘為下賤,隻是沒有退路。炎國回不去,素國待不得,除了繼續計劃,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走出樹林,回到暫住的地方。
飯菜已經做好,老兩口樂顛顛地迎接我:“荷花,回來了!”
又想哭了。
我怎麼解釋,他們的女兒已經死在青樓;我是出於怎樣的心情,替她把所有的積蓄帶回家。
----------------------------------謀殤------------------------------------
三天後,我出現在素明必經的集市上。
頭上插著草標,身上穿著喪服。
賣身葬親。
身邊圍了一群人,評頭論足,指手畫腳。
很嘈雜,足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他終於來了。
“五個金銖!”
“十個金銖!”
“十五個金銖!”
“一百個金銖!”
喧鬧的人群小小地平靜了一下。這樣的價錢,足夠置棟大宅。
“那我就帶她走了。”那人淫笑著捏住我的臉,“這樣的尤物,青樓也難尋……”
他終於出手了!
他掀開那個人的手,把一串鮫珠掛在我頸上,大聲地說:“這位姑娘,我要了!”
明珠的光彩,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們小聲估價,竊竊私語。其實毋需多言:一顆鮫珠,就抵了數千金銖。
他轉身離開,他的隨從簇擁著我走出人群。
到了人少的地方,我把鮫珠摘下,遞給他。
“還給你。”
“為什麼?”他有些驚訝。
“用不了這麼多,我隻要葬了父母。”我低下頭,竭力使聲音傷痛:“你買這珠子,是為了愛人吧。她知道今天的事,會傷心的。”
他沒有回答。
“請借我些錢,我會還的。”
我抬起頭的時候,他定定地看著我。
“我幫你葬了父母。”他開口了,“你跟我走。”
成功了!
我壓抑住心頭的狂喜,平靜地說:“我隻做婢女。”
他微笑:“你放心!”
“少主,”一個隨從打斷我未出口的話,“屍體有劇毒!”
他已經派人去葬了?
不等他生疑,我已經跑了,跑向荷花的家。
焰灰!七竅浮血——形如烈焰,色如死灰——焰灰。
我呆呆站著,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用法術假死嗎?
也許是法術呢?我應該確定一下。
“別碰!”素明拽住我,“是那天咬你的蛇。”
“你胡說!他們應該是急病死的!”
大哥明明答應了我,隻是偽裝他們病死啊!
素明看了我一眼,臉色凝重:“為何兩次出現焰灰?”
我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兩個對我好的老人,卻要因我而死?
大哥,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
葬了二老,我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不讓他人插手,親手為他們挖了墓穴。
鐵鍬粗糙的把磨破了我的手,血一滴滴滲入土中。
這也贖不了我的罪。
素明包紮好我的手,溫言勸慰。
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他終於住口,我直直地問:“可以不跟你走嗎?”
隻要他答應,我就回炎國去。
我為什麼要參與這樣一個行動?
可笑,卻殘酷,血腥。
他搖頭。
“孤身在此,”他認真地說,“你的美貌會招來禍患。”
“美貌?是指這張臉嗎?”
我抬起手,看著昨天才剪的指甲——農家女不能有很長的指甲。
但現存的長度,足夠了。
我輕輕把手放在臉上,屈指立甲,重重劃下。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已經晚了:指甲上的血,必定對應臉上的痕。
我冷笑,他滿眼的疼。
“傻姑娘!你的父母希望你這樣嗎?”
我的父母?他們還在乎我的死活嗎?
我繼續冷笑,他卻用手帕截住我的淚水。
他真是傻,我還會在乎淚入創口的小小刺痛嗎?
這一夜,素明沒有離開。
其實他不必守護,因為我想通了:大哥不會讓我得逞的。我這張臉,還有用。
---------------------------------宮誘----------------------------------
我跟素明走了。
他和我共乘一騎。馬一跑,我就驚叫著抱住了他;他放馬慢行,我還是不放手。
沒辦法,他隻好任我一路緊抱著他。
我不會騎馬;而且,他的懷抱很舒服。
素國王宮近了,我不知道如何表演,隻能閉著眼抱著他,直到進宮下馬。
“你家好大啊!你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完全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村姑。
他微笑,正常不過地說:“這是素國的王宮,我是素國的太子。”
我捂住嘴,不讓他看見嘴角的笑;隻露出睜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他竟然不要我!
我被丟到正宮當宮女,連東宮都進不了。
算他狠!
他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每天做雜務也就罷了,還要無端受排擠!
不,不是無端。
我是太子帶進宮的,他還天天送藥直到我的臉複原。太子是全素國待嫁少女的夢,豈容我染指?
所以明嘲暗諷是應該的,白眼相對是正常的;偶爾磕磕絆絆,也在所難免。
隻是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他?
灑掃庭院才罷,又被叫去送茶。
這倒不是重活,隻是不該我做。
我更衣淨手,端起茶盤。
一盞茶畢,素後頷首示意,我端起茶盤退下。
甫出殿門,便見素明。我差點掉了茶盤。
沒到請安的時候,他怎麼……機會!
我慢下步子,不著痕跡地沿著他的路線緩緩迎過去。
擦肩而過時,我輕輕地說:“果然不記得了。”
他停了一下,仿佛自語:“更漂亮了。”
我含笑轉身,袖袂浮香。
隻要去殿閣,我身上就放著香包。
再忙再累,也沒有忘記。
抽出香包,收起媚容,我仍是個低眉順眼的雜役宮女。
好累!還有熱水嗎?
果然沒有。
我已經習慣了冷水浴,但是今天有些不同:
我的衣服不見了。
好在換下的衣服還在身邊。我可以先穿回去拿衣服。
重回浴室,換上幹淨衣衫。我走到門前,門推不開。
就在這裏過夜吧。
明早她們會放我出去。素後生辰,事情不少,怎能讓我閑著?
一覺醒來,門已開了。我丟失的衣服扔在門口,滿是鞋印。
摸了摸,沒有跳蚤之類。還是不懂整人的法子。
也許她們身上太幹淨,找不到這些東西。
素後的生辰,場麵不大;比起炎後,要小氣多了。
事務卻繁瑣。
我送肴饌送得腿軟,一個趔趄,就要摔倒。
被素明扶住。
我沒有思考,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呆住了;但不是,沒有反應。
就在他要抱住我的時候,我鬆手離開他。
“冒犯太子,奴婢死罪!”我微微低頭,“不過,”我昂起螓首,言語鏗鏘:“死而無憾!”
我看著他墨染的雙眸,粲然一笑,轉身跑開。
總算忙完了。
我癱在床上,吃不下,睡不著。
他動心了嗎?他動情了嗎?
他會不會像我希望的那樣,開始想我呢?
這些待會兒再想,現在我該應付她們。
畢竟行事不密,我太心急了。
不過沒什麼好怕的,她們能有什麼手段?
“你很囂張哦!”
“‘死而無憾’嘛!”
“很喜歡男人是不是?”
“宮門的侍衛是男人吧?”
“宮女的衣服不好看是吧?”
“不要!”我的聲音被撕裂衣服的聲音淹沒。誰來救我?
誰來幫幫我……
“誰是媚兒?”
素後的貼身女官製止了暴行。
“穿上衣服,跟我走。”她把完整的衣服扔過來。
素後要見我。
素明也在場。
我沒有時間妝扮,我沒有帶上散發魅惑氣息的香包。
衣能蔽體,已經是恩賜了。
我跪著,不敢出聲,不知還有什麼可說。
“你是媚兒?”素後很是和善。
“是。”
“你喜歡太子?”
“我不喜歡太子。”我抬起頭,直視著她,慢慢地說:
“我隻是忘不了那個救我一命、葬我父母、即使我想留在他身邊他也不要我的……”
我轉而看定素明,一字一句:“美、少、年!”
他臉紅了。
我垂下頭:“媚兒知道自己在妄想,媚兒隻求出宮。”
再抬起頭,讓他們看見我的淚水:“雖然出身卑賤,我也是父母疼愛的掌上明珠;今天的羞辱,我受不了。”
我又低頭,深深跪拜:“不能出宮,就賜媚兒一死吧!”
沉默。
欲擒故縱總是有效的,今天……難道要失效嗎?
我還是跪著,可是控製不住全身的顫抖。
“明兒,你要她嗎?”素後的聲音溫柔無比。
沒有回答。
“好吧,有很多孩子看上她……”
“母後!”他終於出聲了,“您不該這樣輕賤她。她也是一個人啊!”
“你不要她,還不許別人要嗎?”
說要我,說要我,說要我啊!
“我……我要她!”
心中一鬆,我失去知覺。